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矛盾的女子
第二日上,花明柳媚,庙里传来声声钟鸣,高亢圆润,余响绕梁。
卿潇因昨日听宣尘说烆陌与忘忧之事,大受感动。又想着烆陌几次助她,本着互帮互助方可友好相处的原则,她实在应该帮烆陌一把,至少该去劝劝忘忧。
存了这个思量,卿潇早膳都用的比往常快一些,用完早饭便急急向着抚忧阁奔去。途中见着睡眼惺忪的辰慕站在一棵桃树下打量着什么。
卿潇停了下来,轻拍辰慕的肩头,“辰慕你在这干嘛呢?”
辰慕转过身来,见是卿潇,拱手做了个礼:“郡主今儿个起得好早啊!”
卿潇回礼,“都早都早!你大清早杵在这儿看风景呢?”
辰慕摇头:“我在等郡主你呢!”
“你等我作甚?”卿潇觉得奇怪。
辰慕笑道:“师叔祖说叫我随郡主去见忘忧姑娘。”
“那宣尘呢?”
“师门有事,师叔祖与将离君今早便回去了,应该要几日才回得来。”
“这样啊!那先去抚忧阁吧!”卿潇语气难掩失落,抬步朝前走去。
与辰慕同去抚忧阁的途中,卿潇又问了几句烆陌的事情,辰慕只说烆陌君追了忘忧姑娘五百年,早已练就了一套乐观豁达的性格,五百年里被拒了千千万万次,也不在乎这一次。
说来也是。
抚忧阁较卿潇昨日来时没甚相异,临崖处的风依旧有那么大,春雨一落泥土湿润且疏松,让卿潇不禁担心万一哪日夜里雨大了些,风盛了些,这间建在悬崖边的屋子就不复存在了。
姑娘家的住在这里终究危险了点!
卿潇站在门口唤了一声“忘忧姑娘”,不料屋内无人应答,她便又唤了一句,还是寂静非常。她踌躇着要不然走进去看看,辰慕向她摇了摇头。
她凝眸,只见着辰慕左右细细打量,弯腰拾起落在一旁圆润的石头,在手上掂量一下重量,忽然将石头扔向了抚忧阁厅门。
这是要砸门啊?卿潇大惊失色:“诶,你……”
那石头在抚忧阁门口被绞成了粉末。
卿潇于纷扬的粉尘凌乱,将要说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一张小脸吓的苍白。她拍拍胸脯定神,好半晌才将自己从惊吓中摘出来,不禁要想,万一辰慕没能将她拦下,估摸着那块石子的下场便是自己的下场了。
这这这……门还真该砸砸!
“这是什么?”
辰慕皱着眉看着那扇厅门,沉沉地说:“结界。幸亏师叔祖叫我小心些,不然后果当真是不可设想!”
卿潇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还好躲过了,只不过如今这要如何是好?”
辰慕叹气:“我扔石头那一刻忘忧姑娘就应知道有人要闯了,她会出来的。郡主,我二人就先在此等等吧!”
卿潇点头,心有余悸地看向那扇门,心想这忘忧姑娘虽然相貌美艳,做起事来还真是凌厉非常,此番设的这个结界,不知是要防人还是要防狼呢?那万一哪一次烆陌一个不小心要硬闯了,还不得绞死在这结界之中?
卿潇啧啧叹,都要觉得忘忧爱烆陌一事,是她自己的错觉了。
多少也纠缠了五百年,这千丝万缕的心结又怎能在一朝一夕之间解开,又怎么舍得呢?
真是想不通……
屋里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声,逐渐由远及近,下一瞬就见到忘忧推门而出,她一身白衣该温雅如玉的,此时却有些衣襟凌乱,三千青丝垂于肩后,飘然如瀑。她携着一只酒壶,靠在门后看他们。
俨然一副伤情的模样,这让卿潇心中一跳。
看忘忧的模样,她在这段感情中不见得比烆陌痛的要少。
可为何她要这样矛盾,既然心里有烆陌,又何苦拒他千里之外弄得两个人都这么悲不自胜。若只是试探烆陌对她的真心,满满实实五百年,这难道还看不出一个男人的真心么?
忘忧长叹,眸光平淡如水,“二位是何人,来这抚忧阁所为何事?”
辰慕笑着作揖,道:“在下是崇吾山将离仙君之徒辰慕,前来拜会忘忧姑娘。”
卿潇觉得崇吾山这名字很是耳熟!
忘忧一听,强挤出来一个笑,道:“原是将离君的徒弟。”稍顿,又问:“这位姑娘是昨日与宣尘上神一道来的姑娘吧?”
辰慕偏头看卿潇似在沉思什么问题,便代她回复了:“这位是安平王府卿潇郡主。”
卿潇终于想起来了,崇吾山崇吾山,便是自小听父亲念到大的仙山崇吾!将离是崇吾山之人,那宣尘定然也是崇吾山之人,自己的紫鸣笛又是崇吾山的圣物,难不成自己和崇吾山有着什么关系?
