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奥古斯都的记忆
“去……”
奥古斯都呢喃着，用气把这个音送出来，轻到林离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语气里的冰冷，让林离这个银幕外面的人都为之一寒。
“死……”
背上的重剑被取下来，划了一个半弧形，举到头顶上方。
无边的嫉恨，伴随着突然爆破的声音，在剑身挥下来的那一刻喷涌出来。
他疯魔般地狂叫：“就算把我们都拖入深渊，你也要死！”
“为什么啊！为什么离开我！”
滔天气浪翻滚，魔界灰暗的天空，似乎都要被这一斩给割裂开来。
结果怎么样？诺撒接下了吗？
林离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这体验全方位投影，爆炸般视觉听觉效果，最近距离观影，最佳影视效果的机会可不多！
画面在那一瞬间定格。
非要这么吊人胃口吗！
等等……有点不对……
林离试探着走上去，伸出手摸向空中的奥古斯都的幻影。
我去！卡了！
这种关键时刻也能卡，神特么……不对，是菅原雪伊承受不住后面爆发的情绪了！
就好像画面突然从标清变成了蓝光，视频大小从几十兆变成几百兆，而菅原雪伊大脑的解析速度只有每秒几十兆。
怎么能用高压气枪给篮球打气呢？那恐怕过不了几秒，篮球就“砰”地一声炸掉了。
“雪伊！断开！”
林离尝试了一下，灵魂法则有一点反应。
对准菅原雪伊脑部越来越亮的情绪线球，林离调动所有的精神力撞了过去。
“砰！”
像是灯泡炸开的声音。
周围迅速黑下来，只剩下突然一暗，但仍有微弱光芒的情绪线团一闪一闪。
菅原雪伊脸上的痛苦稍减。林离走到她旁边，握住了她的手。
略微平静了一会，另一个记忆源被菅原雪伊连接上。
这次没有画面，只有声音。
“梅迪尔丽……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
这个虚弱而哀伤声音，有点耳熟。
“唔……就是突然觉得诺撒人挺好的。可是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呀，不是吗？”
林离忽地明白过来。
奥古斯都和梅迪尔丽的对话。
奥古斯都的声音林离比之前听到的更加稚嫩，而梅迪尔丽的声音差不多，所以对话应该发生在少年时期。
“梅迪尔丽……什么时候……”
“就是上次你带我去无回宫，参加城主宴的时候呀。”
“那之后呢……”
奥古斯都突然吼了起来，还有身体碰撞的声音，梅迪尔丽的惊呼，和瓷器摔碎的声响。
“为什么！你每天晚上都会去诺撒的宫里！”
“我没有啊！好痛，能不能先放开我。”
“我一开始也不信，直到这几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了！我没有去上父亲给我安排的剑术课！梅迪尔丽，我——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的……你的肩还疼吗？”
“没事，但我真的没有去诺撒的宫里。”
“算了……梅迪尔丽，我准备搬出去住。”
“唔，你决定了吗？”
“嗯，我帮你把碎片清理干净就走。”
“……”
“喂！奥古斯都，那先再见了。”
“……”
“奥古斯都！”
少女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而渺远，然后消失不见。
放完了么？
林离搓了搓鼻子，并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故事感到鼻酸，他只是感觉有些尴尬。
听了这么久，除了男生的“为什么”和女生的“他很好”，“我们还是朋友”和“我没有”之外，林离什么也没听出来。
难道年轻人分手总是这么……尴尬吗……
想一想自己当年读高中读大学的时候……哦，对了，想啥呢，自己没女朋友……
嗯？
这是哭声吗？
一滴经过投影的缩放，而显得巨大无比的泪水滴了下来，让林离脚下的地面泛起一阵阵波纹。
“嘀嗒”
林离仰起头。
起风了，下雨了。
“梅迪尔丽。”
“嗯？”
“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我有一个哥哥，叫做诺撒吗？”
“嗯嗯，记得呢，你说的我都记得。”
“诺撒地位比我高，力气比我大，背书比我快，剑术比我好，我都不在乎。”
“这样挺好的呀，为什么要和别人比呢。”
“哈哈，不是我不和他比，而是我有一样最珍贵的东西，他没有。”
“什么呀……喂！你别说了——”
“我就说，是你啊，哈哈哈哈。对了，下周有个城主宴，我带你去吧。”
“好呀好呀。”
“……”
两人的声音随风而去。
场景再度变换，头顶上突然一道光柱打下来，让林离有些睁不开眼。
眯着眼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强光，林离看了看四周。
七座魔城，大广场……回到魔界了吗。
怎么会那么亮……
魔界的天空不再灰暗，因为天界的光芒射了下来。在光的源头，一位身着白衣的天使张开羽翼，七柄美德权杖悬浮在她周围。
尽管逆着光，林离还是认出来，那个天使是梅迪尔丽。
顺着梅迪尔丽的目光看去，诺撒傲然立在傲慢魔城无回宫的顶端，背后的匣子上，七柄罪之权杖已然集齐。他仰着头，脚下则躺着只剩下半个身子，奄奄一息的奥古斯都。
“没想到七柄美德权杖赋予你的权限，竟能解开我的能力，傲慢——人主。”
这次林离第一次听见诺撒的声音。
睥睨一切，野心勃勃！
傲慢——人主……精神控制效果的能力吗……
林离突然明白过来，他们三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诺撒看中的，不是梅迪尔丽这个人，而是她在美德方面的巨大潜力。
“梅迪尔丽，和我一起打开世界核心，我就能获得这个世界的控制权，而你能复活奥古斯都，之后你们去哪，我再不打扰！”
“奥古斯都，呜呜……呜呜……奥古……”
似乎是听到了梅迪尔丽的声音，奥古斯都失神的双眼渐渐亮了起来。
“梅迪……梅迪尔丽，咳咳……原来你还是……咳咳……”
又吐出一口鲜血。
“梅迪尔丽……还是都活着……比较好啊……那样就能每天看到你了……我们都不要进深渊啊……来世……再见……”
奥古斯都的眸子暗了下去，再也无法亮起。
“梅迪尔丽，你也听到了，告诉我，你的选择！”
天界的光线慢慢收了回去，梅迪尔丽合上了身后的六翼。
天界之门缓缓闭上。
影片在这一瞬间定格。
林离望着梅迪尔丽失去神彩的眼睛。
她已经成为了神。
宽恕，是人性的；而忘却，是神性的。
她选择了忘记，忘记一切。
因为她不能原谅的，不能宽恕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