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视域中的美学与文艺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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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美学与文艺学共同以艺术为主要对象,对现实生活中各种审美关系的研究决定了两者的亲缘关系。美学被黑格尔称为“艺术哲学”,意味着它要求更高的抽象。美学直接面对自然美本质论的思考不同于自然在文艺学中仅仅以文本化出现,所以乃有“文艺美学”提出。后起之生态美学以整体自然界为对象。环境美学也与文本化的艺术作品拉开了距离。在一些应用领域,如技术美学、旅游美学,不仅淡化了形而上学,也与文艺学的关系疏远了。一般意义上的美学仍然与文艺学保持着传统关系。本书即以作为元理论之美学问题为主要方向,对其学科性与科学性加以特别关注。所谓“元理论”也就是有关美学对象在真善美以及审美与日常生活中的地位与界限之内提出的根本性问题,如美、审美与美学学科发生论,以及随同美学的发生展开的边界。现代分析哲学不把美学作为一门学科,因为它没有实证主义规定的科学性,作为美学的对象“美”究竟“是什么”成了伪问题,对于文艺学也是同样。近年来,在美国哲学讲坛占统治地位的分析哲学一方面向实用主义靠拢,另一方面实用主义又发生语言学转向,这两方面都处于马克思主义影响之下,呈现出在多元化状况下的思潮融合趋势,有关问题笔者在《实用主义的三副面孔》一书中有所论涉。所以我们在这里不必囿于某些学派之见,而它们提供的知识资源不容忽视。

文艺学包含着双重意思:一是作为对艺术的文学(art literature)的简称,作为专门的人文学科的文学就是这个意思,包括文学发展的历史,文学作品的创作、批评与赏析及以此为对象之文学理论的研究。无论中外,文学还有艺术之外的广泛含义,曹丕《典论·论文》所说“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有广义文学的含义。列宁的《党的组织与党的文学》所指的文学也跨越审美艺术界限被作为广义理解。艺术文学的审美特性也被称为fine literature,在鲁迅的《摩罗诗力说》中这个词被译为“美术文章”,很是别扭,也不确切。文艺学的第二层意思是,以艺术文学与文学以外的其他所有的艺术为研究对象的一门学科。本书兼取二者综合意义,既以艺术文学为主要对象,也广泛涉及其他类型的艺术。

立足于美学与文艺学这种亲密而有间的关系,将之置于作为“后学科”的文化视域中,研究有关它们的学科性与科学性问题。这个思路经过了一个连贯的发展阶段,在新旧世纪交替以来的文化研究热中,以及在真理与价值、知识与智慧分裂的背景下,对人文社会科学知识合法性的质问使美学与文艺学面临学科性危机,因而如何重建它们在文化研究作为“后学科”中的学科合法性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这些问题笔者在2002年的《颠覆与重建——后批评中的价值体系》及2009年的《走出后现代——历史的必然要求》中均有所涉及,如真善美与价值以及“科学美”等问题。后一本书中的“科技腾飞与艺术终结”一节挪于本书更为合适(该书若有机会再版当将其删之)。学科性重建必须以其科学性为基础,“美学文艺学的学科性与科学性”2010年作为课题正式启动。

文化作为“视域”或“视界”仍然有个边界问题,“视野”虽不是无边无垠,但其界限也不那么确定。而文化虽有阈限,毕竟也比专门学科广阔。在学科边界上“划”而不“死”,“解”而不“消”,“游”而知“返”,“统”而有“分”,本着这样一种理念,本书仍从后现代思潮中学界现存的诸多问题着手,贯以批判精神。第一部分“总论”主要内容与文化研究相关,以将美学文艺学学科性与科学性问题置于这样的前沿语境之下。本体论与本质论、认识论与实践论,既是美学也是文艺学诸多观念发展更新的共同哲学基础,也是不同学派论争的焦点。本书所论“文学的结构性多重本质”问题作为笼而统之的命题不是什么新东西,文学观念更新以来已有众议,由于各家在以上哲学基础及方法上的差异,同一命题下“见智见仁”。第二部分“美学文艺学重建的哲学基础”对其他各篇有立场与方法上的贯穿。这种贯穿到最后的“文化篇”成为一种文化的历史哲学与开篇“总论”相呼应。通过“后现代之死”热门话题引出从“回到亚里士多德”“回到康德”直到“回到黑格尔”与“回到马克思”。这样一个历史理性批判的逻辑与历史发展本身有着整合性关系,显示出历史在线性上的连续与非连续之张力关系,其终极目标指向“晚期资本主义在哪里终结”的问题。这样一个问题涉及经典马克思主义与后马克思主义的分歧,关系到当前马克思主义对于世界未来的历史使命。美学文艺学与文化理论及包括自然科学在内的其他学科同属“为人的解放”主题,以这样的文化视域来展开学科性与科学性研究似乎没有离“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很远。

附于文化篇之后部分是对约半个世纪以来十多部有一定代表性的艺术电影的观感、评论与研究,可以说是美学文艺学在一些实例上的展开,从中约略显出艺术思潮的流变,由于深浅有所差异,故未纳入正篇。

本课题的一些阶段性成果于这几年陆续发表,无论它们是多么不成熟,许多学刊还是慷慨接纳,给予听取各方面很中肯的意见、不断改进的机会。本书的某些章目,如“艺术终结”“艺术的审美与反审美”既属于美学也属于文艺学,可在文艺学篇与美学篇之间互置,彰显两门学科互跨关系,这也是同行提出的有益建议。2009~2010年连续申报此项目未准也是一种鞭策,敦促我对有关问题如何尽可能考虑得更加严密、周全、深化并推出新意,次年完成其基本框架与主要内容,获得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办公室后期资助,于此致谢,同时在这里对诸多同人与有关刊物以及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一并表以衷心的谢忱。由于本书涉猎问题之驳杂,必多有舛误、疏漏之处,还望宽容的读者不吝赐教。

2012年隆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