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很像她
115.
“其实……”
厨房中只有大肚子的符小尘,还有正在乘汤的周星星。
符小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眸闪烁着回忆。她说:“星星,以前李星河还是小不点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周星星手中的动作一顿,有些惊愕的望向她。
符小尘噗嗤一笑,唏嘘道:“你不知道吧?也就你后知后觉的!想当初宋至行那王八蛋可没少吃醋,好几次冲着你抱怨能不能别总是带上李星河,都被你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啊?”
周星星更呆了,她其实从来没过李星河从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
想到这,脑海不由的浮现李星河高中毕业的那晚,沉沦中似乎听见过他说喜欢……
符小尘见发呆中的周星星一脸红晕,轻咳了一声,上前接过勺子:“别发呆了,快端出去吧!”
回神的周星星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犹豫片刻轻声言语:“小尘,宋至行对你还好吧?”
“嗯,挺好的!”
符小尘点头应着笑道:“虽然很缓慢,但我能感受得到他有在渐渐的喜欢上我!”
“……那就好!”
“星星!”
符小尘抬眸:“虽然知道现在的你已经不需要了,但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她说:“当初是我不停的逼迫,才导致你们……”
“符小尘!”
周星星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摸了摸她的肚子嬉笑道:“不需要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已经都过去了!”
说着,她眼眸平静,无声的告诉自己早已释怀。
嘱咐着符小尘小心一点,周星星便端着乘好的菜去了院子中。
身后,符小尘望着周星星离去的背影,后知后觉的抬手触摸着自己两耳上的耳钉。
那是一幅小猫形状的纯银耳钉,若有心人一看,便能一眼瞧出和宋至行曾年少时送的一模一样。
当年,他买了两对。一对送给周星星,一对送给了她。
周星星那对因为闹脾气,她当着全班的面说着及其难听的话丢进了垃圾桶里。而她符小尘,至始至终小心翼翼的戴着,呵护着。可惜没几年便被岁月腐蚀,她便如珍宝收藏着。
直到她得知自己怀孕的那天,她以为宋至行会拿什么时机不成熟之类的借口让她打掉,可他没有。
他只是沉默,不停的沉默。在阳台上抽了很多烟,很多。
夜幕降临,他突然跑出了家门,待她难过的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晚上后,他蓬头垢面的出现,举着小小的饰品盒。
她打开,哑然落泪。
她没想到他还记得,她以为他已经习惯了他不顾一切的付出和爱。
银色的小猫耳钉静静的躺着,他拉着她的手第一次那般柔情。
他说:“老婆,生下孩子吧,我们一起好好抚养。”
她欣然落泪,呜咽的点头。
她知道,周星星曾经丢下的那对耳钉被宋至行从垃圾桶里翻了出来。如她的小心呵护一样,他也藏在卑微的角落里。虽不得见光,但无人能动。
她也知道纯银耳钉意味着什么,那年那天,李星河去给周星星买纯银耳钉的时候,驻立在店外的不止宋至行,还有她符小尘。
她知道的,比谁都清楚,她当年那般逼迫他,得到的自然只是他的不甘和屈服。他至始至终想的都是如何利用她变得优秀,站得更高。
他想回国,想去找周星星。他曾说过,他欠了她,要用一生待她好。
“那我呐?你就不欠我了吗!?”
符小尘也曾这般撕心裂肺的质问他,可得到的答案是他的不屑还有俯视的鄙夷。
他说:“或许以前欠你,可自从那天开始,你在我眼里便什么也不是了!”
宋至行说的‘那天’,是周星星跑来找他的那个雪天。
周星星不知道,那时宋至行的父亲病重需要很大的一笔手续费。他去找了自己母亲,因为愧疚自然愿意掏钱,可符小尘得知之后一哭二闹,威逼自己父亲不许给钱,除非……
那年雪天,周星星站在院子外的核桃树下,符小尘脱光了衣服主动贴上宋至行。
他屈服了,任由周星星一直站在外面看着,不停的落泪。可唯有符小尘知晓,那天宋至行待她如何的粗鲁,他的手指像是恨不得掐死仇人一样用力。
留下的,是一道道乌青血痕,还有她故作快乐,实际疼痛无比的嗯哼声。
她明明做了这么多错事,在出国后没几年也得到了报应。
自己的父亲被查,还害得宋至行的母亲一同跳楼。一切的经济来源了断,她茫然得不知如何生存。准备回国的宋至行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他不停的打工学习,几乎所有的开支都用在她自残后的治疗上。
她整日发着恶臭的卷缩在他的家里,屋子里堆满了外卖和垃圾盒子。
有一天,有个开着豪车的女人开车送宋至行回家,她看得出来那女人喜欢他,很是痴迷。
溺水中的人疯了一般想抓住救命草,她符小尘便是如此。
宋至行在变得优秀,优秀得是如今的她完全触不可及。他是她这个世界最后的留念,若没有了他,哪怕她再次过上富裕的生活,也了无生息。
她不再自残,也不再卷缩在黑暗里心安理得的承受宋至行看小狗的眼神。
她开始打扫房间,做家务,买菜切水果。她帮他的衣服整理得干干净净,像个新婚妻子带着温柔的笑安静的等他回家。
曾经周星星学厨师的时候对她说过,别看宋至行野心勃勃不安现状的样子,其实他一生所求的,不过是有个干净整洁的家,还有暖胃可口的三餐,与妻子安静的陪伴。
一年又一年的度过,某天父亲忌日,餐桌上她安静的乘好汤递给宋至行。
她说:“我们结婚吧?”
