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选择
莫希早已经对洛亦峒特殊的身份有所察觉。
无论是他的出身地位，还是他的真实修为，莫希都能察觉到那是自己不当触及的领域，随时可能给自己引来祸患。
所以洛亦峒不开口告诉她，她也并不觉得那是一种不信任或者坚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更何况洛亦峒是为了自己好。
所以莫希从来不问、不探寻，她只等待那个时机，洛亦峒会主动告诉她。
可真相还没有到来，危机和意外先寻而至。
“玩儿够了？该回家了，亦峒。”
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慵懒而随意，手指绕着披散的长发，配上他一张俊逸冰冷的脸却并不觉得妖娆，然而让人觉得有一股冰冷的戾气从他金色的眼睛里投射出来，像毒蛇一般从后脊梁骨窜上天灵盖，让人动弹不得。
莫希发现自己对魔域和魔王的认知还是太浅了，以至于真正见到魔王墨疏涯本人的时候，一点防备也没有地直视了他的眼睛。
明明是如此明亮的颜色，却没有一丝光明的温度，反而像是一座通往深渊的桥梁，一下让人跌入了地狱。
洛亦峒此时飞快地挡在墨疏涯和莫希之间，反问道：“已经到最后一步了吗？”
墨疏涯不以为忤，只是有些不耐地用指节敲击着沙发把手的木制边缘：“对，大阵已经筹备就绪，其他的事情你得回去盯着，免得让圣殿的无耻之徒白白捡了便宜。”
洛亦峒并不意外，但仍露出迟疑之色。墨疏涯为此已经筹备了将近两百年，此时计划将成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站在洛亦峒个人的角度来说，这来的实在有些突然。
“之后你也别想着再到处跑了。无论计划成功与否，百年之内都没有你肆意离开魔域的余地。有什么斩不断的因果纠葛，尽快了结了，免得日后惦念着，静不下心来打理份内的事。”墨疏涯别有意味地瞥了被洛亦峒挡在身后的莫希，“若是斩不断，我来代劳也不是不可以。”
方才墨疏涯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莫希就已经感到压力山大，此时墨疏涯主动将杀意投放在莫希身上，莫希顿时压力倍增，仿佛自己已经被人扣住了喉咙，窒息感完全吞没了自己。
“不必。我会亲自解决，不会影响您的计划。”
墨疏涯似乎对洛亦峒的回答很是满意，也不再纠结于洛亦峒最后会怎样了结与莫希的纠葛。他虽然不喜欢看到自己的属下因为女人而纠缠于爱恨纠葛，但只要不影响他的大业，自然不会闲到插手别人的私事。
“快些来，你会见到不少惊喜呢……”
墨疏涯的身影忽然扭曲，很快隐没在周遭的阴影中，只剩下似有若无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但实际上洛亦峒并不会感到什么惊喜——既然墨疏涯说了计划就绪，自然是“七宗罪”已经齐在魔域的结果，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回去，必定会见到兄长墨岚。
除了计划将成的事出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令他意外的就是墨岚居然真的回到了魔域。毕竟他很了解自己的这位“兄长”——墨岚身为神界之人，虽然并不排斥魔域，却也绝不会为了魔域而主动进攻神界——这不仅仅是为了他在神界出身的那位圣女爱人，更是因为他的父母带给他的天生的责任感。
有时候洛亦峒也会想，如果在安稳的年代，这样一个人实在适合做一位兼济天下的仁爱之王，哪怕面对种族的隔阂也绝不会有所偏颇。可偏偏他们都出生于如此乱世，不得不把自己打磨成尖锐锋利的模样，才能披荆斩棘地活下来。
难道是因为墨疏涯以乐璃作为要挟吗？洛亦峒并不知道墨疏涯以魔域百万民众性命为筹码赌墨岚一定会返回魔域，却也知道以魔王的骄傲，绝不会拿一个并不妨碍计划的柔弱女人去威胁墨岚。虽然乐璃前世很强，但这一世毕竟还是一个不知魔力为何物的人啊……
墨疏涯离开的一瞬间，莫希像是溺水而逃出生天的人一般跌在地上，大汗淋漓而喘气连连。
洛亦峒马上回过身来，单膝跪在地上想要把她扶起来。然而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他却又犹豫了起来。
“希希。你害怕吗？”
这才是他不敢带莫希离开、不敢给她期许一个未来的真正理由——他随时都可能应召离开，并且以百年为计数一直留在魔域，而这漫长的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一生。
可他如果带着莫希离开，以墨疏涯喜怒无常的性子，洛亦峒这样的举动或者日后和莫希在一起生活的种种举止都可能不知不觉间触犯墨疏涯。而只要墨疏涯想，谁也拦不住他在魔域里杀死一个普通人。
更不要说洛亦峒虽然只是魔域日常事务的管理者，却也是魔域排在第二位的领导者，圣殿的首要目标之一，神界杀之而后快的存在。和自己一起颠沛流离，连生命都可能有危险，又谈什么相守相爱呢？
可他不能再犯那样的错误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保护和一厢情愿，而直接替莫希做出离别的决定。
他把决定权交给莫希——莫希想要离开，他会放手；莫希愿意留下，他也愿意守护和坚守。
莫希从窒息感中逃脱出来，迷蒙的双眼看着洛亦峒近在咫尺的脸。但那种恐惧渐渐褪去，她又突然觉得踏实起来。
她还活着，她终于有了可以选择的权利，她的未来终于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
死亡当然很可怕，谁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但她已经经历了一次，一想到未来有机会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居然也不觉得那么可怕了。
莫希伸出手抚上了洛亦峒的脸，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我不害怕啊。我不会再放手啦。”
洛亦峒也微笑起来：“好啊，那我们一起走吧。”
他们相拥在一起，而后携手而去，在通往魔氛肆意的道路上渐渐消失了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