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季成，你就继承吧

这天是周末，吉隆坡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又赶上国际奥委会在这里召开会议，吉隆坡霎时间热闹了许多。但见街道两旁人头攒动，有许多小商小贩吆喝道：“榴莲，五个马币一斤；山竹，三个马币一斤……”

“煎饼果子，热乎的……”

“糖炒栗子吆，不甜不要钱……”

“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台词太传统了，倒是也营造出来许多气氛。因为这些都是中国游客喜欢的水果和食品，自然吸引了不少中国观光客。

此时，就在武马和大姐旁边，飞跑过来一个手拿花篮的卖花女，情真意切地对武马说：“先生，买花吗？”

武马：“又不是节日，凭什么买花？给个理由先！”

卖花女：“今晚，北京申冬奥一定会成功！在现场拿上这束花，绝对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晕死！武马赶紧掏钱，就现在，谁也劝阻不了，谁劝武马准会和谁急！

双塔饭店位于著名的旅游景点区，其名声不容小觑，就连门口站岗的印度门童都比别家饭店的门童精神许多！

陈季成在这里等候的时间不长，就见单间的木门被轻轻地拉开了。武马和万大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两人一碰头，就见武马握着陈季成的手笑道：“陈处长，这次真是多亏有您，要不然我可就空手而回了！”

听了这个话，陈季成心里面有点小得意，可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压低了声音对武马道：“小事一件！”

武马放下杯子，笑吟吟地说道：“陈处长，您可帮我大忙了！这午饭我请了！”

陈季成豪迈地扬手：“不用客气，下次我去北京你请我。”

武马：“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陈季成：“武先生，这次要不要在吉隆坡多待几天？去云顶试试手气。”

武马怯怯地道：“不行，那种地方是不能去的。后天就回去了，家有老父母，孩子也在读小学……”

陈季成：“中国邮政真是大手笔，这次是不是也要为北京申冬奥发行邮票呀？点个赞先。”

武马紧张地：“这个，这个，难说！”

陈季成大度地扬手：“你不用回答！……我懂，四个字——‘商业机密’! ”

武马：“是的，是的。机密，你懂的！”

陈季成：“我自己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请武先生帮忙，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武马：“什么事？比盖戳还难吗？”

陈季成：“对你来说，应该不难。我想购买中国邮政发行的第四轮生肖猴票。”

“购买中国第四轮生肖猴票？”武马的脸上滑过一丝古怪的笑容，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邮政同行，问道：“只买生肖猴票？”

陈季成诚实地点点头：“对，只买生肖猴票！”

武马将身子向前倾了倾，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陈先生，是这样的，您准备如何购买这第四轮生肖猴票呢？”

陈季成淡淡一笑：“吉隆坡远离中国，苦于没有进口邮票的方便条件，看看能不能通过中国邮政直接购买这套猴票？只要你们肯支持我的收藏，我随时可以赴北京和你们面谈！”

“武马，我看陈先生很有诚意，而且这次又帮了我们很多忙，你们还是尽可能支持他一下吧！”老半天没有说话的万大姐笑吟吟地说。

看到万大姐期待的眼神，武马放下酒杯，说：“万大姐，别着急，听我说！出售生肖邮票在我们中国邮政是有纪律要求的。何况陈先生购买的数量一定会很大！”

陈季成靠在椅背上面，直视着武马，不停地点头：“武马先生，我们至少也要买1000版吧！”

厅里面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低沉起来，刚才还在把酒言欢的两位集邮人，现在却神色严肃地互相对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武马一笑，轻轻拍了一下桌子：“陈处长，中国的情况同马来西亚截然不一样，跟您解释了您肯定不信，我们的纪律确实很严格！”

“不就是不许卖大户嘛！这个我早就知道！”陈季成淡淡地道，“我购买生肖猴票又不会在市场里倒腾，就是看好了这套邮票长期投资，这不能叫卖大户吧！”

武马：“陈处长，我恐怕要让您失望了，这事我不能答应，我没这个权力！”

陈季成：“武马先生，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武马瞟了一眼陈季成，又瞧瞧在一旁静静坐着的万大姐，见她微微点头，好像是说陈季成可以信任，他绝对不会到市场上去倒腾。不过她觉得只是如此表示没有力度，于是说道：“武先生，陈先生说的是实情！”

陈季成：“武先生，请相信我，人都是讲诚信的，父亲从小就教我清清白白做人。”

武马的神情里微微露出极为为难的表情，他笑着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在中国，凡是批量购买的都叫大户，说句实话，我还真没有这个权力。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卖大户可是要受处分的，弄不好会丢了‘乌纱帽’! ”

陈季成闻言一愣，尴尬地皱了下眉毛，道：“武先生！看来海外华人收藏生肖猴票的愿望就无法实现了？”

