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举事成基业
朱元璋终于形成了自己的势力,一个偶然机会终于让他与失散的马秀英团圆了。新婚大礼后,又有刘基等大谋士来投,于是成功地智取了金陵,元廷老将赤福寿惨烈烈地热血殉忠就义……
火烧陈友谅以后,朱元璋在得到了他的城池的同时也得到了陈友谅的爱姬阇氏,不想这被强迫依从了他的弱美人儿却暗藏大杀机……
1、喜新婚大团圆
那天,突然有一个濠州本城的名士来给朱元璋贺喜。他姓李名善长,说在二年前,他家来了个逃难的女子,自称家里遇到了官司,仓皇逃脱,误行到此。善长的母亲见她无处容身,就把她收作义女。现听说朱元帅领兵到此,那女子就说她是朱元璋的夫人。
朱元璋听了李善长的话,感觉云苫雾罩,非常纳闷,不觉皱眉道:“我出入戎马之中,从未娶过妻子,怎么会有了夫人呢?”徐达在旁笑道:“或者从前有人曾许亲给主公,一时忘了,还是再好好想想吧。”元璋说:“我除了郭公相赠的樱桃外,实在没有第二个人。”
李善长却非常坚定,说:“那女子所说的元帅的姓氏面貌,却真的是一点也不差的。”元璋于是认真地寻思起来,猛然间记起了马秀英,恍然说:“不会就是她吧?”打发人接那女子进府来一瞧,果然是马秀英。相见之下,两人不觉悲喜交集。元璋一面命令大摆庆功宴和诸将们同乐,一面又和徐达等商议与马氏结婚的事宜。
新婚大礼的那一天,濠州的元帅府里,挂灯结彩,大小将领们都来贺喜,就是滁州的耿再成、谢润、花云、吴良、汤和等也差人送礼到濠州来。这里常遇春、徐达、郭英、胡大海以及沐英、赵大诸人,足足欢闹了三四天,才慢慢安静了。从此马氏和樱桃同事元璋,两人极其和睦。
2、谋事初定
朱元璋婚后,去滁州调了花云、汤和到濠州,拜徐达为行军都指挥,常遇春为先锋,胡大海、花云为左右监军,命李善长为参谋,汤和为濠州总管,郭英、沐英为卫军统带,方刚为护卫官,耿再成、吴良为滁州正副总管,谢润为指挥暂且留守滁州。
接连几场胜仗打得更是漂亮,于是纷纷来投诚,这样一来,朱元璋威声大震,武将如邓愈、华云龙、郭兴、常遇春、吕怀玉、耿炳文等齐来归附,这六员勇将都有万夫之勇;文士也有了龙泉人章溢、丽水人叶琛、浦江人宋濂、处州人刘基,这几位号为浙东四大儒,又称作四贤。
其时章溢、叶琛等见群雄四起,天下大乱,便攘臂奋然道:“大丈夫要辅助明主建功立业,眼下正是其时了。”于是两个人游历各处,想要择主而事,恰好在路上碰着了宋濂和刘基,也抱着投笔从戎的志愿。四个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指点江山,且又互慕文名,当然十分投机。大家议论了一番以后达成了共识,觉得徐寿辉、方国珍、张士诚等一班人都不是成大事的,听说濠州朱元璋自起义以来,仁慈爱民,礼贤下士,乃真主之相,于是就星夜来投奔元璋。
3、蝴蝶冢
宋濂、章溢、叶琛三人满腹经纶,才堪济世,学足安邦。四人之中,刘基更是出类拔萃,日后他成为翊赞朱氏创成明室的第一位谋臣。刘基字伯温,十七岁时就中了进士,年未弱冠,不免睥睨一切,骄气凌人。
一个三月三的上巳日,刘基也仿效古人,往郊外去踏青,顺便去游览灵岩。灵岩是处州的一处著名的风景胜地,春秋佳日,士大夫提酒登临、凭吊古迹的很是不少。灵岩离琅玕约有二十多里,那里山青水秀,碧树成荫,又值春气融融、百卉争妍的时节,但见遍地山花照眼,绿波涟漪,云影婆裟,花香馥郁,流泉琮琮。行人到此,几疑身入画中。刘基贪爱灵岩风景的清幽秀美,流连山色而忘返,到了他见游人纷纷散去,也打算往回走时,已是倦鸟归林红日西沉了。走不上十里地,天便昏黑下来,幸得微月在东,略略辨得出路途。
刘基因归意匆匆,错走了一程,再举头四望,只见一片漫漫荒地,青冢累累,鬼火磷磷,不由得心慌起来。正在遑急时,远远瞧见有人家的住屋,晕黄的灯光从门隙里射了出来,很是温馨。刘基这时见了好似得着了救星,三脚两步地向那所房屋走去。到了屋前,就着月光看去,却是竹篱茅舍,双掩柴扉;听得里面磨声辘辘,灯光便是自柴扉中射出的。
刘基才要上前叩门,忽听屋内有人问道:“外面来的可是刘伯温吗?”伯温不觉吃了一惊,忙回答道:“在下正是刘伯温,不知高士是怎样知道的?”
