第2章 血染小楼
自李小杀死后的第二天,“欢乐小楼”突然又一下子少了五百多人!
他们是乘天黑时悄悄地翻越出“欢乐小楼”的。
当段牧欢知道此事后,并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他的神色平静得很,他只是说了一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不要为难他们。”
然后,便是申也非的突然离去。
事实上,这也并不是什么很意外的事,申也非能在“欢乐小楼”停留四天,已是极不寻常之事了。
像他这样的人,似乎便是为飘荡的生活而来这世上的,在一个地方呆上四天,对他来说几乎已是一种桎梏了。
更何况,在这四天中,他所能做的事,只有等待,等待,再等待!等待刁贯天的到来。
就在申也非突然离开之后,刁贯天的进攻开始了。
首先是“欢乐小楼”的西侧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无数的碎石碎土碎砖腾空而起!
西侧的院墙倒坍了足足十几丈长!
一股呛人的火药味弥漫开来!
然后,便是一阵如滚雷般的马蹄声响起!马蹄声飞速向这边逼近,速度快得惊人!
共有四百多匹铁骑,向这边席卷过来,每一个人都是一身雪白的衣衫!
连他们胯下之马,也是浑身雪白!
他们本是隐于这座小城的街街巷巷,那一声爆鸣声则成了他们出击的信号,他们从各个方向划出一道道曲线,然后在离“欢乐小楼”半里远的地方汇聚一处!
现在,他们便如同一片白云般向这边狂卷过来!
不用说,他们是冲向刚刚坍下的那个大豁口的。
“欢乐小楼”的人反应也极快!
爆响声后,立即有赵麦城、钱大串二人率领七百多人,向那个豁口直扑过去!
双方迅速接上,一场血腥厮杀在豁口处展开了。
“欢乐小楼”的人数要多于对方,但对方是骑着马,又疾冲了一阵子,所以来势很是凶猛!
双方刚接上时,“欢乐小楼”几乎抵挡不住,差点被对方冲杀开来。
但“欢乐小楼”的人毕竟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即有上百个弓弩手从远处一间平房中冲出,他们一律将箭头略略朝上!
飞箭如蝗!
因为入侵者是坐于马背上,所以他们要比“欢乐小楼”的人高出一大截,于是尽管他们与“欢乐小楼”的人是混杂在一起的,但箭却只对他们构成威胁。
马上骑士的身手颇为敏捷!一阵乱雨般的乱箭,竟然只伤了七八个人!
对方骑马袭击,只不过是因为离“欢乐小楼”二里之内,是完全被“欢乐小楼”的势力所覆盖的,他们根本无法从那么近的地方开始发动攻击。
所以既然现在骑在马上只能成为箭靶子,他们便纷纷弃马了!
在那个大豁口处,便如一锅沸腾了的粥,嘶杀声与惨叫声混作一团,冲击着人们的耳膜!
血光抛洒,人头落地!
空气中的血腥之气太浓太浓,以至于附近的鸟儿都已无法栖息了,纷纷展翅而飞!
“欢乐小楼”没有派出更多的人力,因为他们必须顾及整个大局!
厮杀之声整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所有的白衣人全部战死!
而“欢乐小楼”也已躺下了四百多号人。
从人数上来看,双方是旗鼓相当的,但“欢乐小楼”是以七百多人对四百多人,竟然伤亡的人与对方一样多,显然“欢乐小楼”是略处下风了。
段牧欢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以为入侵者会在进攻这个豁口的同时,在其他方向也发动攻击的,但事实却与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四百多个白衣人战死之后,便再也没有后继之人入侵了。
似乎这四百个人便是白白来送死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
段牧欢已不知喝了几杯酒,攻击却仍是没有再次发生。
他觉得现在整个“欢乐小楼”就像一只已高高扬起的拳头,扬起之后,却发现自己准备挥击的目标根本就没有出现!
在这种时刻,柯冬青一定是在段牧欢的身边,他随时准备为段牧欢完成最有效的一击。
段牧欢忽然道:“你去把阵亡的弟兄们葬了吧。”
柯冬青先是有点惊讶,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要派他去完成这样的不十分重要的事。
但很快他便明白过来了,这不但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且是很艰巨的事情!
因为,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那段十几丈长的豁口,于是,人们便不可避免地要注意到这遍横于地的数百具尸体了。
段牧欢不可能让战死的四百余条汉子就这么胡乱地躺在地上,这会让其他的人看了心寒。
所以,埋葬他们,才不会打击其他人的士气。而现在士气的高扬与否,对“欢乐小楼”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李小杀的死,以及五百余人的出走,本就已让“欢乐小楼”的士气开始浮动了。
那五百余人,自然是与李小杀有密切关系的,而这十余丈院墙被炸坍,也应该是他们的“杰作”。
埋葬四百余人的尸体,又是一件极为艰难极为危险的事情。
因为葬人自然是要离开“欢乐小楼”的,如果带去的人多了,那么对“欢乐小楼”的压力就很大,很有可能对方会乘这个机会进攻“欢乐小楼”。
如果带去的人少了,便无异了一只孤身闯入狼群的羊,谁也不知道外面会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这批人。
很有可能是绞杀。
所以,段牧欢选择了柯冬青。如果有人能完成这件事,那么便只有柯冬青了。
柯冬青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道:“好吧!”
就二个字,但出自柯冬青的口中,分量就不一样了。
段牧欢关切地道:“你要多少人?”
