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平沙落雁
因为蓝远程从中周旋加上蓝璇也确实没犯什么错，所以蓝璇很快回到了沐落夜家，她看起来神色如常比原来多了一分轻松。看到沐落夜扒在桌子上正盯着书桌上的一堆树叶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落夜，你在想什么呢？”
沐落夜吓了一跳无意中动了一下书桌，桌上的一堆树叶有几片飘到了地上。
蓝璇走过去捡起落在地上的叶子道：“准备做书签吗？”
沐落夜道：“嗯，可惜这会的树叶品相都不咋地，很多都很脆弱，根本没法做。”
蓝璇道：“送给林倾城吗？不过你为啥不用银杏叶呢？”
沐落夜无奈道：“没地方捡了，只有妈妈以前工作的地方有那么一片。妈妈调走后我就没什么机会去那边了，而且这会那银杏叶早就落完了吧。”
蓝璇道：“那你送给落意的那片是怎么回事？以前的？”
沐落夜道：“那时韩伊还给我的，这书签当初只有你真正拿着，其他的除了韩伊那片都被他们扔到垃圾桶里了。”说实话那时她看到还是有些伤心的，事后还在心中自嘲了很久很久。
蓝璇的双手轻轻地搭在了沐落夜的肩膀上道：“那时你送书签时我大概就知道了你的意思了，所以一直好好放着，其实也挺好用的。”
沐落夜道：“那次之后我就很少再做手工了，现在是真的生疏了，一片好看一点的都做不出来，这叶子也是一碰就碎。”
蓝璇拿起一片落叶道：“那就多找找吧，这样子的叶子也确实很难做好。对了，爸爸今天有一个婚宴要去外省参加，听说沐叔叔也被邀请了。”
沐落夜道：“是啊，但爸爸回绝了，现在皓皓的情况不大好他也没心情去。不过爸爸貌似还是蛮重视这个朋友的，不去也托人送了份子钱过去。”她嘴上说着，注意力还在那堆落叶上，但是却没有一片适合做书签的，沐落夜不由得有些泄气。
突然，她好想想起了什么，起身踩着椅子取下一个淡紫色的小礼盒，她知道蓝璇最喜欢淡紫色了。
蓝璇被她突然起身给弄得有些懵，有些懵圈地接过礼盒道：“送给我的吗？哇哦！”她没想到沐落夜还另外准备了礼物给她，打开一看竟是一个星星形状的许愿瓶，也是淡紫色的，上面还缠绕着一朵漂亮的粉色礼花。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款许愿瓶啊？”蓝璇好奇道。
沐落夜道：“我觉得你会喜欢的，就买回来了，上面的礼花是我扎的，喜欢吗？”
蓝璇仔细看了看，许愿瓶上的礼花像是被买来后扎上的，沐落夜果然是心思细腻，这礼花一取下来许愿瓶看着就觉得少了许多美感，看来沐落夜给她准备礼物时也是花了一番心思。
看着蓝璇很喜欢自己准备的礼物，沐落夜心中也很高兴。这时，沐皓月突然跑了进来，蓝璇赶紧把许愿瓶放回盒子里放在高处，生怕被沐皓月抢走了。
沐皓月好像有些害怕，努力往沐落夜的怀里蹭，好像被什么东西吓着了一样。沐落夜和蓝璇才注意到客厅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一首曲子，但有些杂乱无章的感觉。
沐落夜抱起沐皓月道：“皓皓别怕，姐姐在呢。”说着轻轻地拍了拍沐皓月的后辈，沐皓月死死搂着姐姐的脖子不放手，好像十分害怕那些声音。
沐落夜来到客厅，看到自家爸爸正在摆弄一下小音响，那些声音就是从音响里发出来的。
沐落夜不禁有些气结了道：“老爸，你干嘛呢？皓皓最怕音响了你还买一个回来。”
沐彦关上音响回头一看，看到爸爸有些冰冷的眼神，沐落夜瞬间怂了，到底还是自家爸爸气场强大。沐落夜努力不去看沐彦的眼神，心里也有些打鼓，心道：我干嘛要作死啊。
蓝璇也被沐彦的气场震慑到了，默默地躲在沐落夜背后不敢看沐彦，沐皓月则抱着姐姐死活不松手，沐落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觉得有些尴尬，
沐彦道：“就是因为他怕才要锻炼一下啊，以后要学钢琴的人怕音响可不行，你见过哪个演奏会上没有音响的？”
沐落夜有些无言以对，沐皓月的听力十分敏锐，一岁多的时候被超市里的音响吓到过之后就对音响特别害怕，基本上是见到音响就绕着走的那种，这样的确不利于他学习音乐。不过老爸这么做是不是有点简单粗暴了啊？
“爸爸，你看皓皓都怕成这样了，你把声音调小一点，这个咱们可以慢慢来。皓皓，别怕，只是一个小音响啦，不怕啊。”沐落夜硬着头皮向沐彦建议道，又顺便安慰了一下怀里快被吓哭的沐皓月，心中一阵苦笑，沐皓月这么怕音响也确实有些麻烦。
沐彦把音响调小道：“这个是今天带他去琴行他弹得，录下来给他听听，可以增加他对音乐的感觉。”
沐落夜终于知道为啥这音响放的声音怪怪的，节奏也是乱七八糟的，敢情是沐皓月乱弹的。但是沐彦这样做真的不会适得其反吗？
沐彦见沐皓月还是怕音响怕的要死心中暗叹，最终还是把音响关上了。一直在沐落夜怀里瑟瑟发抖的沐皓月才平静了下来。
见沐彦黑着脸回房间了，沐落夜顿时松了口气，怀里抱着一个手里拽着一个重新回到房间。沐落夜把沐皓月放在床上，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复读机和一盘磁带。一打开，蓝璇便听到了优美而动听的琴声。此曲目以舒缓的节奏和清丽的泛音开始然后旋律一转而为活泼灵动，充满了生机和欢跃；最后又复归于和谐恬静的旋律中。此曲目意境苍茫恬淡而又生趣盎然。古琴的泛音丶滑音等特有的技法的运用，使得乐韵更加丰富，艺术感染力十分强烈。
