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冲突

风和日丽，盛景无限。

书房的窗户开着，苏寓同卿公度并站在窗前，各自端着盏茶，看外面杨花纷飞似雪，苏寓手拈须髯，轻声吟咏：“双双瓦雀行书案，点点杨花入砚池，闲坐小窗读周易，不知春去几多时。”

听罢，卿公度微笑道：“公爷似乎颇多感触。”

苏寓亦是眉眼含笑，却叹了声：“老喽，也只能闲坐小窗读周易，正因为老了，所以每日稀里糊涂，也就不知春去几多时了。”

卿公度不知他有感而发的这句话，是指他在朝中不如意？还是另有所指？揣摩不透，就道：“早晚，我也会闲坐小窗读周易，也会不知春去几多时。”

苏寓看过来，亦是不知卿公度这话，是指在朝中不如意？还是宽慰他而已？琢磨不清，于是举茶杯笑了笑：“世子请。”

卿公度也举了举杯：“公爷请。”

两个人又捡了其他的话来说，翁婿两个，算不上相谈甚欢，也很是融洽。

突然，有人喊道：“世子呢？世子在哪里？”

苏寓的心咯噔一下，知道是锦环回来了。

卿公度也觉这声音耳熟，看过去，果然是锦环入了书房院，她身后跟着一干仆妇，拉的拉，劝的劝：“四小姐，夫人说要你回房去。”

锦环左右推开：“我要见世子。”

卿公度想了想，转身将茶杯放在小几上，然后缓步出了书房，苏寓后边紧跟出来，高声呵责女儿：“放肆，贵客在此，安敢喧哗！”

锦环一眼看见卿公度，抿嘴笑了，根本不理会父亲的训责，直接扑向卿公度，还没有迷失心智，屈膝道了个万福，只是那兴奋的神色就像捡了个金元宝：“见过世子。”

卿公度抬抬手：“四小姐多礼了。”

锦环带着几分羞涩：“应该的。”

接着，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卿公度对她也并无什么话可说。

仆人们更是静默而立。

好一阵尴尬，卿公度就道：“我陪公爷吃杯茶，四小姐自便。”

苏寓也忙吩咐仆妇：“还不将四小姐送回房去。”

仆妇们过来搀扶，锦环痴痴的望着卿公度不肯挪动一步，仆妇们唯有暗中用力将她拽走，锦环边走边徐徐回眸，曾经满腹的话，此时一句都想不起来了，除了傻笑。

等回到自己房内，她立即吩咐丫头们：“赶紧给我梳洗打扮。”

柳叶儿是她的贴身婢女，明白她心里所想，劝道：“四小姐，您可不能再去见世子了。”

锦环扬着脸问：“为何？”

柳叶儿迟疑着，嗫嚅半晌方道：“您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去见一个大男人，这，这不妥。”

锦环不屑的哼了声：“这是在家里，有什么不妥，我又不是出去会男人。”

柳叶儿又道：“在家里也不成，总归你还未出阁，而世子已经成亲，他是您的妹婿。”

锦环狠狠的啐了口：“他成亲，还不是给那个苏锦罗骗的……对了，那个贱人呢？”

忽然想起锦罗来，顿时变了脸色，方才还笑靥如花，此时就如同冰封三冬似的。

不知哪个丫头嘴快，道：“听说五小姐陪着在花园呢。”

锦环站起就走。

柳叶儿晓得她去作何，忙劝着：“夫人说今儿六小姐归宁，四小姐不可造次。”

锦环哪里肯听，直接奔去花园，进了园子就喊：“苏锦罗，你给我出来！”

此时锦罗正同锦曦坐在荼蘼架下说话，听有人喊，锦曦顿时惊慌失措：“不好，是四姐！”

站起拉着锦罗：“咱们快走！”

锦罗一笑：“自家姊妹，你当成毒蛇猛兽般。”

嘴上说的轻松，心里还是有些不安，那个锦环，常常闹起来惊天动地。

锦曦感慨：“有时毒蛇猛兽我未必害怕，但我怕四姐，谁让母亲宠着她呢，而这个家，谁让母亲在执掌呢。”

说的都是真心话，身为庶出的女儿，平时不单单要看嫡母的脸色，还要看嫡出那些姊妹的脸色，所幸锦曦天生一张讨喜的脸，苏寓喜欢，乔氏也不厌恶，众姊妹也与之和睦，只是锦曦仍旧对锦环打怵，所以拉着锦罗想逃，孰料跑错方向，刚好与锦环撞见，锦曦拉着锦罗再想转身，锦环堵了过来，怒道：“苏锦罗，嫁出门的女泼出盆的水，苏家已经不是你的家，你还敢回来！”

锦曦那里替锦罗打抱不平：“六妹也是父母生养的，怎就不是她的家呢。”

锦环瞪了锦曦一眼，先嘟囔句‘多管闲事’，再道：“我说了，嫁出门的女泼出盆的水，她不再姓苏而是姓卿，这里不是她的家。”

锦曦语塞：“这……”

锦环用手一指锦罗：“你给我走！”

锦罗脚下没动，只是掸了掸身上，然后又整理下宫绦，最后端然而站，道：“不忙着走，因为你还没给我行跪拜礼呢。”

锦环瞪大了眼睛：“我跪拜你？我是你姐姐！”

锦罗摇头：“不对，你方才说我已经不姓苏而是姓卿，我是靖北王府世子妃，按品秩，你该跪拜我。”

这不单单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这还是律法，锦环傻了似的。

锦曦憋着不敢大声笑。

柳叶儿心里感叹，四小姐，你斗不过六小姐的，何必自取其辱，轻轻拉了下锦环：“四小姐，回房吧。”

锦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手指锦罗：“贱人，少在我面前拿大，莫说我不会跪拜你，我还要打你!”

柳叶儿大惊，今日乔夫人将锦环支走，就是怕她见了锦罗会闹，谁知事不凑巧，她们去了郑姨妈家，郑姨妈却和女儿们往寺院进香拜佛了，锦环只好返回家，见苏府门口赫然站着很多靖北王府的侍卫，她突然想起今日是锦罗归宁，于门口就嚷嚷着要杀了锦罗以泄恨，柳叶儿百般担心，见锦环欲动手，忙拉扯她，锦环此时却恁般大的力气，挣脱开扑向锦罗。

锦曦不知是护着锦罗好，还是拦住锦环好，正踟蹰，突然发现脚下的甬路有块鹅卵石松动，她顺脚一踢，锦环就毫无偏差的踩到了圆溜溜的鹅卵石上，随即一下子扑倒在地，刚好是锦罗脚下。

丫鬟仆妇大惊失色。

锦罗只淡淡的说了句：“免礼。”

然后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