柯冬青想了想,道:“二百零一人,二十辆马车。”
段牧欢看了看他,道:“那一个人,一定是游姑娘,对不对?”
柯冬青笑了,他点了点头。
段牧欢叹了一口气,道:“你小子也真会要人……好吧,我答应你!不过,就不知游姑娘会不会答应,毕竟我们对她是不能指令的,她是我们的客人。”
“我答应。”
说话的当然是游雪,她正站在门口。
她似乎很愉快,这使得她的那种冰凉气质不再太逼人了。
好像她答应的不是去完成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而是答应一个男人的约会。
她的神情是那么的轻松。
……
四百多具尸体装在十辆马车中,然后另外的二百个活人坐在剩下的十辆马车中,这样一来,无论是死人、活人,都是一样的份量。
而柯冬青则驾驭着前面的一辆马车——似乎没有什么事是柯冬青不会做的。
“欢乐小楼”有一个专门的坟场,在离“欢乐小楼”三里远的地方。
三里路并不算太远,但对于这一帮人来说,三里路是有点远了。
没想到一路畅通无阻!
柯冬青心中的不安反而更甚了。
为什么对方没有出击拦阻?
一直到他们已走到“欢乐小楼”的坟场内,仍是未受到任何攻击!
柯冬青心中狠狠地道:“不管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反正我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工具自然是早已带来了的。
以前“欢乐小楼”所有的坟墓加在一起,也不过三百多座,而今天却一下子增添了四百多座坟墓!
坟场北侧有一大片空地,但马车却无法直接驶过去,因为几条本是可以走车的通道上,已被栽了许多松柏。
柯冬青便让人把马车停下,然后一具一具地背过去。
从这个入口到北边的那块空地之间,约摸有三十几丈的距离。
因为运尸体的马车只有十辆,二百多号人不可能一齐涌上,所以柯冬青把他们分作了四批,每五十人一组。
第一组人背起五十具尸体,便往那片空地走去。
当他们走到那片空地时,惊人的变故便发生了!
柯冬青仍是站在这边,他突然听到几声古怪的声响,然后那五十人突然一下子凭空少去了二十多人!
柯冬青被所看到的情景惊呆了!
当他明白是对手的袭击开始时,那块空地上已如鬼魅般地多出了上百个白衣人!
如果不是在大白天,谁都会被这突然出现的白衣人吓了一大跳!
柯冬青对一旁的游雪道:“你看着,我过去!”
他的话意很模糊,因为他已没有时间多说了。
说话时,他的身躯已如惊鸿般凭空飞掠,向前疾射!
身在空中,他便已看到那么空的地上已多出了好几个大坑!
显然,白衣人是埋伏于这坑中的,坑上自然已掩饰过了。
那些看上去像是凭空消失的二十几个人,一定是落入这些坑中了。
当他凌空又一个急旋,将已开始下落的身子再度拔起时,他已看到地上有好多绳子。
一定是这些绳子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将二十几个人拉进坑的。
此时,剩余的二十几个人又倒下了十几个!
身在半空,柯冬青暴喝一声,立即如一只凶悍无比的猛兽,飞扑而下!
剑光如虹!
剑光扫过之处,便有了两颗头颅抛起!
立即有三个白衣人向柯冬青这边疾扑过来。
他们的武功显然是这些人中最高的。
一个使锏,一个挥刀,还有一个使的是一柄链子枪。
链子枪最先攻到,挟起一股凌厉之风,向柯冬青的后背暴扎而来。
柯冬青略一侧身让过链子枪,手中之剑却已拉出一道光弧,挥向使刀之人的左肋。
链子枪走空之后,立即又反抡而回!
链子枪的枪尖上有三个如獠牙般的倒钩!如果钩中了柯冬青,那便是一大块皮肉飞走了。
枪尖似乎已钩住了柯冬青,而柯冬青似乎也被这杆链子枪带得向白衣人这边飞来了。
但这都只是“似乎”而已!而事实上却是柯冬青在枪头上的倒钩钩住他的衣衫的那一瞬间,便以极快之速顺着链子枪回带之方向,暴射而出。
白衣人心中不由一喜。
便在这一时刻,他又已觉得自己的腹部一凉了。
柯冬青的短剑已把彻骨之凉意留在他的体内!
短剑后撤,鲜血狂吐!
当柯冬青向另一个使锏之人暴旋而上时,却发现对方突然向前仆倒了。
正惊疑间,在这人倒下之后,他的后面已现出一个人来。
是游雪!
此时,第一组搬运尸体的人已只剩下五六个人了。
柯冬青发现留在入口处的一百多号人中已有一部分人开始向这边飞掠而来,他大吃一惊,急忙叫道:“别过来,不可分散!”
但这已迟了一步!
便在他的喊声中,有二十几条白色人影像一道道白色的闪电一样射向那些人及马车!
一百多号人中有四十来个向坟场北侧的这块墓地来了,所以那边只剩下一百人左右。
这二十几个人的轻功极高,便如二十几道淡淡的白烟般划空而过,转眼便至!
众人立即齐齐扑上!
但他们却并不恋战,而是分头向二十辆马车扑去!
这二十辆马车上面现在是只剩死人,没有活人了。
“欢乐小楼”的人还未明白他们的用意时,他们已各自从腰中掏出一把短刀,飞快地向马的臂部扎去!
短刀一插而没!
马哪里受得了如此巨痛?立即慌不择路,四散乱逃!