言犹未了,柴扉呀地一声开了,走出一个老头儿来,笑着说道:“我在十年前已经算定了,今日伯温必来,老夫在此相候已多时了。”说罢,仰天大笑,弄得聪明绝世的刘伯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老头热情地迎着伯温进了草堂,早有小童献上茶来。老头让伯温坐下,伯温躬身道:“敢问仙丈高姓雅号,何以晓得贱名?”
那老头笑道:“山野村夫,与草木同腐,本不必有姓名,不比相公,少年即名书金榜,谁还不知我们处州有位刘伯温呢?”老头说时,形色十分谦慕,激起了伯温自强好胜之心,脸上便露出骄矜的颜色来,口里却谦逊道:“承仙丈谬奖了。”老道于世故的老头只作没看出来,更加谦恭地笑道:“今天贤者下临敝庐,也可算得蓬荜生辉。”
少年伯温忍不住也更加骄矜地说:“这是仙丈的推崇。小可因贪游灵岩,回去时天晚,误了路程,日暮途穷,想在仙丈这里打扰一宵,不知仙丈可能见容?”那老头大笑道:“我刚说相候多时了,正希望相公的大驾光顾呢。”
刘伯温见老头说话迷离恍惚,刚要问个明白,那老头却先开口问道:“刘相公才广学博,方才从灵岩回来,那灵岩的古迹里面,有一座蝴蝶冢,不晓得它建自什么年代?是怎么一个来历?老夫怀疑已有十多年了,万祈指教。”伯温听了,一时回答不出,嗫嚅了半晌,勉强说道:“那蝴蝶冢小可也尝听人说过,有的说是庄子的化身,其实这一类古迹遗事,谁也不能证实它,无非是前朝好事文人弄的玄虚罢了。”伯温话一落音,那老头忽然正颜正色地说道:“这是什么话,只怕未必如尊意所说呢!”
刘伯温知道老头儿有心难他,便也想反过来难为难为他,看看他怎样说,于是忙拱手道:“依仙丈所论,谅来定有根据,敢请见示指教一二。”那老头仰着脖子,一脸月朗天阔的表情,慢慢说道:“讲起那蝴蝶冢来,老夫倒略知一二。什么庄子化身,都是一种推测之辞,况那冢的年代,也不至于这般久远。据考这蝴蝶冢的由来,是唐天宝年间,宫廷有乱,廷臣梁诗祯株连被诛。诗祯的爱姬蝶奴也服毒身殉,她死后遗书,自述是本城人,指名要葬在灵岩下。诗祯的家属敬她贞烈,真的运柩回来,替她瘗在岩下,成全了她的志愿。那冢的面前,镌着一块碑道:烈姬蝶儿之墓。后人因碑淹没,误传为蝴蝶冢。老夫记得那蝶儿冢墓碑的背面,还镌着一首歌词,很是哀艳。老夫听人说过,也就把它记在心上。想当日定也传诵一时呢。”说罢,便念那首歌辞道:
禁阙变万炽,强弱自残折。
意气许与分君臣,忠心欲奋秋阳烈。
摧躯抉股同死君,轰轰义烈薄天云。
后人重死不重节,暮楚朝秦何纷纷。
蝶儿感恩乃至尔,吁嗟,万云不如斯灵岩。
山高江水寒,孤冢茫茫历万劫!
魂兮不灭,翩翩落花飞蝴蝶。
草青青,山冷冷,犹见山头流水碧。
那老头念罢,瞧着刘伯温大笑道:“这算不算是最近的事迹?相公却不曾弄得清楚,休说是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了。”说着又是一阵狂笑。伯温自觉惭愧,脸上不禁红了起来,当下便起身向那老头谢过。那老头捋着银髯微笑道:“孺子可教,老夫和你说明了吧!”