正想着,辰慕在背后轻轻掐了她一把。
卿潇回过神来,见着目光沉沉的忘忧,她连忙笑着唤了一声:“忘忧姐姐。”
忘忧出于客套,也朝她笑了笑:“卿潇郡主。”
卿潇又说:“那日我在第一酒楼前因人推搡而摔倒,幸得姐姐相扶,如今又在后亭山上见到姐姐,也是有缘,便想着前来拜会一番。”
忘忧凝眸想了想,记起她前几日里在第一酒楼面前,见到一个贼人正在偷盗一妇人的钱财,于是便施法戏弄了那小偷,想让他当街出回丑,却不料撞上了一名卖花生的老伯,老伯本就苍老,腿脚还不便,被他那么一撞就直直的往地上栽去,一板车的花生米洒了一地,还牵连了刚从酒楼出来的一位姑娘。
那位姑娘原是卿潇。
忘忧那时深感羞愧,急急走上前去扶起老伯,给了他二两银子,权当看医抓药的银子,随后又将卿潇扶了起来。
想起这事,忘忧脸上浮起一抹尴尬的脸色,“……不过小事而已,郡主不必放在心上。”
卿潇连摆手:“正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姐姐既帮了我,我又怎能相忘?……不过如今看姐姐心情烦闷的样子,想来也不好会客,那卿潇便改日再来拜访!”
话落便拉着辰慕急急离开了抚忧阁,后者来不及反应,自己就已经在山间小路上跑起来了。
“等等等……不能再跑了,”辰慕刹住脚步,抬手抗议,“郡主您怎么了?”
卿潇也是气喘吁吁,“先……先找个地儿坐下歇歇。”
随后二人在后亭寺后院的石椅上入座,待都喘匀了气,辰慕就问:“郡主,您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卿潇闻言露出粲然一笑,“我方才听你与忘忧说起了崇吾山,你莫非是崇吾山之人?”
辰慕愕然,半晌才说:“是……是呀!”
“将离也是?”
“嗯。”
“宣尘也是?”
“对……对呀!”
果然,这群神仙都是崇吾山的神仙,与自己手中的笛子也该有联系,她仿佛就快要触及那支神笛的秘密,深吸一口气,略带紧张的看着辰慕:“那你可晓得紫鸣笛?”
辰慕忽然警惕地看向卿潇,眼里涌过一丝犹豫的情绪,紫鸣笛他自然晓得,关于羲梵帝神与神笛之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只是卿潇想问什么,以及哪些事情是可以告诉她的,哪些又是不能说的,他却不得而知了。万一自己一时口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脸上神情变化莫测,直到卿潇冷着脸推了他一把,他才回神讷然地点点头。
“那你可晓得紫鸣笛是怎么到了我手上的么?你们下山来到安城,是不是因为紫鸣笛?”卿潇的语气霎时间变得凌厉。
辰慕抿起嘴唇:“我只晓得紫鸣笛是崇吾山的东西,其他的便真的不知道了。”
而后又着重加了句:“真不知道!”
卿潇打量了他几眼,见他端着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当下相信了他是真的不清楚,便就此作罢不在追问,只叫辰慕他带自己上一回崇吾山,还着重注明偷偷带她去一次,还拍着胸膛表示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不过辰慕很是为难,自己只是一名刚入崇吾山不久的小辈,怎敢背着宣尘带他人上山,况且这几日临近玄真上神他老人家的寿辰,崇吾山客满为患。
宣凌上神自然也要回来为师兄贺寿的,这两位一位是天族战神,天君他老人家的师父,一位是宣氏神祗的嫡长女,天族第一位飞升上神的女神仙。
他实在没有胆子将卿潇带上崇吾山。
正准备回绝,却见烆陌忽然冒了出来,凑在他耳边笑嘻嘻的问卿潇:“潇丫头,你要去崇吾山?要去找宣尘?”
卿潇先是捂着心口做惊讶状,而后喜笑颜开,点头如捣蒜。
烆陌又道:“辰慕不可以带你去,我可以啊!”
卿潇激动的站了起来,“当真?”
“当真。”
辰慕道:“烆陌君!”
烆陌拍拍他的肩膀,“你莫要着急,我就带卿潇上去看看而已,宣尘不会怪罪的。”
辰慕将他拉去一旁,焦急地解释:“我师叔祖自然不会怪罪,他巴不得日日见到郡主呢!这……我师祖与师伯祖回来了。”
烆陌惊讶,“哦?玄真上神也回来了么?”
“这不更好么?正好一家人聚聚!”
辰慕满头黑线的不晓得说些什么。
于是,在卿潇无比坚定的目光与烆陌君努力不懈的怂恿下,辰慕苦笑着展开折扇,当日就带两人上了崇吾山。
辰慕一边御着扇,一边在心中鄙夷:这烆陌君哪里有半分因情所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