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纪念
别世祥
世祥走了。他的同门师弟、师妹们和他的同事好友等计划出一本纪念集，这是应该的，我也理当写几句。但几次打开电脑，几次关闭。他的几位师弟反复来信邀我都被我辞退。我写不下去，无法下笔。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想说的话太多。在他患病后直到他去世前一直未能见上最后一面，是无法弥补的最大遗憾，让我难以释怀。我的手机里迄今还保留着他生前与我的短信联系。我会试着一直保留下去，把这当作一种慰藉思念的方法。
叶世祥是我招收的第一个博士生。在所谓的“徐门弟子”中，他是资历与年纪最大的一位。在他的身上有义气和灵气，有聪明才智和做人的道德良知，有责任感和勤奋精神，更难得的是还有一份童心。或许这就是他让所有同门同学们所由衷地敬佩的原因。我为有这样的“第一个”而深感庆幸。世祥为他的同门师弟、师妹们，从做人和为学两方面树立了一个好榜样。他在专业领域已经取得的卓越成绩没必要在此一一罗列，他原本具有的无量前途同样用不着我来强调，他让每一个懂得他并关心他的人所怀有的那份期待，更无须我多说什么。
到了我这个年纪，经历的生离死别已不算少。但这一次却是那么不同。对于从事人文教育和研究的人而言，良好的师生关系有时会悄然地从友情向亲情转移。当我在电话中听到，我的一位硕士生生下孩子就匆匆离去时，曾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当我阴阳两隔地看着世祥的那张总是充满活力和笑意的脸时，我的感情实在难以平息。又一次，我感受到了“命运”这个词的沉重，又一次，我想追问许多的“为什么”？又一次，我体验到了人世最大的不公平。虽然我们常常会说，人总有一死。但当它就这样突然出现、发生在你所喜爱的人身上时，有谁能承受得了？
在世祥入土的那个早上，我们大家来到他的墓地聚集于他的碑前，一起唱响了李叔同脍炙人口的《送别》，我把这首杰作的歌词摘抄于下：“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我不想遮掩个人对这首歌词的偏好。但在那一天，我想这是寄托我们大家对世祥的怀念的最好方式。如果雨中的风声能向冥界传递世上的情意，世祥就一定会听见。但是我真的想确认一下，世祥，你听见了吗？
我们送别了为我们大家所喜爱的世祥。但在时间的长河中，这只是暂时的离别。我们迟早还会相聚，还能再见。
2014年2月10日
（作者系浙江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人文学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