原来那老头早有意要选择一两个真人材,传授自己的衣钵。但是他等待了十年,始终遇不着有根器的人。如今见伯温很为理想,于是就取出一册书来,递给伯温道:“老夫行将就木,留着也没有用。今天和你相逢,也是前世有缘,你拿去勤习,不难做一个成功的辅弼良臣。”
刘伯温接书随手翻了一遍,见书中六韬三略、行军布阵、定乱治国的道理,无不齐备。回到家里,尽心学习了三年,居然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元朝都督察木儿不花,仰慕伯温的才名,曾派人去邀他出山,伯温只是不肯承应。他根本就无心于垂垂将亡的元王朝的功名,徐寿辉和方国珍也曾致聘伯温,伯温被他们纠缠不过,索性弃家出游去了。
4、刘伯温力仿茅庐诸葛
刘基等四人到了濠州后,朱元璋已出兵走远,叶琛、章溢来见汤和,汤和忙写了荐书,叫两人去定远晋谒元璋。元璋见了他们两人高兴非常,亲自写了聘书,备了一份厚礼,令人到濠州来请宋濂和刘基。宋濂当即应命前往定远,刘基却仍不去。
朱元璋知道刘基与别人不同,就命宋濂和胡大海代表自己来请刘基。第一次来,刘基拒而不见,再来又赶上刘基出去了,恼得胡大海性发,在刘基的门前拍着手大骂起来,慌得宋濂好不容易才把他劝住了。
到了第三天,宋濂和大海又来馆驿见刘基。大海大步走上阶去,将馆驿门打得擂鼓似地响,吓得馆童死命地把门拴上,胡大海愤不可遏,高声骂道:“那酸骨头是个什么东西,就也学着诸葛亮,摆这般的鸟架子,等俺进去把抓他出来,两下子就让他趴在地上起不来!”说罢拔出了腰刀,往门上就直砍了过去,宋濂忙阻拦道:“主公怎样吩咐的,你忘了?你这样野蛮,把刘先生气走了,你如何去回复主公?”大海见如此说,才收回腰刀气愤愤地说道:“你自己去见他吧,俺可等得不耐烦,要先回去了。”
宋濂没法,只得由胡大海去了,自己来见刘基,呈上聘书和礼物并说了来意,刘基把眼皮子最大限度地向下垂着说道:“承主公垂青,自当应召。但眼下还有些小事儿不曾料理着,烦足下略待几天。”宋濂听了,暗想你倒好放刁,咱们四个人一块儿来的,你偏要人家一请再请,还不肯立即就起身,怪不得胡将军要拨出腰刀了。宋濂寻思了半晌道:“朱公久闻你的才名,十分渴慕,急于要和你相见。所以令我几次前来,我已着胡大海将军先回去通知了,怎好再拖延时日,让朱公在那里苦苦盼望呢?”刘基这才答应次日起程。
第二天一到定远,刘基远远就见城中拥出一大队人马,旌旗招展,刀枪鲜明,马上的诸将个个威风凛凛,正中的一人生得熊腰虎背,器宇不凡,知道是朱元璋亲自出城来了,不觉心满意足,忙立在道旁,由宋濂上前禀白。
果然是元璋亲自率领徐达、常遇春、李善长、花云、华云龙、邓愈、叶琛、章溢等一班文武将领出城迎接。元璋听了宋濂的话,忙跳下雕鞍,诸将也纷纷下骑,刘基这才过来谒见元璋,只长揖不拜。元璋不仅不怪,反而再三恭敬说:“得刘先生来此,真是三生有幸了。”刘基也忙谦让着,然后元璋叫备过马匹,和刘基并马入城。诸将也上了马,一路护拥着进城。
到了定远馆署前下马,元璋邀刘基进了大厅,分宾主坐下。叶琛、宋濂等分坐下首,诸将却旁立在阶下。元璋又说了诸多仰慕的话,刘基也自谦了一番,两人渐渐讲到了政事,刘基对答如流,把个朱元璋乐得心花怒放,连连赞叹不绝。这时东廊下走出了胡大海来,瞧着刘基笑道:“主公那样地看重他,俺只当他有三头六臂呢,原来也是个穷酸腮腐朽脖儿,叫他来有什么用处,值得这般恭敬!?”这几句话,说得厅堂上下的文武将领都忍不住笑起来。元璋勃然变色,大喝道:“你这黑厮懂得什么,还不给我退出去!”大海见元璋发怒,回身伸了伸舌头,忙走了。