他沉默半响,点头:“好!”
……
“小尘,快出来吃蛋糕了!”
去而复返的周星星在门口喊道。
“嗯,来了!”
应答声中,是外面大家聚集在一起的喧闹。
周星星拉着符小尘出去的时候,宋至行推着轮椅上的宋成宪也出来了。
多年独自在国内生活的孤寂,似乎让生命不多时日的他不再那般暴躁愤世。
大家围着宋至行让他吹蜡烛,他看着那蛋糕,视线默不作声的落在周星星身上。
此时,李星河把她拥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她笑,娇羞的怪嗔。
心脏不由的一疼,便被上前的符小尘轻轻的牵起了他的手掌。
“许愿吧!”
她轻声说着,嘴角柔情似水。
夜空无繁星,只有半弯的月亮高挂。有风吹来,核桃树无声摇晃。
宋至行闭目,再次睁开后吹熄了蜡烛。
人成各,今非昨,秋如旧,人空瘦。
不管怎样,一份乱意,一份深情,终已不在。
散!
——
从宋至行那里离开,周星星说要去个地方拿点东西。李星河并没有多想,觉得可能是周星星以前临时居住的地方。
和想象中有些差别,以为应该是普通小区里,可摆在面前的是独栋的别墅楼。
“你住这里?”
“啊……”
周星星表情有些别扭,犹豫再三,问:“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有事?”
“呵呵……就是……让你做个心理准备……”
“这是邱少峻的家?”
周星星惊讶的望着他,一幅‘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李星河无语的挑了挑眉,邱少峻见到周星星时那求救的眼神,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你们现在的角色设定让我很茫然!”
见李星河幽怨的目光,周星星笑嘻嘻的拉着他的手:“你总不能因为你妹夫小时候打了你,就对他有偏见吧!”
“你……”
李星河皮笑肉不笑道:“故意的吧!!”
这就是李星河最郁闷的地方了,宁安喜欢上大叔就算了,偏偏这大叔还是他小学同学,并且是揍过他的那种。
很尴尬的好不好!
因为已经做好决定要把自己的事一点一点的述说给李星河听,所以虽然一时不知从何开口,但还是把怎么遇见邱少峻,到最后和宁安怎么搅上关系这些事慢慢的告诉了他。
说完这些,周星星便下车去收拾东西去了。留下车内的李星河一言不发的望着倒车镜中的自己。
没多久,周星星出来了。同时,身边还跟着个提着大包小包东西的邱少峻。
“呃……这是我爸妈从日本带的糕点,这个我家老爷子亲自酿的果子酒,这是……”
或许是自觉两个的关系尴尬,邱少峻很是讨好的把东西塞进李星河的后备箱内。
见他如此,李星河蹦起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正客套的拒绝,邱少峻掏出香烟冒了一句:“来,哥,抽支烟!”
李星河嘴皮一抽,算来他比邱少峻还小上一岁,这烟,他能不接么!?
“高游和董明远知道这件事吗!?”
车内,始终冷着个脸的李星河,突然一边开车一边问了一句。
“哈?”
片刻的呆滞,周星星才忍不住的噗嗤一笑,掩着嘴唇很是不留情面。
“哦~你说他们啊?知道了啊!”
所谓的高游和董明远,就是小时候同邱少峻三人组的那两个。
或许是脑海不由的闪过那两人捧腹坏笑的画面,李星河那张本秀气的脸更僵硬了。
待笑够了,周星星才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憋着笑意。
她摸了摸他的下颚,几分轻佻:“果然我们家小朋友很傲娇的呐!”
李星河一把抓着她正要缩回去的手腕,半眯着眼散发黑暗气息:“NOzuonodei!”