武马扬起眉毛道：“是这样的，中国邮政在海外都有中国邮票销售的海外代理，在那里是可以买到的。”

陈季成：“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也不错，这也是我能买到猴票的天赐良机！介绍一下先。”

武马：“恐怕有些困难。”

陈季成惊问其故。

武马：“海外代理只给他的固定客户提供邮票，像您这样临时兴起，只买热门题材邮票的人恐怕很难买到！”

陈季成：“马来西亚不行，新加坡有海外代理吗？”

武马：“有是有！”想了一想，又说道：“不过，他们执行的是同一个标准！”

陈季成冷冷地笑了一下：“武马先生，不带这样的，你这是让我空欢喜一场，说白了，等于没说。”

他在马来西亚也分管集邮，在国外也有许多代理商，可从来没有定过这样的规则：“武马先生，要不我们一起合作？”

武马：“陈处长，愿闻其详！”

陈季成：“实不相瞒，我们在海外有几家代理商经营马来西亚的邮票，但我们邮政从来不进口邮票。这次可以破个例，我们之间可不可以互相交换生肖邮票？我们明年也会发行猴票。”

武马疑惑地问：“合适吗？先换位思考一下。”

陈季成点头：“其实我也知道，中国几乎没有收藏马来西亚邮票的需求，可是我们马来西亚因为有大量的华人，收藏中国邮票的人很多。这样交换对你们有点不合适，可是为了得到中国的生肖邮票，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得到中国生肖邮票是我心中最迫切的愿望。武马先生，请你务必帮我实现这一愿望！”

武马诚挚地：“说句实话，您觉得这样的方式公平吗？”

“说句实话”，又来了。

陈季成挠挠头：“说句实话，确实不公平。”他也觉得武马的口头禅“说句实话”在关键的时候能起到强调的作用，因此也“东施效颦”了起来。

武马的两撇眉毛已经拧成了一团。这个陈季成的主意实在是太一厢情愿了。想到这里，武马极有耐心地说道：“陈处长，您现在提出的事情有些超出我的职权范围。要不这样吧，我把这件事情报上去，让我的领导做决定吧！”

陈季成连连点头：“好的。那就请武马先生转告你的领导。我陈季成若能如愿，我会很感激你们的！”

“那个啥……”看到场面有些尴尬，总是一副乐呵呵模样的万大姐赶忙出来打圆场，她哈哈一笑，道：“武马先生解释得够清楚了，看来你在海外是很难大批量购买了。”她也及时地给陈季成泼了冷水。

武马：“陈处长，您在集邮业务处工作几年了？”

陈季成：“我原来在马来西亚邮政邮票设计部门工作，到集邮处是近几年的事。喜欢集邮是继承了家父的爱好，他原来在牛尼拉购买了许多中国猴票，我从小耳濡目染，就想子承父业！”

武马：“令尊原来在牛尼拉还收购过猴票，是否认识牛尼拉的‘猴王’? ”

陈季成：“就是的，就是的，被你猜着了！‘猴王’就是家父！武先生供职的邮票发行部我早就听说了，家父同贵部门的领导陈龙先生是老朋友。”

听了这番话，武马一愣，“啊！谁？真的？令尊真是陈树藩？”

陈季成淡淡地说：“家父正是陈树藩，过去生活在牛尼拉，在那一带有‘猴王’的美称。”

武马闻言一愣，脸上全都是惊讶的表情，看着陈季成笑呵呵的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陈树藩先生！没想到，没想到。我听黄永玉先生和我的领导谈及过令尊的大名。”

听了武马的这句话，陈季成又笑道：“黄永玉先生我是非常敬仰的，小的时候家父经常提及他老人家。”

武马眉毛微微一挑，又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令尊还惦记着黄先生，黄先生也惦记着他，至少在我面前多次提到过去的交往和交情。”

这位牛尼拉“猴王”的故事武马当然知道，陈龙当初当着黄永玉先生的面多次念叨过这位传奇人物。转念一想又不对，“猴王”居住在牛尼拉，而不是吉隆坡。莫非“猴王”现在移居到了这里？

武马不解地问道：“陈处长，令尊是何时移居到吉隆坡的？为什么要移居到这里？”

陈季成：“说来话长！早了，20多年前就从牛尼拉移居到吉隆坡了。家父在牛尼拉遭遇过很多不测，一言难尽啊，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跟你讲！”

这个回答在武马的预料之外，没想到陈树藩先生在牛尼拉还遇到了坎，移居到马来西亚这么多年了！

在这个时空，武马做梦也没有想到能在吉隆坡邂逅“猴王”的后人！

想到这里，他朝着陈季成和万大姐微微一笑：“令尊是我的领导的朋友，他收藏1200版猴票的‘传奇’中国有很多人知情。”