二十辆马车所奔驰的方向完全不同,杂乱无章,纵横交错。
一奔跑,臂部肌肉一运动,马便更是疼得难以忍受了,它们奔跑得更疯狂了。
而这二十几个白衣人却早已飞身掠上马车的车背,双手抓着车蓬。
马车疾驶,他们的身子便如旗帜一样飞扬着!
一番横冲直撞之下,“欢乐小楼”的一百多号人已被冲散开来。
但他们又不能不去拦截,因为马车上有他们死难的弟兄们的尸体!
他们不愿看到自己的兄弟在死后,还受到蹂躏。
如此一来,“欢乐小楼”的力量更为分散了。
其中有二十多人甚至为追截一辆马车而出了坟场之外。
这其中有一个精瘦汉子反应颇快,他看准马车行驶的线路,手中长枪一扬,便已飞射而出,准确地从一匹马的脑袋中一穿而过!
那匹马还跑出了好几步,才轰然倒下!
马车被马的尸体一下子止住了,在马车上面的白衣人一时稳不住身子,便向前飞摔而出!
在他还没有落地之时,已有五六件兵器向他迎去了。
等到身子落到地上,这人早已面目全非,死于非命了。
但便在此时,这二十几个人身侧的树丛中又已如鬼魅般地闪出了一批白衣人!
他们一出现,便是一阵如骤雨般的暗器!
有七八个“欢乐小楼”的人倒下了。
剩下的人一声不吭,立即向那帮白衣人反扑过去!
双方便绞作一团了,但对方的人数占绝对的优势!
此时,坟场北边空地上“欢乐小楼”的人只剩下柯冬青与游雪二人了。
而对方也倒下了二十几个!
柯冬青在恶战中抽闲向四周一扫视,便发现自己带来的二百号人,现在只剩下一百个人光景了。
而且,这一百多人还极为分散!许多人是被四窜的马车冲得分散开来的。
柯冬青大急,便撮嘴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立刻,所有“欢乐小楼”的人都开始向柯冬青这边砍杀过来,要与柯冬青会齐!
在完成这一目标的过程中,“欢乐小楼”的人又躺下了二十几个人。
等到所有人全在柯冬青身边时,已只剩下八十三人了——包括他与游雪在内!
对方也共伤亡近百人。
柯冬青不由恨得直咬牙!
他在“欢乐小楼”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窝囊过,居然以一百二十号人换下对方百来个人的命!
坟场出现了暂时性的静默!
与他们对峙的白衣人居然还有近二百人!
也不知这二百多人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在经过的沿途中,柯冬青一直是留心地观察过,路的两侧,并没有什么异乎寻常之处。
看来,这次伏击,是蓄谋已久的。
可他们又如何能算准“欢乐小楼”的人一定要来这儿葬人呢?如果是被推测中的,那便是一件颇为可怕的事了。
“欢乐小楼”的人以柯冬青、游雪为中心,呈半弧状散开!
这便显示出“欢乐小楼”的良好战斗组织性。
这种方式,是一种伸缩性很强的战略方式,而武功最高的柯冬青、游雪站在中间,又能够使整个行列保护住,不易被对方冲散。
倏地,响起一声长笑!
长笑声中,一条白色人影从一片松林中疾掠而出,转眼间已立于二百个白衣人之前了。
这人年纪不大,在三十岁以内,面庞狭长,呈现着淡淡的青白,气质形色之间,是那样的阴沉严肃!
他的双目中没有任何表示内心感受的反应,仿佛是两口很难弄明白深度的古井。
他的身材适度,但他站在那里,却能予人以一种威压!
以及,那种难以测断的内蕴!
柯冬青眼中精光一闪。
这种眼光,你可以在一头猛兽发现另外一只与自己一样优秀的猛兽时的眼中看到。
这是一种含有杀机的兴奋光芒!
柯冬青是一个很谦虚的人,至少,他从未自诩过什么。
他也从未评价过别人,更不会评价别的年轻人。
事实上,这才是一种真正的傲!
他自信得近乎自负,所以,他才不会把一般的人看作自己的竞争对手,许多的年轻人在他眼中,都是太肤浅,太幼稚了,以至于他连批评他们,藐视他们的兴趣都没有。
甚至,连“武林四公子”那样的人物,他也未将他们放在与自己并驾齐驱的那一层,他总感觉到“武林四公子”有那么一点暴发户的味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内蕴。
但这个年轻的白衣人绝对是个例外!
柯冬青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年轻人,甚至,连听也没有听过。
他的脑中迅速将武林中名气大一点的年轻人数过了一遍,一无所获!所以,柯冬青看对方的眼神便有些古怪了。
难怪对方的攻击这么有效!
柯冬青是第一次看到像他一样年轻,也像他一样优秀的人!
尽管,他们还未交手,但他却已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而对方的眼神也一样是充满了一种好奇、尊敬、挑衅混合而成的复杂目光。
两个对立的优秀的年轻人!
对方先开了口:“你便是柯冬青吗?”
柯冬青点了点头。
那人笑了,似乎很高兴似的,他笑的时候有一排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
他道:“江湖中的年轻人都把你当作他们的楷模了。”
柯冬青道:“他们错了。”
那人奇怪地道:“为什么?”