朱元璋请教定天下的方略,刘伯温说道:“金陵有王气,取了它作为基础,然后一鼓作气直下西南,天下就不难定了。”元璋笑道:“先生的意思,正和我相同。”说着便命摆上筵席来,和伯温对饮,徐达等诸人便都散去。只有一个沐英随侍在朱元璋的旁边。朱元璋和刘伯温直吃到三更天才共入署后安息。
5、智取金陵奠定基业
几经鏖战,徐达攻下兰陵,飞马去报知元璋。这时朱元璋也攻破了金陵,在城中安民了。金陵城池巩固,更兼有赤福寿的智勇忠心,怎么会被朱元璋攻陷呢?原来这全靠了刘伯温军师的运筹帷幄。他叫军中捏造谣言,只说张士诚袭取濠州。
元兵探得这个消息,让朵察耐非常欢喜:“濠州是朱元璋的根本,他的将领家属都在那里,若张士诚果然去攻濠州,元璋非渡江回兵救援不可。咱们乘他退兵的当口,合力追杀他一阵,给他来一个片甲不还。”赤福寿也感觉他说得有理,于是传令兵士们预备追剿敌军。朵察耐便不时上城,亲自来嘹望元璋的兵寨。到了第四天早上,果然见元璋的兵马一个个身负行装,一副马上要起程的样儿,朵察耐忙来见赤福寿说:“朱元璋的营垒已拔,只怕今夜就要潜行渡江了!”赤福寿轻轻摇摇头,说:“元璋平日诡计极多,咱们且看他真个退兵了,再引军去追杀不迟。”朵察耐唯唯退出,私下和军士们说道:“敌兵受后方的牵制,已无心恋战,此时若出去杀他一阵,包管让他们抱头鼠窜片甲不留,奈何不过老王爷胆小!眼下若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敌兵一过江,那我们可就完了。”兵士们听说,都摩拳擦掌要去厮杀。
看看天色晚下来,这里刘伯温点鼓传将,命常遇春、花云、缪大亨、吕怀玉、俞通海、沐英、邓愈、郑遇春一班战将进帐授了密计,只留耿炳文、方刚等护卫中军,余下都遣发出去。伯温调度停当,自己和元璋、李善长等拔寨起行。城内朵察耐望见,忙去报知赤福寿,一定要领兵去追赶。赤福寿不同意,说:“你在这里守住城池,待我出兵去追,以便见机行事,免得落入他们的奸计。”朵察耐听了,满心的不高兴,又不好违忤,只好领命去守城。
然后赤福寿自引了五千名飞虎兵,出城尾随朱元璋的兵马。他想待元璋兵马一半渡了江时才去痛击,使他们首尾不顾,自然大获全胜了。谁知元璋领兵一到了江口,便激昂悲壮地对将士们说道:“我们现在前有大江却没渡船,后又有追兵也不能退回去,进退都是一死,不如回去和他们拼个死活,绝处才能逢生。”兵士们顿时齐声应和:“情愿死战!”元璋大喜,当即命前队改作后队,呐喊一声就向元兵冲杀过来,真是以一当十,飞虎兵哪里挡得住,纷纷向后败退。
赤福寿还不知是计,只当敌兵被追得急了,困兽犹斗而已,所以力喝兵士不许倒退,并斩了两个队长,却一点也不见效,那敌兵似潮涌般冲杀过来。赤福寿也立脚不住,只好下令且战且走,才走了半里多路,猛听得一声炮响,元璋的大队兵马杀到,左有常遇春、吕怀玉,右有缪大亨、花云,背后是邓愈、郑遇春杀来,前面朱元璋亲自督兵同方刚、耿炳文奋勇冲锋,赤福寿四面受敌,五千飞虎兵早已大败,各自奔逃。
赤福寿大怒,挥着大刀狠命地刚杀出重围,那四面的兵马就又围了上来。杀退一重就又围上一重,左冲右突总是杀不出去。正在危急的时候,忽然一彪人马杀到,却是朵察耐领了倾城的兵马来救赤福寿。赤福寿惊问他:“你如何得知俺兵败被围?”朵察耐道:“刚才王爷派人来城下求救,命末将速来相援,故领兵到此。”