周星星笑得更猖狂了。
 ̄-.-||
从邱少峻那里搬出的东西其实也就几样生活用品而已,最主要的是一个优盘,那是无论如何也应该要给李星河看的东西。
夜幕已深,还是那沙发上,蓝色的窗帘紧紧合拢,随着一阵微微的颤动声,投影仪的白幕缓缓落下。
投射过去的光束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幽静,周星星不由的缩着身子向李星河身边靠了靠。
“星星……”
画面中是周天端坐在镜头前很自然,且柔情似水的唤着周星星。
“再过一年你就十八岁了,呃……真的是大姑娘了啊……”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再次看到这画面,听着这声音,周星星还是鼻尖一酸,捂着嘴唇无声落泪。
这段视频一向不爱说话的周天说了很多,周星星的身世,自己的身世,宁安的身世……
之前看孙柒七的日记,是以她的角度去了解自己父亲的,现在听周天描述,才能以他的角度去了解自己的母亲。
“我认识你妈妈的时候,她刚好怀上你两个多月。她很漂亮,你长得很像她……”
——
“好看吧!?”
孙柒七住院那段日子的某天,她翻着手机里的相册在周天面前很是嘚瑟。
照片里她一头长发,迎着海风眺望。
周天面无表情的推了推鼻尖的眼镜:“美图秀秀P的吧?”
“滚!姐姐我天生丽质!!”
孙柒七说,她的弟弟曾夸过她留长头发很好看,所以在农村里的时候,虽然整日和一群男孩子皮,但每天都有好好的清洗打理。
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一个叫刘一泽的男人,她和他打赌,赌输后减掉了自己的长发,从此便再也未留长了。
——
“星星,其实爸爸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孤儿。虽然不会去打扰,更不会去相认了,但是……爸爸还是想把这份迟来的喜悦分享给你。”
周天说的那个人名字叫周闳海,是资助他读书的恩人,也是曾经医院妇产科的主任。
周星星二十几岁的时候追查过,答案其实很容易便得到了。毕竟邱少峻的爷爷也是那所医院的老员工,让他介绍周星星上周闳海家拜访时,那老人沉默了很久,还是娓娓道来了真相。
周天曾一直以为,在城市里打工的父亲有了情妇,母亲出去寻找,不小心出了车祸离世。
而真相相反,周天的母亲才是情妇。瞒着周闳海有孕这件事,躲在农村生产后想以此要挟让他离婚娶她。周闳海未肯,说愿意给一笔钱给她,并且孩子由他养育。
可能是产后抑郁的原因,周天的母亲所求的只有周闳海娶她。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竟然发了狂的冲进了大街上,被一辆来不及刹车的大货车碾压而死。
她说,她要让他遗憾,明知这个世界上有个骨肉,但就是寻不到,看不见。只能生生的担忧,愧疚的想着,念着……
后来也就和周天所说的一样,一次偶然,周闳海认出了他,但因为自己膝下有了一儿一女,若是相认也是尴尬的位置,还不如以这个‘恩人’的身份资助他学习,成长。直到大学毕业,他费尽心思打点关系让周天早日接上他的位置,好享受一下稳定的人生,以缓解几分他的愧欠。
听完这些后,外面下起了很大的雪花,周星星拜祭了周闳海的原配。那人长得柔婉,眉宇间尽是知书达理之相,可惜不足五十岁离世。
“前辈!”
明知自己不该,但还是替周天问了。
“你有爱过姥姥吗?”
虽然知道周星星并不是周天的亲生女人,可周闳海还是用那满是慈爱和愧疚的眼神望着她。
犹豫半响,轻叹后并未虚言。
他回:“从未爱过。”
周闳海年轻时虽有一身学问抱负,但家境贫穷,在没人打点的情况下处处碰壁。
也不知是他潦破的书生样惹怜了药草集团的千金,她向他求婚,他心中欢喜,但也忐忑。
与她结婚他必须入赘,生儿育女后孩子不能跟他姓。他步步高就,有了名声和财气,家族也得到了他的庇护,可他不甘,觉得自己下人一等,是讨人喜的狗。
也是在这个时候,周天的母亲出现。她热情,开放,像个小女生围绕着他,毫不掩饰的崇敬和仰慕。
他不会离婚,怎会离婚?
虽然怨处处替自己打点的的妻子,可他也是真正的爱着她,欢喜着她啊……
雪越下越大,周星星裹着围巾撑开了雨伞。
临走时周闳海颤抖着手,几番犹豫,张口闭口,白色的雾气寥寥消散。
“你可以唤我一声爷爷吗?”
周星星微愣,却并未拒绝:“爷爷!”
她笑容轻柔,那份气质竟和自己的妻子几分相像。
她说:“我爸他曾给我留过一段视频,他在里面说果,当他得知你的身份后真的很开心。谢谢你,哪怕你不曾养育,也真心的祝愿你好好的生活,保重!”
那天,雪太大,车子远去。周闳海瘫坐在石阶上,满是皱纹的脸上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