柯冬青道:“年轻人应该以上一辈的人为楷模,与他们一样年轻的人,即使做得再好,也是会犯一些一般年轻人常犯的错误。”
那人道:“你能够说这种话,便足以说明,年轻人对你的崇拜并不完全是盲目的。”
柯冬青却道:“我之所以有一点小小的名声,只不过是因为我是在‘欢乐小楼’中,我相信如果换成是你,你一定也一样做得很出色——我不是一个喜欢赞扬别人的人。”
那人点头道:“我信。”
那人又道:“但我仍是要杀你——或者,被你杀!”
他看了看柯冬青,道:“因为有人说如果失去了你,对段牧欢来说,与失去一条胳膊或一条腿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柯冬青道:“你们过高地估计了我在‘欢乐小楼’中的作用,又过低地估计了我的能耐。我不会那么容易死,如果我死了,对‘欢乐小楼’的影响,绝对没有你说的那么大!”
那人又笑了,他道:“段牧欢将你派到这儿来,便是因为对你的信任。这是一件看似简单,实际上极难完成的任务,因为,破坏者,是我——吴清白!”
吴清白,那个名气不是很大的吴清白。
柯冬青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他对吴清白这个人的印像不是很深——这不怪他,对吴清白真正了解的人的确很少很少。
许多人只知道他是一个武功不错,年纪不大的人。
而现在柯冬青发现吴清白远比人们想象中的要可怕得多。
柯冬青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吴清白?”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名字中,有一个字的音与对方的名字中一个字是相同的,这使他们有点像兄弟的名字了。
柯冬青为自己这种莫名的联想暗暗好笑。
游雪在他身边轻轻地道:“他的时间比你的时间多。”
柯冬青一愣,接着自己的双手便有了短暂的酥麻之感。
每次很震惊的时候,他的手便有这种反应,极灵。
不错!对方的时间比他多!如果他们便这么对峙着,那柯冬青便无法回“欢乐小楼”,而柯冬青不回“欢乐小楼”,对段牧欢的部署的影响将很大。
也许,段牧欢会再派一批人出来。
也许,他并不会派人出来,但柯冬青久久不归,对“欢乐小楼”的整体士气将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无论是谁,看到二百个活生生的人出去之后,便如泥牛入海般无影无踪,都将是会大惊失色的。
何况,这二百个人中有一个极有生命力的柯冬青和一个极聪明的游雪?
折了他们,将是“欢乐小楼”的一个巨大损失!
他们两人必须活着回去,即使不为自己,也要为“欢乐小楼”活着回去,而且越早越好!
但身陷于二百人的包围之中,要突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游雪又轻轻地问道:“有没有与段大侠联络的方法?”
柯冬青吃惊地看着她。
这样一个严密的江湖组织,在紧急的情况下,自然是有方法与总部联络的,但柯冬青又怎么会向总部求援?
如果“欢乐小楼”再派人出来,势必又会身陷重围之中的。
聪明的游雪怎么会向他提出这样一个不明智的建议?
于是,他也以同样轻的声音道:“我们不能让楼主再派人出来。”
游雪轻声道:“但我并没有说要让段大侠派人,我要你向他报平安!而吴清白一定会误以为你是求援。”
柯冬青愣住了。
他心中暗暗思忖道:“看来我真不如游姑娘了。”
按游雪所言去做,一则可以让“欢乐小楼”的人放心,二则可以迫使吴清白他们不再能这样安安心心地只求围住柯冬青,他要考虑能否在柯冬青的援军到来之前,将他们灭了!
而吴清白在别处的同伙如果也能发现这个信号的话,一定也会被牵制住一部分力量,以用来对付他们认定段牧欢即将派出的第二批人马。
既然他们会将报平安的信号认成求救信号,那么他们便绝对不可能再过来支援吴清白了。
这对孤军在外的柯冬青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
柯冬青发觉自己已越来越钦佩这位美丽而又聪明的姑娘了。
他以极快的速度,从怀中掏出一物,倏而上扬!
一阵尖锐的啸声便响了起来。
是武林中人用来联络用的响箭!这种箭的箭尾捆着一个小小的竹哨,当箭身在空气中飞行时,空气便从一个孔进去,从另一个孔穿出,形成了尖锐的声音。
而甩箭的手法、速度、角度的不同,又可以产生不同的声音,从而表达各种不同的信息。
至于具体什么声音表达什么信息,各个帮派的规矩是不一样的。
方才,柯冬青的响箭所发出的声音是用来告诉同伴自己平安无事的。
吴清白见他如此动作,先是一惊,接着便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但这种表情却被游雪捕捉到了,也知道吴清白已上当了,他定是以为柯冬青发出求援信号了。
果然不出所料,吴清白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杀!”
二百多个人立即如汹涌的巨浪般向“欢乐小楼”的人涌来!
柯冬青与游雪相视一笑。
吴清白没有动,柯冬青便不会动的。
而游雪也不会与柯冬青联合对付吴清白的。一方面,她对柯冬青的武功很有信心;另一方面,战局也不允许她如此做,八十多个“欢乐小楼”的人对付二百多个白衣人,这局面很不妙。
何况,她已从柯冬青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心思。
他想与这个叫吴清白的年轻人一决高下,如果游雪插上一手,即使胜了,他也不会高兴的。
所以,她便冲向了那群白衣人。
她用的剑法是秋梦怒剑法中的“怒火狂天”的一招四式。
因为“怒剑剑法”与“愁剑剑法”虽然是不分伯仲的,但“怒剑”的杀气却比“愁剑”大得多,尤其是这一招“怒火狂天”,更是凌厉霸道。
这样的剑法,用来对付人数多但武功不如自己的人,是再好不过了。
游雪身形剑影掠过之处,已有四个白衣人惨叫着仰身而倒!