蓝璇听出来了，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平沙落雁》，也是沐落夜与她交好时时常弹奏的。原本沐落夜的音乐老师还没打算教她这首，因为蓝璇喜欢，沐落夜主动要求学习的，并在习会后第一时间谈给蓝璇听。
但是这琴声中似乎多了有一丝哀伤之情，不是琴曲的缘故，似乎是弹奏者的心境。这曲《平沙落雁》为何会如此，明明是一曲和谐恬静的曲目，为何弹奏者会悲伤？
“这是最后的纪念了，也是我最后一次弹琴。”沐落夜平静地说道，话中不带一丝情绪。当初学习压力重，自己又接连受到不小的打击，失去蓝璇，令爸爸妈妈伤心最后被查出听力损伤严重。身心俱伤的沐落夜学习成绩下降也不愿再继续学习古筝，因为，她倦了。
古筝，她原本是那么喜欢，可是命运却给她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情绪本就低落的沐落夜最终选择放弃古筝，将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她也敛去了自己身上最后的锋芒，看淡了万事，终于还是迈过了这个坎，只是后来，她便再不能将自己的情绪完全表露出来，总是藏起了一部分，为人也变得异常低调。
听力下降会导致她会韵律的感觉稍差，更有可能弹不出有意境的曲目，还会弹错许多音节。那时的古筝对她来说只是个业余的爱好，她的听力注定会限制其在这条路上的步伐，最终她选择了放弃。对她来说学习成绩还是要重于古筝，那时疲惫的她录下了自己最后一次的弹奏，以此作为纪念，从此不再碰古筝，并以此纪念曾经的那个沐落夜，她不再随心所欲，做事大多是考虑再三，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听完了《平沙落雁》沐落夜关掉了复读机，没有再放下一首曲目，只是看向沐皓月，沐皓月不怕复读机的声音，先前听得是津津有味。显然他是喜欢这首曲子的。
“落夜，为什么不继续放下去呢？”蓝璇奇怪道。
沐落夜没有说话，最后一次弹奏时，除了《平沙落雁》她还弹了《高山流水》与《将军令》，只是她现在却不想听。《高山流水》与《将军令》是她曾经最擅长亦是最喜欢的两首曲子，可惜那一次，她把自己的悲伤带入了曲目之中，与这两首曲子的意境想去甚远，她觉得这是失败的，所以她不愿再听。先前放出《平沙落雁》其实是想培养一下沐皓月的乐感，她也只会放这一曲给沐皓月聆听。
浙江筝派的高山流水曲调优美。在最开始，右手跨三个八度同时表现山的庄严和水的清亮。曲中部右手如水般流畅，左手在低音位置的配合如山耸立其间。后半部用花指不断划奏出流水冲击高山的湍急。最后用泛音结尾，如水滴石般的柔和清脆。这是老师教她的，她也做得很好，不曾弹错音用错手法，可却少了意境，终是一种失败。那时的她，在心境上也是失败的，蓝璇的变化令她的心太过迷茫，亦失去了部分动力这终是不可取的。
《将军令》是浙江筝派的代表曲目之一，应展现了古代将士征战沙场，得胜归营的壮伟场面。全曲一气呵成，节奏紧迫有度，音乐富有气势。而她，只做到了一气呵成，节奏感也勉强合格，但却没能弹出那种气势，这一曲也是失败。沐落夜留下便是为了告诫自己不可再因外事迷茫了心境而影响了学业，导致了失败。最终她用刻苦的学习，麻痹了自己的心，藏起了真正的自己，直到遇见了林倾城，沐落夜那颗早已被焚成灰烬的心才死灰复燃了起来。
林倾城的关心让沐落夜死寂已久的心活了过来，让曾经的沐落夜逐渐苏醒。但人是会变的，曾经的沐落夜不会再回来了，取而代之的是现在这个沉稳内敛却不在迷茫的少女。蓝璇的回归与苏落意的闯入亦是一针强心剂，让沐落夜不再那般愿意忍气吞声，她选择了反击。不只是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她的家人与朋友，为了与她一样深受校园凌霸毒害的孩子讨回一部分公道。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做，沐落夜却有些一筹莫展，她不由得有些烦恼，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落夜，落夜。”蓝璇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沐落夜，沐落夜疑惑地看向蓝璇。
“为什么不继续放下去啊？”蓝璇又重复了一遍。
沐落夜按下心中的烦闷，叹了口气道：“失败的作品，不必再听了。我想一个人去天台上静静，你们不要跟过来。你帮我照顾一下皓皓。”说着收起了复读机。
在蓝璇有些不太理解的目光中，沐落夜还是离开了家来到了楼顶。依靠着水塔，风轻轻地略过沐落夜的身体，沐落夜闭上了双目静静地感受着。初冬的风很冷，刮在脸上有些疼，但沐落夜不在乎。因为只有这里的风能够刮走她心中的烦恼与苦闷，让她的心重新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