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反被聪明误
莱特看了眼众骑士的表情，许多人脸上流露出了得意。莱特猜测应该是有骑士特意去告知密克，他们期盼牧师能够制住莱特。说实话莱特确实觉得很棘手，虔诚与癫狂就在一念之间，这些神学家不是靠道理能够说动的。在密克进来之前，莱特开始思考应对的方案。
密克一脸阴沉地走进了书房。他向海柔尔致意后便迫不及待地开口：“殿下，我听说昨天罪人被放出城了。”
“是的。不过他只是短暂进了西荒，当天晚上就回来了。”
“罪人被禁止离开西荒城，那是大主教亲自判下的惩罚，即便只出去了一天那也是不被允许的。”密克厉声道。
“殿下当然维护大主教的判决。”沉默寡言的瓦尔多突然开口，他定定地看着密克：“殿下也是今早才得知罪人出城的事，我们现在也正在讨论。”
“另外，带罪人出城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哈德朋子爵阁下。”波文面带讥讽地看向莱特。
于是密克把脸转向了莱特，他眯着眼睛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看起来有点可怕。
“你带罪人出的城？”
“是的。”莱特老实回答。
“你可知罪人被禁足了？”
“知道。”
密克眼睛眯得更细了。他声音中带着颤抖：“你打算违背神的旨意吗？”
去你X的神，莱特心想。不过他还是面带笑容：“当然不是。我想请问一下牧师先生，阿诺男爵犯的是什么罪？”
“亵渎神明，罪不可赦！”
“罪大恶极吗？”
“再严重点，就得施以火刑！”
“所以判罚了流放罪？”
“是的！”
“也就是说，对阿诺男爵判处流放罪，是为了重重惩罚这位渎神者？”
“没错！”
“然而我觉得，现在对阿诺身上施加的磨难依然太轻，不足以匹配他所犯的恶行。”
“？”
不仅仅是怒气腾腾的密克突然一头雾水，骑士们也不知道莱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他会反过来批判阿诺了？
“对阿诺男爵的判决是禁止他离开西荒城，我能理解主教大人想要限制他的自由、让他历尽艰辛的初衷。不过现在的西荒城产业全部在外，阿诺出不了城就意味着他没办法自力更生，我们只能给他分发补给，让他依靠补给度日。但就这样让他吃着白食无所事事，真的能算是一种磨练吗？”莱特说道。
“只要罪人能够保持虔诚，诚心祈祷的话……”
“阿诺不是罪大恶极吗？真的这么容易就向善的话，为什么还要把他流放到这座边境城来？”
密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是一个只会照搬圣典的教士，还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他本打算站在教会立场对莱特大肆批判一番，但没想到自己的立场反而被莱特给占去了，导致他现在思维紊乱不知所措。
“我能理解牧师先生的立场，对于罪人的愤怒我也是一样的。”莱特继续说道：“男爵必须经历艰苦的生活，才能磨掉他心中的不恭。请牧师先生相信，我一定会给阿诺男爵一个符合他罪行的安排。众所周知西荒是个险恶的不毛之地，没有比西荒更适合的磨难场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让阿诺男爵进入西荒。”
“但是西荒是恶魔领地，罪人在那里可能会和恶魔私通。”
“那就说明罪人不知悔改，那时就应该直接施以火刑。而如果阿诺能在恶魔的领地里不受诱惑，那也就能证明他的虔诚，没有比这更好的测试信仰的方法了。大主教把阿诺流放到毗邻恶魔领地的西荒城，难道不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吗？”
密克点了点头，莱特关于大主教意图的话，明显让他信服了。他表情严肃地看向莱特：“明白了。子爵阁下是女神虔诚的信徒吗？”
“当然。”莱特一脸坚定。
“确实，阁下的虔诚我都看在眼里，女神会赐福于你。关于罪人的惩罚，就按照阁下的安排来做。”
“谢谢牧师先生，我会用十万分的诚心，尽力将那迷途的罪人拉回女神的怀抱。”莱特一本正经地回答。
密克满意地点点头，他向众人告别后便离开了。留下来的众骑士表情各异，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撒谎了。”海柔尔突然开口。
莱特看向海柔尔，她表情认真地直视着莱特的眼睛。莱特想了想，然后无奈地回答：“是的。”
“为什么要撒谎？”
“因为和教士没办法用道理沟通，只能投其所好。”
“你根本就没尝试过，怎么知道没法用道理说服牧师先生？”
莱特嘴角露出讽刺：“不用尝试也知道，虔诚和理性原本就是两个互相矛盾的文化树。”
“那只是你个人的傲慢。”海柔尔语气加重：“都还没交流如何能简单地给人下定论？子爵阁下是不是把别人都看扁了？”
“那倒不至于。”
海柔尔沉默下来，从她紧抿的嘴唇可以看出她的不满和气愤。过了会，海柔尔轻叹口气：“为什么阁下能那样自如地说谎，你不会感到愧疚吗？”
“我觉得，有时候说谎也是必要的。”
“说得也是。”海柔尔盯着莱特的眼睛：“阁下宣称人都是自利的，只要为了自己利益，撒谎根本算不了什么吧？想必之前，你对我们已经说了不少假话了？”
“我想我之前应该没怎么说谎。”莱特保守地回答。
“这次既然是牧师先生同意了，那就只能允许阿诺男爵出入西荒。不过对于阁下以后说的话，那就不得不仔细斟酌了。”海柔尔说完便走出了书房，骑士们也跟在后面。波文经过莱特的身边时还幸灾乐祸道：“我早就知道，耍小聪明的，早晚会栽在自己的小聪明上。”
莱特一开始不能理解为什么海柔尔会这么生气。不过仔细想想，莱特是站在现代社会的价值观上考虑问题，讲究效率、追求结果的现代思维对这种能高效达成目标的谎言有更高的包容度。而在这个讲究精神风尚的异世界，特别是对于追求高尚品格的公主而言，不论目的如何，不说谎话是她们的基本原则，她对莱特公开说谎的抵触也就不难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