每一个人都是被一剑穿胸,鲜血的血迹与他们雪白的衣衫相映,格外的触目惊心。
白衣人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像如水般的美丽女子,竟然有这么狠辣的剑法,不由又惊又怒,立即又有四个人向她冲杀过来。
这四个人的兵器全是长枪。
游雪很快便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他们只想以长兵器将游雪困住,不让她与“欢乐小楼”的人汇合。
如此一来,人数上处于劣势的“欢乐小楼”一定无法抵挡二百个白衣人的合围。
所以,这四个人只是一味地围着游雪游斗,却并不贪攻冒进,只把手中的长枪舞得像盘飞之绞龙,将游雪的身形罩于那片光彩之中!
识破了对方的心思之后,游雪冷笑一声,身形暴起,掠起七八丈高。
四杆长枪立即将她的下落之处封个水泄不通!
从上向下看,下边就像有千万朵银白色的梨花!
能杀游雪的机会,他们四个人自然也是不会放过的。
游雪的身形开始不可避免地坠落!
只要被其中任何一杆枪挨上,那么她便会被扎成一个马蜂窝。
下边的四个人已在心中暗暗窃喜了。
在游雪的身子飘落到一丈高时,有一杆枪突然暴击,从万千点银芒中疾然穿空而飞,向游雪的身形扎去!
游雪的身形凭空奇迹般略略侧让出半尺之距。
长枪从她的左肋下穿过!
暴袭者心中一喜,以为一击得手。
便在此时,游雪的左手已飞速缠上这一杆枪的枪身。她的人便借左手之力,斗然侧翻,同时左手用力一抡!
那人立觉双手奇痛无比,根本无法控制长枪!
他急忙撒手!
一撒手,他的长枪便已被游雪急抡而起!
“当”的一声,被她以此枪磕开一柄长枪!却有另外两柄长枪仍是向尚未及地的她两肋对扎而来!
这是围杀游雪的好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游雪抢夺过来的长枪在她的挥击之下,如狂龙般暴射而出!
长枪的枪尖准确地撞向左侧的那柄枪尖!
在挥出长枪的同时,游雪已如长枪的影子般向这边暴射!
在白衣人的长枪被撞偏时,她的人已如鬼魅般闪至此人的身前!
那人没想到游雪身手如此之快,不由一怔!
一怔之下,他的头颅已被游雪的剑切得抛飞而起!
血光冲天而起!
但他的身躯并没有倒下,因为游雪在一剑削断他的头颅之时,身子未作丝毫的停滞,立刻飞速从他的身侧闪过,将这个已没有头颅的身躯一把抓起,用力一挥!
“哧”的一声,是长枪饮血的声音。
不过,被扎中的不是游雪,而是这具尸体,长枪已将它穿了个透!
游雪一不做,二不休,飞速一脚,踢在这无头尸的后腰上!
便见这无头尸飞速沿着银枪前滑!
那人一见自己的枪击中了自己同伴的身躯,本就有些不安,现在又见自己同伴没有脑袋的身躯向自己扑来,更是吓得不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当他回过神来时,却已觉喉头一甜,一口气便被利剑阻在喉底了。
游雪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了断了二个人,让剩下的两人不由有了惶惶之色。
其中那个丢了兵器的人见势不妙,便已萌退意。但在他即将撤身之时,游雪已如一抹轻烟般向他的后盘疾飞而至!
以他的身手,如何能赤手空拳挡住游雪的剑?
一道惊人的光弧在他的面前闪耀!
他根本来不及完成任何动作,游雪的剑已在他的体内进出了七次!
在他还未倒下之际,游雪已反身踢出十一脚!
她身后的人手中长枪便“悠”地抛飞了。
而他的下巴便已中了一脚,响起了骨头的暴裂之声。
他的下巴登时碎裂了,白森森的骨头露了出来,又很快地被流出来的鲜血染成红色。
他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惨叫声之后,声音又戛然而止了。
他的胸前已多了一杆深深扎入的长枪!
他便用手捧着这杆穿透了他身躯的长枪,向后倒去,眼中一片茫然不解之色。
他想不通这杆长枪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又是如何将他穿透的。
其实,这是游雪用脚挑飞的长枪,它本是抛于地上的!
四个人已全部成了尸体!
此时,这片坟场几乎成了一片屠宰场,白衣人已死了七十多人,而“欢乐小楼”只剩下二十多人了!
吴清白已与柯冬青杀作一团!
游雪很快看出他们二人的武功是一时难分高下的,便不再担心,飞速直扑杀得最为惨烈之处!
一百多人围着二十几个人砍杀,这场面绝对是血腥惨烈。
在游雪掠向这边的过程中,又有三个“欢乐小楼”的人倒下了。
看来,今日根本不可能取胜了,游雪立即喝道:“快撤,我来断后!”
其实,她知道现在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了,她这么喊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让对方的攻击稍微缓一缓。
果然,白衣人在她这一声喝叫之后,立即分出一部分人向四周散去,要堵住“欢乐小楼”中人的所有出路!
这便使二十几个“欢乐小楼”的人压力减了不少。
游雪趁机赶至,清叱一声:“狂!——”
无数的剑光便在她的身侧狂射如乱雨,利刃破空之“哧哧”声刺人耳膜!
立即有二人死于游雪的剑下,还有一个人的左肋已被一剑切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露出森森肋骨!
