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417.秦娈施计（二）

“对不起……我以为……”

小阑睁开眼睛，感到一阵心悸，喃喃道：“原来是场梦。”

窗外天色微明，一向喜欢全黑下睡觉的她，昨晚竟忘了拉上窗帘。

披上睡袍，走到窗前，脑中连续闪过坠机，手术失败，堆满鲜花的墓碑的片段。一整夜长梦，她只记得这些片段了。

静静望着窗外，越想越觉难过，不得不打开音响，让音乐充满房间。《美丽心灵》电影插曲《All love can be》开始播放。

“我能走出去吗，这里是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致远哥从前不喜欢外面，因为外面的坏人很多。现在他适应了。我呢？我也能适应么？”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爬上墙壁，翻越窗户，照在小阑白皙光润的脸蛋上。多年来她已养成习惯，每当看到朝阳，都会幻想程致远背着书包上学去的景象。

自从她和俊彦如胶似漆，佣人们便不再按时通报程致远的消息。这日早上，程致远带秦娈检查身体，小阑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程致远在被窝里睡觉。

绝大多数人都有时间观念，而小阑几乎没有，在她看来，白天和夜晚的区别也不是特别明显。因为她不需要像学生和上班族那样，从还没起床开始，生活内容就已经被安排好了，每天规律的生活，遵守每一条事项，一旦违背，心情便会紧张不安，好似犯了重大过错。

然在此时，她感受到发源于身体内部的刺激，产生了节律性。沐浴在晨曦下的她，仿佛化身成集聚所有鲜花于一身的“花钟”，沉眠的时间观念主动觉醒。

她想起小时候入夜偷偷去花房赏花，当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觉得好玩。现在明白了，那是在体验自由的感觉。因为晚上的花房里除了花儿，就只有她自己。许阿姨管不着，项云也管不着，佣人就算看到，也会敬而远之。

在近乎所有人眼里，小阑的生活都是无比自由的，只有小阑自己不这么认为。山庄的工作人员，半数以上都是看着小阑长大的，他们熟知小阑的喜好，了解小阑的个性。在这群人面前，小阑穿着衣服，却依然暴露无遗。没有人喜欢在不喜欢的人面前一丝不挂。

“或许是时候离开这里了。”这个想法飞入小阑脑中，久久盘旋。

又发了一会呆，她去衣橱选了一套最朴素的衣服，穿好后出了卧室。

她不确定是否真会离开山庄，只想外出瞧个仔细，不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光明山庄占地面积23万平方米，四面院墙总长度超过2公里。小阑不打算乘车，从主楼后门外出，步行经由树屋、泳池，到达四方塔楼；再向南继续步行，从仙鹤园至鹿园。所到之处，驻足浏览。

走到贵宾楼外的停车场，她没有停留，折而向西。穿过飞禽馆，通往甜蜜花房。

在花房里驻留一会，她见半枝莲的花朵已经开放，而鹅肠菜还含着花苞，推算时间应该在十一点左右。继续散步浏览，离开花房，向西北方的园林区走去。

沿着湖边向前走着，无意间看到湖心亭中端坐一位少女，正对着画板描绘，似在写生。

小阑不认识少女，见她始终不向自己这边瞧一眼，不禁好奇她是谁的女儿。

走上小桥，小阑见少女时不时抬头瞧一眼湖面，明明脚步声临近，却不转头来看，足以见得她全神贯注。

再走近些，依稀认出画板乃是自己之物，心下更是惊咦。

少女静坐描绘，待小阑走到身后，依旧痴迷创作，仿佛没有觉察到有人接近。

小阑正欲向她问明情况，无意间瞄到画板上的图画，忍不住笑了一声。原来少女所绘，正是湖中景象。

少女听到笑声，机械式回过头，仿佛坐久了，脖子锈住了，看上去动作十分生硬，问道：“你笑什么？”

小阑于绘画方面很有研究，方才通过观察图画线条，她已知少女很有素描功底。她自己属于印象派，清楚印象与写实不同，印象派画家会抓住事物一点，扩大表现，而写实派则忠于绘型，将事物原原本本呈现出来。她看出少女长年累月坚持绘画，否则难以勾勒出如此外观相似的线条。她之所以发笑，只因此时湖光山色，艳丽无匹，少女却因拙劣的调色技法，将晴天画成了阴天，而且颜色搭配十分怪异，令人观之便觉滑稽。

她是大家闺秀，一不小心笑了出来，顿觉失礼，随之打消了查问对方身份的念头，道：“你画你的，我没笑你。”

少女面色呆板，“嗯”了一声，回正身子，继续专注作画。

小阑在旁瞧着，也不言语。

少女不紧不慢，认认真真画完，露出一点笑容，起身问道：“你看我画的好看吗？”

小阑不忍心打击她的信心，婉言道：“很好，很像，如果颜色再明亮一些就更好了。”

少女垂头丧气道：“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小阑出言指点，教她配色方法。

少女听了不住摇头，道：“原理我都知道，可我就是调不出想要的颜色。”

小阑心想：“她于绘画没有天赋，偏偏又喜爱绘画，我可别伤到她的自尊。”微笑道：“这样已经很好了。”

少女柳眉一挑，问道：“真的吗？”神态与语气同时带着期许。

小阑直视她圆圆的大眼睛，点头道：“真的很好。我给你个建议吧，以后尽量画些暗色调的景物，那就无可挑剔了。”

少女道：“谢谢你，我会认真接受你的指点。”

小阑心想：“她这样热衷绘画，只因天赋不足，有碍前途，当真是可惜了。”

少女将画架支在一旁，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阑道：“我叫小阑。”

少女顿时眼睛睁得大大的，问道：“你就是小阑？”语气中充满欣喜与敬佩之意。

小阑问道：“你是谁的女儿？”

少女道：“谁都不是。我是来这里做客的。我住的房间就是你布置的啊，进门墙上画的海螺，那幅画真的太棒了，你怎么那么会搭配色彩啊。”

小阑听她如此说，立即反应过来，问道：“你是秦娈？”本来语气平和，突然充满反感。

少女正是秦娈，她听出小阑话中隐藏敌意，笑道：“是我，你好小阑。”

小阑质问道：“你为什么要用我的东西，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秦娈惨然一笑，道：“对不起，我以为用你的画具能画出更好看的画，结果……是我审美有限，本来不该偷用你的东西。”说着便要取下才画好的画。

小阑制止道：“用都用了，继续晾着吧。”

秦娈缩回手，垂目不语。

小阑见她脸上写满内疚，暗想：“听说秦娈从小学画，怎么才只这点水平？”问道：“你学画多久了？”

秦娈掰指头数了数，微笑道：“记不清了，总得十多年了吧。”

小阑心想：“看来致远哥不是喜欢你的才艺。”凝目打量秦娈，见她五官端正，面容姣好，确是个水嫩嫩的皮相美人，道：“听说致远哥很喜欢你，出国了还不忘托人照顾你全家，他喜欢你什么？”

秦娈心头一震，暗道：“果然是他暗中帮助！”她早有此想，终于在小阑口中得到证实，心想：“他出国之后，委托山庄主人照拂我家，我妈才得以从贫困中解脱。他有如此大恩于我，竟然一个字也没提过。”想到这里，不禁有气，觉得程致远实在令人又爱又恨。

她马上将思路拉回，道：“他过去喜欢过我，现在他只喜欢温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