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落水镇
北荒城至京城一共三百里有余,途经寒、云两州。若是按平常的速度得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快马加鞭虽说只要几天,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龙夔马这样的好驹。
苏白龙颤悠地骑在马上,神色低迷。他一夜没睡,北荒城外的旷野上他没有找到那个叫做阿离的姑娘,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只有那个随意定下的约定。
他甚至连阿离的真名叫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叫阿离。
另一匹马上是来自南海派的侠女南笙月,听闻苏白龙要前往京城的消息哭着喊着要跟来。
段易生没空理这个,于是她只好一早上都守在苏白龙的门口,直到后者答应才跑回房里提起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行囊。
另一边则是徐林道,和尚并没有骑马,而是穿了双普通的草鞋,似乎就要这样走到京城去。
“秃子,侠女要跟来我能理解,你老是跟着我做什么?”苏白龙抛开心里的不痛快,望向一边的徐林道。
他们已经走进寒州的地界,远离了北隍道。
寒州多贫苦,饿死的人比战死的人要多,王城里的贵族们对这个贫苦之地并不理睬,每年能收上来的税收少的可怜,要死要活他们也管不少。
倒是贺尾经常会让下属分发食物,不过从未有人记他的好,多数人只会记得他把食物给了别人而已。
寒州太大了,一个刺史能做的事寥寥无几。
这也导致了如今寒州匪盗众多,尤其是因为北隍道的事,这里也聚集了一批不小的匪盗势力。
“施主要入佛门么?”徐林道问。
“不入!”苏白龙说。
“那我就跟到施主愿意入我佛门为止。”和尚不依不饶地说。
“好吧,你非要跟着我我没意见,不过你就非要走路么?这样我们何时才能抵达京城?”苏白龙一脸无奈。
这次皇帝急招入宫显得有些突兀。现如今内忧外患,一个天命境的高手在这样的乱世下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实在是不值得皇帝浪费时间。
可偏偏圣旨在他昭示出自己天命境的实力几天后,便送到了绝影门来。
“佛说终生皆苦,这一路三百里有余,我自己受罪便够了,又何必要拖上一匹马呢?”和尚念叨着。
苏白龙满脸无奈,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招惹这招提寺的和尚了,怎么以前去招提寺的时候觉着那些光头也没那么可恶。
“听说京城能够看到全天下的东西。”南笙月摸了摸自己鼓囊的钱袋。
江南重商,南海派也是家当不菲,只是自己怎么就摊上了那么两个人?
再往前十里地就能看到镇子,今天他们就会在那座镇子里歇脚,苏白龙走这条道有过经验,另外两人也不多说什么。
“照这个速度下去,得要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啊。”苏白龙望着前路悠悠地叹了一声。
前边的镇子叫做落水镇,因为镇子毗邻了一道瀑布,水流从高千尺的断崖上落下如同水银泄地,这才有了那么个名字。
至于瀑布的源头神秘无比,至今还未曾有过人抵达,又或者他们抵达了,却没命回来。
于是那道瀑布也多了一个断魂崖的名字。
从底下往上望去只能看见水流从云端上洒下来,细细的云丝环绕着水流,像是一条水龙从云层中探出巨大的头颅来。虽然没有王屋山那么高,但这座无名山峰的高度也能排进天下前三去。
他们所走的官道必经落水镇,苏白龙抬头看了看天空,温暖的日光从云端洒下来。
这光天化日之下,估计是没什么流匪出来作祟——这种天气谁不想舒舒服服眯一会儿?
“寺里的主持经常闭禅,一闭就是几年,一个月的时间不长。”徐林道完全没有意识到苏白龙在话里针对自己,反而很正经地和其说道。
“他们难道不吃饭么?”南笙月倒是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不吃,虽说辟谷是道家的法术,不过主持似乎对这种法术很感兴趣。”徐林道说。
其实还是因为寺里的粮库快空了,于是很多和尚只得修习辟谷术。这年头天下大乱,民众百姓苦,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和尚们也不好上街去化缘。
断魂崖虽然在整个寒州都极其有名,不过落水镇却依旧只是个小镇子,一共五百多户人家,地盘也就是北荒城的三分之一。
入了镇中,便能够听到嘈杂的市井中的叫卖声,各种三教九流在街上流窜也没人管。实在是管不下来,镇里的卫兵早就跑了。饥荒闹到这个份上还真是头一遭。
镇上的房屋破旧,放眼望去就没有新砖新瓦。
“阿弥陀佛。”和尚轻声说。
苏白龙低笑了一声,策马朝一间客栈走去。
“公子!”一个人影忽然拦在了马前。
苏白龙定睛看去,来者披了身破旧的道袍,手里持着个罗盘,举止倒是蛮有道家的仙风道骨,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双丹凤眼看起来总让人觉得贼眉鼠眼。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江湖术士这天下他遇到的蛮多,不过这公然拦在马前的还是头一遭。
“有何事?”苏白龙问。
道士整了整衣袍,欣长的道袍里露出剑柄来,一闪而逝。苏白龙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来。
“看公子眉间发愁印堂发黑,估计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吧?”道士嘿嘿一笑,右手两个手指不断摩挲着,“八文钱,我给公子算一卦,说不定能解公子烦忧。”
南笙月也没想到刚入镇就被江湖骗子给缠上了,这种人在江南也不少,真以为披个道袍就懂易经八卦?按照南笙月的性子骗子就该打一顿,这叫惩恶扬善!
“你们骗子就会那么几句么?成天印堂发黑,黑不黑我们自己不知道?”南笙月一笑,“不过你好像还差‘有血光之灾’那么几个字。”
年轻的道士微微一愣,不明白什么意思。
一边的徐林道捂嘴笑了起来,身后的马漫不经心地从鼻孔里喷出一口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