游雪贴地而飞,身形所及之处,又有一个白衣人的身子突然高高抛起!
落下之时,他已是气绝身亡,胸前多了一个血窟窿!
游雪又是一声清啸:“尝一尝‘无魂神针’的厉害!”
只见她左手一扬,便见有暗器破空而出!
暗器极为细小,也不知为何,众人见她武功了得,心道想必她的暗器也一定是霸道得很!于是纷纷闪避。
待他们发现所谓的“无魂神针”只不过是一把捏碎了的粉石之后,他们对“欢乐小楼”所包围的圈子已被突破了!
这一次,游雪真的要撤了。
她已看准了西侧的一小片古松林,古松林下有不少乱坟堆。
她不知道这些乱坟并非“欢乐小楼”中人的坟,而是亡于“欢乐小楼”手上的人的坟墓。
她见众人被她所谓的“无魂神针”吓退了数步之后,已有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当下,她立即道:“向西侧冲!”
“欢乐小楼”的人对她已是佩服得很,听了她的话之后,立即汇作一处,向西侧冲杀过去。
游雪行在最前面,两侧有人冲杀过来,便有四五人被游雪的剑夺了性命!
当二十五个人突出包围圈之后,游雪立即斗然转身,又成了最后的人。
她要断后!
在挥剑杀敌的同时,她并没有忘记照顾其他人,当她看到自己的人已进入松林之后,立即道:“三人一组,分散开来,不要逞强!”
喊声中,她又已剑毙一人!
然后,她便立即狂攻数剑,逼退了众人的纠缠之后,也向那片古松林弹身射去!
此时,白衣人尚存八十多人,他们立即向这片古松林包抄过来。
按理说,游雪完全可以借此机会脱身而去,而且这二十几个人也可以生存下来,但她并没有如此做。
因为她知道只要他们一走,剩下的白衣人便会对柯冬青形成合围之势。
那时,即使柯冬青的武功再高,也会寡不敌众的。
何况,吴清白的武功,本就与他不分伯仲。
一进入古松林,游雪不由心中暗喜。
这儿实在是一个绝佳的游动作战的好场所!
现在,“欢乐小楼”的人已根本经不起正面攻击了,但在这样复杂的地理环境,却可以搏一搏的。
只要方法得当,便可以将有限的力量发挥得淋漓尽致,而又最大限度地制约对方的力量,甚至于形成局部的力量优势。
这片松林的面积并不大,但因为下面是坟地,所以上边的松林很少有人进去,更不用说有人伐柴了,所以,松林极为茂盛。
二十多个人一进入松林,一下子便没了踪影了。
游雪弹身射入松林,立即跃上一棵高大的古松之上,极目四望,被她找到了十几个人。
游雪又叫了一声:“切记,三人一组!”
话音刚落,白衣人已纷纷涌入!
进入松林时,他们是汇作一处的,所以此时根本无法对他们进行有效的进攻。
游雪隐在松针之后,并没有被白衣人发现。
而白衣人因为衣服颜目太过惹眼,因此,他们的身形便极易被看清。
白衣人像梳头一样仔细地将每一寸土地搜寻起来。
很快,他们便发现了一组三个“欢乐小楼”的人,他们正隐于一小丛灌木之后。
他们三人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对方是汇聚在一起的七八十人!
斯杀声很快便停止了,三个“欢乐小楼”的人已死于非命,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至少有十几处伤口!
游雪清楚地看清了这血腥的一幕!
如果不设法让对方分散开来,那么这样的血腥场面还会再重演。
她向四周看了看,看到她所在的树上有一根拇指粗细的枯枝。
她便轻轻地将它掰下,然后又折成数段。
没想到竟还是没有惊动对方!
游雪暗喜,她看准时机,右手一扬!
四截枯枝便疾射而出!
有一个人反应很快,听到有破空之声后,立即反手一刀,枯枝便被削为两截,飞出老远。
而另外三个人却已被枯枝射了个正着!
三寸多长的枯枝全部没入他们的体内!
一个在胸前,一个在后背,一个在腿部!
这都不是致命的伤!但它给对方所造成的冲击力比伤了三条命还大!
但见那三个人受伤之后,立即惨叫起来,脸都痛得扭曲了。
尤其是被射中后背的那个人,用手抓枯枝抓又抓不着,看也看不到,却又痛得刺骨,以至于那人的叫声便如受了伤的猛兽一般。
而被射中了腿部的那人一咬牙,抓着尚留在外面的一小截枯枝用力一拉!
哪知枯枝便在他的一拉之下,断成两截,一截留在他的肉里面了。
这让他不由又惊又怒又怕!
众人不由大乱,一时弄不清这袭击是来自何处。
似乎是为了配合游雪的行动似的,从一堆乱石后面突然扫出一根长长的软鞭,扫向一个白衣人!
攻击来得太突然,以至于那人根本未来得及反抗。
长鞭如毒蛇般卷住了他的腿,又倏然回缩!
这个人便如一只鸟般被卷得飞起来了,向一棵古松撞去。
这时他这才反应过来,在身子即将撞上古松时,疾然出手,向古松推出两掌,企图止住这种去势。
却见一侧的一条人影一闪,一柄刀划出,便见他的右手已被生生切断!
然后,他的身子便不可避免地撞上了这棵古松!