赤福寿顿足道:“这是贼人的奸计,你怎么能相信他?!赶快回去保城要紧!”朵察耐顿时心慌不已,和赤福寿合兵一起,一路飞奔,刚杀到城下,只听得那城上一声鼓响,火把齐明。沐英在城楼上大叫道:“老王爷不必气恼,俺已占得城池了。”赤福寿大怒,待要令军士攻城,城中的俞通海已领兵杀出,后面朱元璋大军赶到,把赤福寿和朵察耐围在核心。常遇春、花云等晓得赤福寿勇猛,因此都不来交战,只是把他围住了,令军士们一遍遍叫道:“赤福寿快快下马受绑!赤福寿快快下马受绑!赤福寿快快下马受绑!”气得赤福寿咆哮如雷,几次冲杀出去都被强弩射了回来。
天色已经发白,赤福寿已杀得人困马乏,浑身上下溅的血,把里面的内衣都染红了,再回顾一下自己身边的士卒,只剩得寥寥十余骑,飞虎兵一个也没有了。估计是不能脱身的了,便咬着牙恨恨地骂朵察耐道:“都是你这个浑人弄坏的事。”说罢拔出剑来把朵察耐砍作两段,然后赤福寿仰天长叹道:“老臣不能尽心保国,今日惟有追随先帝去了。”说罢泪如雨下,然后高叫了三声“圣上”,提起龙泉剑就向自己的颈上挥去,可怜一个赤胆忠心的老王爷,一缕忠魂直往阎罗殿而去了。
赤福寿死节后,他的尸身居然端坐在枣骝马上,手提着大刀挺然不倒。元璋见了非常诧异,不禁赞叹道:“好一个忠烈的老王爷!老王爷,你放心吧,我这里兵马进城,断不扰害百姓,并将老王爷的眷属派人护送出城,命他们收葬老王爷就是了。”元璋这句话还不曾说完,赤福寿的尸体便扑地倒了。兵士们都震惊得摇头咋舌,常遇春等一班将领也无不嗟叹。
元璋军马进城,安民已毕,请出赤福寿的家眷,并帮着家眷们治丧,用王爷的衣冠盛殓了赤福寿。元璋还亲自哭奠了一番,着沐英护送赤福寿的灵柩和家眷出城,沿途的百姓和赤福寿手下的将校降卒,一齐来哭送,悲声遍野,无限凄凉。
6、火烧陈友谅
历史将永远记下这样的一笔:元至正十六年即公元1356年,朱元璋渡江攻下集庆(南京),将集庆改名为应天。意思是说他要顺应天命,推翻元朝,削平群雄,自己当皇帝。
朱元璋得了南京的当时,正在和诸将庆贺,忽警探报来,蕲水徐寿辉被部下沔阳人陈友谅杀死,陈友谅统其部众领兵东下,迭陷了安庆、瑞州,又攻破了池州,现在竟来袭取太平。太平守将陈野先和吴祯星夜差人到金陵来告急。元璋得了这消息,不觉大惊道:“太平如其有失,江南都非我所有了。”当时便飞檄徐达,令他赶紧往援太平,元璋自己和刘基、常遇春等亲统大军与陈友谅交战,留花云和沐英驻守金陵。
徐达得到元璋的命令,叫俞通海屯兵兰陵,便领了郭英、廖永安等兼程去救太平。第一次和陈友谅军马相遇,战了个不分胜负。隔不几天,元璋的大军也到了。友谅的领兵将官傅友德听说元璋亲自来了,便退兵十里下寨。
陈友谅这时已自号汉王,颁檄四方。他闻知朱元璋兵到,傅友德反退十里,不禁大怒道:“友德难道有了异心吗?”于是不问皂白,把傅友德的兄弟亲友及妻孥等一齐绑起来杀了。友德在军中得知友谅杀了他的兄弟家属,大哭了一场,连夜领了部众来投诚元璋,元璋好言抚慰,并授友德为都总官。
傅友德本是陈友谅部下骁将,投了元璋后,各处招降同伴,三日中连降了龙兴、瑞州,又破了池州。陈友谅闻报大怒,打算亲统大军,来和元璋交战。部将张定边在旁道:“元璋声势正盛,与其直接与他争锋,不如捣他的金陵,让他首尾不及相顾,则可不战自破了。”友谅大喜,于是调动军马,预备起艨艟大舰,顺流东下直扑金陵。
