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证类本草》的编撰

第一节 《证类本草》的编撰者唐慎微

唐慎微，约生于北宋嘉祐年间，《宋史》无传。目前关于他的生平的史料主要有宇文虚中为《证类本草》所作的跋以及南宋赵与峕《宾退录》卷三的简单记载。

金皇统三年（1143），宇文虚中为《证类本草》作跋，即《重修政和经史证类备用本草》书后所载《翰林学士宇文公书〈证类本草〉后》，这是目前所见对唐慎微生平最详尽的记载，现录于下：

唐慎微，字审元，成都华阳人。貌寝陋，举措语言朴讷，而中极明敏。其治病百不失一，语证候不过数言，再问之，辄怒不应。其于人不以贵贱，有所召必往，寒暑雨雪不避也。其为士人疗病，不取一钱，但以名方秘录为请。以此士人尤喜之，每于经史诸书中得一药名、一方论，必录以告，遂集为此书。尚书左丞蒲公传正，欲以执政恩例奏与一官，拒而不受。其二子：五十一、五十四（偶忘其名）及婿张宗说，字岩老，皆传其艺，为成都名医。元祐间，虚中为儿童时，先人感风毒之病，审元疗之如神。又手缄一书，约曰：某年月日即启封。至期，旧恙复作，取所封开视之，则所录三方：第一疗风毒再作；第二疗风毒攻注作疮疡；第三疗风毒上攻，气促欲作喘嗽。如其言，以次第饵之，半月，良愈，其神妙若此。皇统三年九月望，成都宇文虚中书。

通过宇文虚中的记载可知，唐慎微，字审元，是成都华阳人。宇文虚中幼年曾见过唐慎微，在他印象中，唐氏容貌丑陋，朴实不善言辞，但为人聪明机敏。唐慎微的医术高超，治病百不失一，他诊断病症只出数语作为结论，再问他，就怒而不应。可见他对自己的医术极为自信，不容他人对他的诊断稍加咨询或质疑。他的这种诊疗风格一方面是由于朴讷的个性所致，另一方面也基于他精湛的医术。这虽有不近人情之处，但是他有极高的医德，他给人治病，不分贵贱，有召必往，而且不避寒暑雨雪。在这种令人敬佩的医德面前，唐慎微的那点个性就显得无关紧要了。唐慎微给士人治病，不收诊金，而请求以名方秘录代替诊金。这反映出他钻研医术，收集医方，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士人尤其喜欢唐慎微的行医方式，他们在经史诸书中发现了药名、医方，必定抄录给唐慎微。唐慎微就是依靠这种集腋成裘的方式，编撰了《证类本草》。当时的尚书左丞蒲宗孟，欲以执政恩例，奏与一官，但唐慎微拒而不受。这表现出唐慎微专心于医术，不为名利所缚的超然情怀。

蒲宗孟，字传正，阆州新井（今属四川）人，于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拜尚书左丞，次年御史劾其荒于酒色及缮治府舍违制，罢知汝州，徙亳州。可知，唐慎微得到了出自蜀地的高官蒲宗孟的赏识和举荐，但他拒而不受。

唐慎微的两个儿子及其女婿张宗说，皆传其艺，都是成都名医。宇文虚中幼时，唐慎微曾到其家，并为其先人治病，这次治病的效果极好，宇文虚中用了“疗之如神”四个字加以描述。更具传奇色彩的是，唐慎微还留下了一封书信，嘱咐于某年某月某日启封。而至期，恰是宇文虚中先人旧恙复发之时，于是取出唐慎微所留书信，按照其中记载的三个方子，服药半月，疾愈。这一神奇的医疗事件，给幼年的宇文虚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宇文虚中，《宋史》卷三七一有传，字叔通，成都华阳（今属四川）人，大观三年（1109）进士，仕宋官至资政殿大学士，建炎二年（1128）使金被留，官礼部尚书、翰林学士承旨，金人号为国师。他虽仕金，心不忘宋，并常讥讽金人。金熙宗皇统六年（1146），他密谋劫金帝，挟宋钦宗南归，事败，全家焚死。死后宋室赠以开府仪同三司，后又赐姓赵氏。宇文虚中《证类本草》跋中所记，是基于他亲眼亲耳的见闻，具有极高的可信度。

南宋赵与峕《宾退录》卷三记载：“唐慎微，蜀州晋原人，世为医，深于经方，一时知名，元祐间，帅李端伯招之居成都。尝著《经史证类备急本草》三十二卷，盛行于世。而艾晟序其书，谓慎微不知何许人，故为表出。蜀，今为崇庆府。”此处记载与宇文虚中所记有两点不同：一是唐慎微是蜀州晋原（今四川省崇州市）人，而非成都华阳人，他是后来迁居成都的。二是蜀帅李端伯招唐慎微居成都。

李之纯，字端伯，沧州无棣人（旧治在今山东无棣县西北），熙宁三年（1070）进士。历官度支判官、熙宁中为江西转运副使。元丰二年（1079）任成都府路转运使。元祐元年（1086）知沧州。元祐二年（1087）知瀛洲，改知成都府。哲宗时累官御史中丞。患重病，改工部尚书。绍圣年间，御史刘拯劾李之纯阿附苏辙，出知单州太守，不久卒。李之纯曾师从二程，其言行记载于《二程遗书》卷首《端伯传师说》。因此，《宾退录》记载元祐年间，唐慎微应李之纯之招，居成都，时间当是李之纯元祐二年（1087）改知成都府之后。赵与峕《宾退录》记载唐慎微是蜀州晋原人，应李之纯之招，而迁居成都，此说当有所据。

赵与峕，字德行，宋太祖十世孙，本是汴梁人，以门荫调临江户曹，他是著名理学家杨简（号慈湖）的弟子，累举不第。《宾退录》是赵与峕于嘉定十二年（1219）至嘉定十七年（1224）间撰写的。据赵与峕《宾退录序》，他记载的史料均是他“平生闻见所及”；他对于唐慎微籍贯的记载，针对的是“艾晟序其书，谓慎微不知何许人，故为表出”，他是有针对性地考察了唐慎微的籍贯问题。《四库全书总目》称《宾退录》: “考证经史，辨析典故，则精核者十之六七。”因此《宾退录》所载唐慎微事迹，当可信。

北宋曹孝忠撰《政和新修经史证类备用本草序》: “蜀人唐慎微，近以医术称，因本草旧经，衍以证类，医方之外，旁摭经史至仙经、道书，下逮百家之说，兼收并录，其义明，其理博，览之者，可以洞达。”此亦证唐慎微医术精湛，在北宋“以医术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