“碰”的一声,他便已脑浆迸裂,沿着树干,软软地滑下来了。
两位袭击者攻击得手后,立即身形一闪,没入一丛野生的松林之中。
白衣人大怒,便有七八个人向这边疾扑过来!但他们却未看到一个人影,似乎这两个袭击者突然如水般蒸发了。
一定要趁热打铁,搅散这样的阵形!
心中如此打算,游雪便长啸一声,然后飘身掠下!
掠下之时,她的剑在她身子四周翻飞如梦,光彩炫目!
松针便被她的剑削得如绿色的雨般飘洒而下!纷纷扬扬,密密绵绵。
众人便齐齐向这边望过来!
游雪的身形极快,她掠过三棵古松之后,又在一棵古松的村枝上一借力,人便如陀螺般盘旋而出!
有二个人立即从两侧夹攻而上,一根软鞭,一柄大斧!
游雪似乎根本就没有把两件兵器放在眼中,她的身子凭空反身一旋,长鞭便从她的头顶上走空了。
而她的剑已以凌厉之势,扫向执鞭之人的双膝!
那人大惊,立即弹身一跃!
却还是迟了一步。
他突然觉得身子一轻,正惊讶中,突然下身奇痛,低头一看,自己的双腿已无影无踪了!
他便惨叫一声,晕绝过去,也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
但另一个持斧的丝毫未因同伙之伤而退却,斧子挟着惊人之风,劈头盖脸地劈来。
游雪根本不与他正面接触,在大斧狂扫至她的门脸半尺之距时,她便如同突然滑倒一般,身子上半部分向后一斜,斜斜地贴地飘出,左手以极快的速度侧撩对方的肋部,那人身子一麻,已被点了“带脉”穴。
游雪的身子又一暴旋,飞起一脚,便将这人踢得飞出三丈之外了!
因为穴道被点,所以他根本无法挣扎,便那么直愣愣地向一堆乱石撞去!
这么一撞,岂能活命?
他的同伴见状大惊,立即有三个人齐齐扑出,要将他接住。
岂料他们身刚动,突然一个踉跄,竟全都不由自主地向前跌去。
“碰”的一声响,四个人已搅作一团!
众人大惊,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
其实,那三人是被游雪以极快之速,将地上的小石子踢出,正中了他们的穴道才会出现如此情景的。
见这四人狼狈之状,众人不由又惊又怒!心道:“就这么一个女人,竟如此三番五次的让我们吃尽苦头,也未免太丢颜面了。”
当下,便有十几个人向游雪这边扑来!
游雪转身便逃!
众人哪肯放过,奋起直追。
但游雪的身法却太过玄奥,便如一条遁入海中的鱼一般,在松林中极为自如灵捷地穿梭。
身势着实优美!如翩飞之蝶。
而追赶她的十几个人便没有这么从容了。
很快,他们便已被游雪引得晕头转向了,一个个气喘如牛,十几个人也已散得零零落落。
他们的死亡也由此开始了。
一直在奔逃的游雪突然疾闪,然后便无了踪影。
当他们再次发现她的时候,已是他们的二个同伙倒下之时。
二声惨叫将他们惊得齐齐回头,回头时,只能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一闪而没。
而惨叫之人已如败革般向前仆倒,鲜血从他们的胸前“汩汩”流出,浸染着他们身下的大片土地。
这边还剩十二人。
这时,四周的树丛突然一阵“哗啦啦”地乱响,树枝摇晃之处,如幽灵般闪出十几个“欢乐小楼”的人!
他们的出现太过突然了,以至于白衣人还没有明白过来,便已倒下了三个!
显然,这是游雪调动的结果,在这个局部区域,“欢乐小楼”的人已占了优势。
“欢乐小楼”的人早已被压抑得愤怒异常,如今占据了力量优势,他们的怒火便借他们手中的刀发泄出来了。
神奇的游雪又出现了。
对白衣人来说,游雪已是一个无法捉摸的幽灵,她的每一次出现,都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所以,在这种情景下,他们心中怯惧了。
二兵相争,勇者胜。
占据优势的“欢乐小楼”的人再加上一个游雪,围杀这剩下的九个白衣人,便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了。
九个人嗥叫着,以不同的姿态倒下了。
无论他们死亡的过程如何,结果却是没什么不同。
而“欢乐小楼”此次只伤了二个人!
双方的力量又接近了一大截!
此时,“欢乐小楼”剩下二十一人,而白衣人也只剩六十多个人了!
游雪打了一个手势,所有的“欢乐小楼”的人便已悄然隐入丛林中!
待其他白衣人闻声赶来时,只能看到一地的尸体!
一种恐惧感开始袭击着他们的心灵。
突然,一个白衣人大叫一声,手中的长枪飞快地向一丛乱草暴扎而去!
枯草纷飞!却什么也没有!
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松树中一下子静了下来!
却听得远处有不绝于耳的金铁鸣之声。
是吴清白与柯冬青,斗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竟仍是未分高下!