朱元璋得信后只得星夜驰归,以回援金陵。又恐陈友谅派兵袭后,命傅友德埋伏在要隘,徐达压着大队,慢慢地退去。陈友谅部将罗文干果然领兵来追,被傅友德大杀了一阵,徐达又回兵杀来,罗文干大败逃去。元璋因急于去援金陵,仍令陈野先、吴祯等兼守太平及龙池诸州。吴祯的兵力太薄,不上几天,龙州等先后被罗文干夺去,只死力保住了一个太平。
朱元璋兵还金陵,但见陈友谅战船盈江,旌旗蔽空,兵阵军容很为壮盛。元璋大惊道:“友谅军盛如是,我们怎样抵敌!?”帐下兵士也议论纷纷,有的说不如出降友谅,再图机会。胡大海大叫道:“俺和主公东征西伐,从未折过锐气,怎么为了一个渔伢子就吓成这个熊样?你们只顾去降,俺情愿战死!”说罢便要领了五十名健卒去和陈友谅交锋。徐达、常遇春忙来劝住大海,并剑斩了几个说要投降的兵士。徐达提了头颅,向军士们宣示道:“谁要再说投降的,就是这个下场!”一军就此肃然,没人敢再提“投降”两个字了。同时徐达又鼓励了将士一番,亲领了三千步兵,驾着大船来战友谅。两下里一接仗,陈友谅的舟大势重,顺水冲来,竟把徐达的船撞翻。幸而徐达换船快,逃了性命。
陈友谅尽管这样厉害,却是个渔贩出身,所以胡大海骂他是渔伢子。陈友谅本是沔阳人,和他兄弟陈友信起初捕鱼度日。后来因友谅凶悍,一言不对路,就和人刀枪相见。一般渔贩子们也是强横不容易对付的,却都很惧怕友谅,情愿大小事受他的指挥。友谅做了渔贩的头儿以后,在沔阳地方很有些势力。恰巧沔阳有个土豪张三,家里养着武士,专门在那里凌虐小民。一天友谅在酒楼上哄饮,张三也领了家奴来夺座位。两方各不相让,便厮打了起来,引得陈友谅性起,提刀砍倒了张三,杀败一班武士,吓得市上家家闭门。友谅见祸已闯大了,索性赶到张三家里,杀了他一门,劫了金银财物,同兄弟友信带了五六百个渔贩来投奔徐寿辉。这时徐寿辉正和倪文俊、邹普胜等在蕲水起事。可是徐寿辉为人懦弱,倪文俊想刺杀寿辉自立为王,却被邹普胜得知,和陈友谅打退倪文俊,倪文俊便引了部下自行离开了。过不上几时,又发生了陈友谅与普胜联手杀了徐寿辉的事变,这次事变的结果就是推陈友谅做了主帅,居然也占地夺城。出兵夺了龙瑞诸州后,陈友谅便自称汉王。
这时的朱元璋见不能取胜,不禁忧愁万分,刘基却审时度势,很轻易就拨开了云雾见了日头:“陈友谅精于水上行军,却不懂得兵法,我看他出战总是横冲直撞。我军舟小,挡不住他的来势勇猛。眼下要破陈友谅,只有火攻的办法。他船大身重,进退不便,一旦遇上火,军士必然自乱。我军乘机进攻,足令陈友谅丧胆。”
朱元璋顿时喜上眉头,不过作为主帅,他理应谦逊一下,就如同当初他说也想到了取金陵为都可得天下一样,元璋用充满鼓励的眼神看着伯温,温和地笑着说:“我也想到了此计,但军师不言,我却未敢实行。”然后将实施的细节商议停当,先令常遇春驾着小舟,舟内暗藏易燃火种,接近友谅大船,徐达、胡大海、廖永安等做第二队,元璋自引大军在后接应。分拨已定,待到黄昏时候,常遇春穿了一身水靠,手执着盾牌,领了五十名健卒飞驰到江面,直奔陈友谅的军中而来。
陈友谅因连日得胜,正和将士在大船上高饮,忽然东北风大起,把一面帅字旗吹折了。友谅大惊,太尉邹普胜说道:“天来示警,须防敌兵夜袭。”言犹未了,军士报有小舟驶近大船了。友谅吩咐用强弩射去,谁知舟上兵丁个个仗着护盾,飞矢不能伤他,当然也就不能退他了。军士见小舟越来越近,又去飞报友谅。友谅其时已有三分酒意,只含含糊糊地说道:“你们提防着点,不让敌兵上船就是了。”