陈季成不解地问：“武先生，家父收藏猴票的事情在牛尼拉确实有人知晓，用‘名声大振’来形容也不过分，也因为拥有这些猴票而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使他烦不胜烦！可那都是20多年前的事情了。家父对这段经历极不愿意提及，我也是长大后才从母亲嘴里得知的！”

武马有些明白了，陈树藩之所以移居吉隆坡也是觉得往事不堪回首，到这里是为了躲清静。想到这里，武马淡淡一笑：“理解，理解！”

陈季成笑着点点头：“时光不饶人呀，父亲老了，好在当年收藏的那些猴票还可以让他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我倒是想继承家父一生喜爱生肖邮票的爱好。这些年我在马来西亚邮政工作，本来有许多机会升迁，可我只是看中了集邮处这一位子，实际上也是为了子承父业。”

武马笑道：“您还真是子承父业！”

看着武马矜持的笑容，陈季成只是慢慢地说道：“我到了集邮处这个岗位才了解，马来西亚的集邮市场不温不火，同中国的集邮市场没法相比，多少年都没什么变化。不过，我最近发现了一个机遇，明年恰逢中国邮政发行第四轮生肖猴票，我想走父亲收藏的老路，收集中国第四轮生肖猴票。正好你们到了吉隆坡，顺便打听一下消息。”

对于陈季成面部细微的表情变化，武马也只当没看见，接下去说：“没能让陈处长步您父亲的后尘，续写‘猴王’的传奇，我也觉得有少许的遗憾。您最后一无所获的原因，应该是选错了时间！猴票的影响力世人皆知，这样的机会人人知道，要走您父亲30多年前的老路，时间和环境都变了，难度自然就大了！”

陈季成长叹一声，终于被说服了。他有些神色凝重地看着武马，又透过窗户看着满街的梧桐树，窗外的这些景色让他在心里盘算着：没有梧桐树难招金凤凰，看来还得到中国找出路，这大概是他能够买到中国第四轮生肖猴票的唯一办法了！而36年前，第一轮生肖猴票发行之际，自己的父亲就是这样干的，这些场景现在都一一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了。

季成，将子承父业考虑到极致！季成，你就继承吧！

午宴结束后，陈季成瞥了一眼武马，一双大眼睛里面透出的都是失望，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跟在万大姐的身后离开了饭店。

看到这个场景，武马只能遗憾地同他握了一下手，轻轻抬脚跟着他们出去了……

没想到陈季成还站在饭店门口没有离开，看到武马出来，他十分诚恳地说道：“武马先生，家父对中国邮政的感情很深，也许和他当年收藏生肖猴票有关……我想今天晚上，你的公务执行完了以后，请你到寒舍一坐，看望一下家父，你觉得如何啊？”

“请我？”武马愣了一下，忙摇了摇头，“不成，不成，您是知道的，今天晚上国际奥委会要宣布2022年冬奥会举办城市的结果，我在现场恐怕离不开身！”

陈季成：“那就明晚，明晚没事吧？”

武马：“我同令尊又不熟悉，他老人家会感到很唐突。”

陈季成：“没关系，家父一定不会在意的，你还可以顺便同家父聊聊猴票。”

“还聊猴票？”武马蹙着眉毛反问道，心想自己哪儿敢在“猴王”面前谈猴票，能仰视一眼就是自己的造化了！

陈季成：“家父很开明，聊什么都可以。”

武马：“陈处长，我还是不去了吧！令尊要是也提购买第四轮生肖猴票的事，我可没法回答！”

陈季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这个嘛，我们可以尽量避开这个话题。”

听陈季成这样说，另外“猴王”的传奇故事一直强烈地吸引着他，能亲眼目睹“猴王”的风采也是一种荣幸，于是，武马点了下头：“这倒是可行，那我就打扰了。对了，我想让万大姐也随我一起去。”

“想要谁去？”陈季成没听明白。

“万大姐！”武马知道国内的外事纪律，不能单独外出，即使是去华侨家里也不好。

“万大姐！”陈季成缓缓点头，“没问题，我懂你们的外事纪律！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北京留学多年！”

“哈哈哈，我相信。”万大姐笑道。

“武马、万大姐，”陈季成道，“咱们明晚见，明晚到我家里喝酒，祝北京申冬奥成功！”

大家一起开怀笑了起来：“祝北京成功！”

当晚，北京果然申办冬奥会成功了！万大姐也在现场看到了武马带去的“北京申冬奥成功”纪念邮票。

纪念邮票在现场一展示，果然一下子吸爆了眼球，大家纷纷掏出手机拍照，发微博、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