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父亲
神农谷内,奇花异草随处可见,争映比艳,偶有一两个弟子比照着手中的医书采摘,一片祥和景象。
一座雅致幽敛的竹屋坐落于山谷深处,窗棂半开着,阳光洒落在屋内的一处,落在那一身白衣的男子身上,使其本就淡雅的面容更显柔和。
那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雪白的信纸,唇边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黑色的眸子似糅杂了星光般漂亮。
“茭湲跟她关系挺好的啊……”
温润如玉的嗓音听起来让人很舒服。
白衣男子身后一个少年应道:“谷主,折玉师兄他……”
“嗯,我知道。”男子轻轻地点头,指尖的信纸一瞬间化作齑粉随风散去。
“禹羌,准备一下出谷事宜。”男子微拢了拢衣袖,低眸时唇角勾勒起一个笑,轻浅如云。
“是。”少年低头回答。
男子唇边的笑容愈发迷人,看着窗外的风景,心情十几年来第一次有所好转。
槿儿,很快,我就能真正地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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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蓬家,蓬夷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陶罐,摘下封口,将之倒进桌上一个瓷碗里。
紫红的色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蓬辛眼睛眨了眨,看着那果酒:“姐姐,我先喝一口。”
蓬夷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看向顾云曳:“云曳,这样算是成功了?”
“嗯,”顾云曳微点了点头,“果酒只是辅料,再去看看腐乳吧。”
“好。”蓬夷转身。
蓬辛立刻捧起那碗喝了一口,“哇,我以前也喝过林家的果酒,就没有这个好。”
顾云曳默不作声地翻着书。
蓬家制作腐乳的手法的确很不错,最近几年没落,也是因为在即将完成的时候放了有问题的辅料。
她检查过,是卢休每年偷偷拿给蓬辛的茶叶有问题。
——那种茶叶抑制毛霉。
所以解决起来也很简单。
想到卢休,顾云曳眉微皱起。
卢休啊,自从堂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或者说,他是谁呢?
思绪回笼,便见蓬夷已经取出了一小块腐乳装在碗里。
这是青方,保持了味美绝伦的天然本色。
因为腐乳制作时间很长,所以只能拿蓬家早先正在做的腐乳,上次蓬辛去找卢休就是为了拿茶叶,她从未怀疑过这茶叶有问题。
只是有了顾云曳,她当然不会让这茶叶坏了即将制好的腐乳。
至于果酒,哦,还有果醋,那都是为了增加砝码。
“终于成功了。”蓬夷眸中闪着激动的光亮,向来沉静的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
“是啊!”蓬辛也笑了,眸光动了动,想到了顾云曳阻止她加进去的茶叶,虽说顾云曳也适当添了其他香辛料,可,她又不傻……
顾云曳没有跟蓬家姐妹说是卢休的茶叶有问题,说了于事无补——毕竟以她看来,卢休不会再出现了,反而增添了蓬辛的愧疚。
有害无利。
离开蓬家后已经是黄昏时刻,顾云曳也没有像前两天那样去易磬那儿,而是直接回了客栈。
不出意料地看见夜镜川拿着本书在房间里翻看着。
帷帽放在桌上,窗户打开,抬眸便能看到被夕阳染成红色的河道乌船以及一片粉墙黛瓦。
还真恣意。
他看到顾云曳进来,刚扬起一个笑,又浅淡下来,目视着折玉后脚跟着顾云曳毫不客气地走进来,垂下了眸继续看书。
折玉根本没在意夜镜川,他一身天蓝长衫,长发被青木簪束起,端是潇洒风流。
“刚回来还没吃饭的吧,要不要一起?”他坐在顾云曳身侧轻笑道。
顾云曳看了一眼折玉,漆黑的瞳孔仿佛泛着散碎的星光,幽幽冷冷。
折玉脸上的笑僵了僵,微垂下眸,真像啊。
“你如果有其他事,可以离开。”顾云曳收回目光,淡道。
自从上回见到折玉,他几乎天天往她这儿跑,就好像有什么目的一样。
而最近两天,她能明显感觉到他在犹豫,犹豫什么?
不知道。
折玉微愣了一下,随后微笑:“很快就离开了。”
“哦,是吗?”顾云曳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也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
折玉手支着下巴,在长樾的时候就觉得奇怪,现在的顾云曳跟以前的莫灵宁可不只是名字不同,但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就发生那么大变化?
终究是个无解之题,折玉没打算在这上面耗费太多时间。
只是心中更加犹豫,到底要不要……
“顾……”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打断了折玉的思绪。
茭湲第一眼对上折玉的目光,声音就那么卡在喉咙里,倒是顾云曳放下了书:“什么事?”
“就、就……”茭湲目光移到顾云曳脸上,仔仔细细地看,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就是……”
顾云曳看着茭湲,放下书站起来走到门口,正好看到楼梯处往这儿走来的白衣男子。
她目光微动,原因无他,那个男人的长相,与她居然有六七分相似!
如止清?
她父亲?
但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顾云曳思绪万千,回过神来时,如止清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和乐秋。
“宁儿。”如止清轻轻笑了一下,气质柔和温润,很是舒服。
顾云曳敛了下眉,声音没什么波澜:“我叫顾云曳。”
此刻折玉也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如止清时显然是怔了一下,随后脸色变得有些白。
“师父。”他走上前喊了一声,目光掠过低头站在禹羌身后的乐秋时没有半分停顿。
顾云曳看了眼折玉,所以……如止清是神农谷谷主?
如止清朝着折玉笑了一下,又看向顾云曳,声音温柔,带着体贴:“那就曳儿吧。一眨眼十六年过去,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呢。”
“嗯……”顾云曳轻眯着眼看着如止清,“原来你还在啊,可是母亲已经下去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提起莫芳,提起如止清,就如同提起一个陌生人。
她只奇怪,为什么如止清现在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