这句话才出口,猛听得一声大喊,常遇春的小舟上,立时火箭齐发,仗着怒吼的东北风,直往友谅大船上就烧了起来。霎时间火箭如雨,陈友谅的船上已经四处燃烧,船上兵士大乱。太尉邹普胜挟了友谅奔到后船,逃入小船中避火。这时徐达、胡大海、廖永安和元璋等两路兵马杀到。每一只船上,都有火箭射过来,友谅三百号大船差不多一半着了火了。十万士卒也无心恋战,各自顾命,纷纷逃跑,一时间,烧死的、落水淹死的不计其数。
陈友谅部下大将张定边扬起大刀,把战船锁链斩断,救了陈友谅,驾着三十多只船,奔入鄱阳湖中屯住,检点人马,十个人里死伤倒有六七个,只得暂行休养,再图恢复。
朱元璋大获全胜,当下鸣金收军,正在大犒三军,警骑又迭二连三地报来消息,说张士诚令弟士德统兵攻打镇江。于是又一场明朝开国史上的漂亮战役上演了,那就是白龙潭口水淹张士德。常遇春是历经戎马的将材,由他来主持指挥的这一仗打得也同样漂亮,并且还活擒了张士德。本打算解上金陵,没想到士德不愿受辱,半途上自刎而死。
7、对泣楚囚命亡流矢
朱元璋方一连串的胜仗打得陈友谅四处逃窜,后来领着家眷逃往江州。元璋仍施故技,火焚友谅战舰,陈友谅兵马死伤惨重,几乎全军覆没。面对如此的惨败,友谅仰天叹道:“俺自起义到如今,身经百战,不料败在牧奴儿手里。”说罢大哭起来。大将张定边劝道:“主公且勿悲伤,胜败兵家常事。咱们此番再入浔阳江,休养元气,徐图报复不迟。”
两人正楚囚对泣,忽然一枝流矢飞来,恰中友谅的额上,把眼珠子也射了出来,当时便倒在船上死了。张定边见陈友谅已死,也顾不得他的家属了,只抱着陈友谅的幼子逃向山中避难去了。
朱元璋得了江州,晓谕百姓们不必惊慌,并把江州粮仓打开,分给贫民,城内外顿时欢声大震。其时廖永安绑了陈友谅的家属来见朱元璋,朱元璋检点人口,见大小老少共是七人。陈友谅的妻子姿色平平的罗氏被传到跟前,元璋拍案道:“你夫屡屡引兵抗我,现虽兵败身死,可还是死有余辜,你既被我所俘,还有什么话说?”说罢令左右取过乱兵所得的陈友谅首级,给罗氏验看。罗氏一见,心痛欲碎,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一边哭一边说道:“妾夫已死,未亡人也不愿偷生了。但先夫尚有一点骨血,望明公垂怜见赦。”元璋怒道:“陈友谅还配有种吗?”罗氏闻言,眼泪竟然止住了,她以一种生死不怕的气势,立起身来,朗声说道:“妾等身为俘虏,生杀悉听明公尊便。只是妾幼年也曾薄读诗书,知道‘得天下者,不罪人妻孥’的道理,望明公三思。”搂元璋先是让罗氏惊了一下,然后细琢磨了一下她的话,半天点头道:“这话也很有理呀。”于是命左右带罗氏等下去,放她们自去逃生。
8、红颜暗伏祸
正这时,忽见沐英牵着一个女子进来,说是友谅的爱姬阇氏。那女子见了朱元璋,泪珠盈盈地跪倒在地。朱元璋令她抬头,细细一瞧,只见她虽然芳容惨淡、愁眉双锁,可是悲戚中却现出一份妩媚来,很是别致很是打动人。朱元璋一向在美色面前都很心软,心一软脸色自然也就松了下来,他既不拍桌子也不大声喝斥,而是微笑着问她:“你是友谅的爱姬吗?”阇氏低低地应了一声。朱元璋再问了句:“今年多大年龄了?”阇氏垂着粉颈只答了句“十八岁”,那玉颜上就泛出一朵朵的桃红来,一副不胜娇羞的小女儿之态。
朱元璋看得心疼也看得心痒,他不想失态,在义子兼部下的面前;可又禁不住笑颜的渐渐逐开:“这女子怪可怜的,我就帮她一把吧!”他这样说着,笑望了沐英一眼,沐英等也忙回了会心的一笑。朱元璋又问阇氏:“现在把你暂留在这里,你可愿意吗?”阇氏听见这话,头垂得更低了,一言不发,只是眼泪好似珍珠断线,滚滚地直垂落到衣襟上,于是一个楚楚容颜的娇娇弱女便恰似一朵梨花,正经了雨露,在春寒里随风飘摇着。元璋看了愈觉得怜惜,便命侍女们领着阇氏到了后堂。