柯冬青不由暗暗佩服对方的剑法了得。
他相信吴清白的剑法一定在名动江湖的“武林四公子”之上。但吴清白的声望却远不及“武林四公子”。
而这一点,却使柯冬青更佩服吴清白,当一个人的剑法达到顶尖高手的行列时,你想不出名,也是很难了。
但吴清白隐藏得很好,他就像一柄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华丽的光泽,也未曾被人留意的宝剑,只有当它削铁如泥时,人们才会惊诧于它的锋利。
如果换成“欢乐小楼”其他的任何人来此,现在这一批人一定早已全部覆灭。
唯一一个可能例外的便是李小杀。
但李小杀已死了。
所以,段牧欢让柯冬青来这儿,实在是人尽其才,物显其能。
双方已走了三百余招,以至于他们都对对方的武功已极为熟悉了,看见对方出什么招,想也不用想,便可以直接以招拆招。
柯冬青又想起了游雪的那句话:“他的时间比我们多。”
心中不由有些着急。
何况,他又担心游雪那边的形势。自他们进入松林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了,只是不时地传来金铁交鸣之声和惨叫声。
也不知惨叫声是对方的人,还是自己的人发出的。
他一边对自己说:“游姑娘不会有事的,像她那样聪明的人,永远都是不会有事的。”一边却又在为她担心不已。
这时,松林中响起了游雪的声音:“赵大侠,你们终于来了!”
赵大侠?莫非是赵麦城?“欢乐小楼”中“赵钱孙李”中的赵麦城?
柯冬青先是一愣,接着很快便明白了这一定又是游雪在故布疑阵。
果然,她喊声之后,又响起了二声惨叫声。
一定是有人中了游雪的什么诡计了。
柯冬青听到了游雪的声音之后,精神一振。
一声暴喝,身形闪射,剑身过处,横掣而上,快逾惊电!
吴清白闪退一步,身形一挪,极为迅疾地闪过了这一击,跟着暴进一步,手中的寒剑挟着凌厉之风,直指柯冬青的前胸。
吴清白这一招,已用过了三遍。
每一次,柯冬青都是短剑横封,再侧身倒旋,从而化开这一招。
事实上,也只有如此,才能不为吴清白这一招所伤。
所以,吴清白相信这一次柯冬青也应该是别无选择。
但事实却大出他的意料。
吴清白的剑如惊电般扎向柯冬青之时,柯冬青的身躯突然凭空后掠!
后掠之时,他的剑已迅速交至左手!
然后,才是横封、侧旋!
但此时剑所走的线路、角度,已与前三次截然相反了,而且柯冬青倒旋之后所掠向的方位也已大变!
吴清白没有想到柯冬青会使出如此奇招,他的剑所暗含之力本是为抗拒柯冬青从左至右而横封的,现在柯冬青的剑交至左手之后,便变为从右至左横封了。
所以,他自己的力便已与柯冬青的力合为同一方向!
当他发觉情形不对时时,已太晚了。
他的剑在柯冬青的剑猛力一磕之下,向后疾弹而回!
吴清白应变能力极好,当他发觉自己处境不利时,便没有用力握剑,而是虚虚地握着,而他的身子却已疾然飘掠!
如此一来,尽管他的剑被磕得反弹而回,却不至于脱手而飞,也没有反伤其身。
如果他要用力握剑,那么结果便不是这样了。
柯冬青不由在心中暗叫了一声:“好快的反应!”
但无论如何,先机已被柯冬青占去了,他得势了又怎会再饶人?
能否把握时机是衡量一个人的重要方面。而柯冬青便是一个极善于把握时机的人。
他见吴清白的剑反弹而回,而吴清白的身躯又顺势飘掠,以防被自己的剑所伤时,立即暴掠而出,以极快的速度侧向滑出,恰恰迎向吴清白。
吴清白要反转身子已是来不及了。
而他的剑也一时无法从容挥击,因为剑上的惊人之力还未全部化去!
柯冬青的剑如毒蛇般向吴清白的下腹扎去,吴清白已感受到了剑的寒气!
身形又滞!剑已难回!
吴清白所做的事,只能是尽可能地收腹了。
剑芒扫过,带起一抹血光!
吴清白的腹部已被横着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未等柯冬青的剑回带,吴清白的剑已抢先一步,直指柯冬青的咽喉!
吴清白知道自己这一剑不可能伤得了柯冬青,但他却可以藉此自保!
果然,柯冬青正欲扩大战果,却已被这拼死挥击之剑封住了去势!
吴清白的剑见好就收,身子一挫一扬,便已倒翻而出,掠出三丈之外!
他的脸色有点苍白了,腹部的那道伤口,在向外流着鲜血!
长剑一扫,“哧”的一声,他那白色的衣衫已被削下长长的一条。
他的左手执著布条的一端,用力一甩,布条便已缠在他的腰上,裹住了他腹部的伤口。
他的左手又已在瞬息间打了一个结!
动作干脆、利索、快捷,一气呵成。
柯冬青没有乘这个机会向他进攻,这不仅仅是因为吴清白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还因为柯冬青没有乘人之危的习惯。
他是个善于捕捉机会的人,但这样的机会他从来不会利用的。
也许,这便是君子与小人的区别。
吴清白的伤不轻,他已觉得下腹有一种沉甸甸的麻木感。
但他的伤也不是太重,他还可以放手一搏。
而且,他知道自己的伤可以使自己的头脑更清醒,更清醒地意识到柯冬青不是一般的对手。
他的身子依旧站得那么直。
他的目光依旧是那么自信而平稳。
似乎,方才受伤的并不是他。除了脸色更苍白了一点之外,再也找不出他有什么变化了。
柯冬青的眼中闪过赞许之光。
无论是他死于吴清白手下,还是吴清白死于自己的剑下,他相信两个人都不会有遗憾的。
有时候,江湖中人对如何死,看得比如何生还重要。
起风了,风将柯冬青脸上的几缕乱发吹起。
突然,他听到了箫声!
飘渺不定的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