然后朱元璋与部下欢宴数日,以贺平了友谅。元璋高兴得很,就在那天晚上,他乘着酒意,回到后面寝室,猛然想起阇氏那别样动人的美色,心头立时痒痒了起来,于是密令内侍召阇氏入室,另备酒肴,逼她侍饮。阇氏开始直直地站在原地不动,左右见她不识抬举,惹得元璋已是很不高兴,只是舍不得发作罢了,便很是时机地半是劝半是吓半是逼地一齐向她进言,她只好强作笑颜,移步近前。
朱元璋的心立刻就被这美色再次软化,口气不由得温和起来,安慰阇氏道:“如今友谅已授了首,你是个伶仃弱女,又去依靠谁呢?”阇氏被元璋这样的一说,不由得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朱元璋忙走过去,轻搂着她的粉颈,把鼻子凑上去微微地嗅了嗅,禁不住又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只觉得阇氏肌肤的莹洁腻滑,和樱桃又是不同,于是再也忍不住心痒,将阇氏向膝上一拥,一手提了罗巾,替她抹去眼泪,一手在不老实地动着,口中柔情低语地安慰阇氏:“你千万不要过于悲伤,弄坏了身子我可是真心疼呀,万事有我给你作主,你尽管高兴就是了。”
阇氏听了,含泪答道:“贱妾本是一朵残花,经风雨相摧,只留得奄奄微息。自顾蒲柳之质,蒙明公垂爱,此生誓当以身相报。但愿明公今后能念着日夕缠绵的恩情,将来莫同敝屣般地抛弃于路旁,也就是贱妾的万幸了。”说罢那泪珠又从眼眶里直滚出来。
朱元璋一面搂着阇氏的纤腰,一面用好话再三地抚慰着她,直到阇氏高兴了起来,不再哭泣了。然后元璋令她旁坐,欢饮三觥,但见酒后的阇氏两颊生红,双眉舒黛,波瞳含水,云鬓生光,不由得越瞧越爱,越爱越贪,他再也忍不住了,蓦然离座,把阇氏轻轻搂住,拥入锦床绣榻。阇氏也身不由己,半推半就,两人就也成就了一段风流佳话。于是在明代的宫廷风月史便永远记下了这一天的晚上,元璋在池州公署里和阇氏共寝。
阇氏在蕲水算得是第一美人,果然是杨柳为腰,芙蓉其面,神如秋水,眉若春山。但这个大美人就是有一样不好,她的一双菱波足,非三寸金莲,而是莲船盈尺。因此当时的人,又称她半截观音。可在劳动人民出身的元璋眼中,大脚的女人干起活来风风火火,充满了健康的美感,小脚的女人一步三摇,简直就是个无用的摆设,他的那位日后成为皇后娘娘的马秀英和将来封宁妃的樱桃,也都是金莲八寸。并且元璋最不喜欢纤不盈掌的莲钩,在他困苦的童年时代,和郁郁不得志的坎坷前半生里,看不起他的女人肯定会有一双那样的脚,他在这样的女人面前也是既害怕又自惭自愧,总是心惊胆寒的,三寸金莲在他的眼中自然也就唤不起任何的美感。可是喜欢大足在当时人们的眼中,也算是朱元璋的一个特别嗜好。他常对人说:“妇女纤足,走起路来,弱不禁风,最难看也没有了,而且握在手里,好似一把枯骨,有什么趣味?倒不如六寸趺圆,抚摩着又香又温软,其中自有无限的佳处。”朱元璋尤爱阇氏的双趺,戎马倥偬之中,一得空闲,就把玩着阇氏的双足,和她调笑。
后来朱元璋登极,晋封阇氏做了瑜妃,那时宫里人都私下窃笑她的一双大脚,当时的人们谁也不曾料想到这样的一个弱不禁风的美人儿在日后居然导演出了一连串的憾人魂魄耸人听闻的宫廷血腥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