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问世间何路最长 不过是生死茫茫
风慢慢变冷，深宫青色的高墙上多了许多寒色，栉比的琉璃小瓦掩饰不住凄凉。一个月来，窗边的柳树从满是黄叶，变得只剩枝条孤单的荡漾。
“你要在那里一直停留到什么时候？”
结宇慢慢的抬起了头，听风的声音如同以往，看了看一个月来第一次出现的听风，想到自己一个月都没有去关心听风去了哪里，又干了什么，有些愧疚起来。
“没什么，只是~”想了半天，结宇还是没有答上话来。
“好了，好了，看这是我新做的点心，是在御膳房那边学的，尝尝？”一边伊水凑了上来，端着看似华丽的托盘。
“嗯！好吃！”点心刚放进嘴里，结宇习惯的说了一句之后，就没有了话题。
“你的外公想要见你。”
“外公？”结宇喃喃自语，念叨着听风说出的新鲜词汇，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个人的身影，母亲也极少提起。
“他说，有你母亲的遗物要交给你。”
“在哪里？”结宇站起身来，慢慢离开窗台，看了看仍在角落许久的盾剑，犹豫一下，背在了背上，熟悉的感觉让结宇心中安定了一些。
王府的墙上长着即从枯黄的杂草，左右随风摇晃，辉煌不再的牌匾牵强的挂在门前。入门之后，只见两个青衣小厮正扫着落叶，许久无人的王府犹如亡人的坟墓。
“王爷等待多时了！”
结宇点点头，和伊水一起跟着青衣小厮经过了荒废许久的小路，枯草和落叶在脚底沙沙作响，只剩枯枝的树木下留着昆虫的残躯。
吱吱呀呀的打开房门之后，结宇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外公。
“真像啊！”昏暗的房间里，结宇依然能看的清清楚楚，眼前这个老人已经鬓角斑白，杂乱的胡子长在下颚，黑红的皮肤不知受了多少风霜。
“伊水，你的生机液还有吗？能不能借我两滴？”
“哦！”伊水什么都没说，拿出自己的小葫芦，看了看桌子上的茶杯倒了一小杯出来，碧绿色的液体，油状的滚动着。
“给您敬茶。”说着，结宇结果伊水手中的茶杯，递到眼前的老人手上。
“好好，真是像啊，和她真像啊，已经十五岁了？”一边说着，把茶杯放到桌子上，拉着结宇问道。
“嗯，母亲这些年一直和您有联系？”
“没有，没有，这些年她一直在宫中，什么事，什么委屈都不跟我说，甚至连面都未曾见。直到，半年前，已经重病难医，我忍不住来看她，她让我转交给你一封信。”
说着，老人颤颤巍巍的手在怀里掏着，终于拿出了一封小小的信封，信封被锦缎包裹着，依旧多出了许多折痕。
结宇小心的打开没有封口信封，信很短，字写的很大，即使笔画写的认真，仍觉得别扭，在昏暗的地方，依旧看的清楚：
“我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知是多久之后。已感病重难医，积重难返，命不久矣之征。想到已无法见你，很多遗憾。
这一生，年幼时无忧无虑，一朝生遭剧变，被囚宫中，饱尝辛苦。有你，能与你相依为命，是我的幸运。但是，失去自由，常常觉得无望，还有家破人亡的痛苦日夜折磨。所以，生或死，对于我来说都是两面可以接受的事情。
有许许多多话想说，可是刚在脑海里浮现，想到你拿起信的那时我已不在这个世界，种种念头尽皆打消，只是：
如果我的死让你悲伤的话，这将是我对这个世界唯一的歉意。
往前看吧，孩子！”
结宇小心翼翼的把信纸折好，隐藏起纸面的水痕，更加小心翼翼的想要把信纸放回信封，可是晃动的手怎么也不听使唤。
“没事没事！”伊水在身边说着，用温暖的小手握着结宇的手，把信纸慢慢塞回信封。
“谢谢！”结宇感受着伊水手上传来的温度，转头看了看伊水递来的眼神，连同信封一起，珍视的放进怀里。伊水只是站在一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胸口处淤积了许久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眼神恢复了焦点，像是往常一样，坚定的看着前方。
“外公，请喝茶！”说着，重新把桌子上被放下的茶杯递到了老人手上。
“好好！”一边说着，轻轻的在茶杯上抿了一口，老人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变得光泽起来，鬓角的白发马上变黑，连同眼睛都从迟暮慢慢变得有神，几个呼吸之间从一个迟暮的老人变成了中年人的形象。
“这是？”草原王惊疑的看着杯子中晃动的绿色茶水。
“这些年仙府修仙，无所寸得，唯有此物可让人无疾终老。”
“如果半年前有~”还没有说完，草原王便改口，“这叫什么名字？”
“生机液。”
“我听说过，这个名字。”
“哦？”结宇惊讶的看着对着茶杯感慨的草原王。
“虽然在草原书籍匮乏，文字记载保留的很少，可是关于仙的事情却有不少记载。没想到，能够见一次连仙都视若珍宝的东西，真的是运气啊！”草原王摇着头，说着。
“可是，据我所知，此物只对凡人有用，仙人并不需要这个东西啊！“结宇皱着眉头说着。
“那我就不知道了，书上只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记载。”草原王叹息，“之所以这么急匆匆的让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让你注意，半个月前，皇宫传来消息，要在祭天的时候将你母亲的坟墓迁往皇陵，希望你能注意一点。”
“为什么？”
“在草原这边的记载中，中原皇陵有着成仙的秘密，所以匈奴强盛时七次进攻中原，和成仙的秘密有很大的关系。一直到草原没落，养活的人口远逊于中原，探寻成仙秘密的念头也终于打消，这些事情也都成了传说。你一回来，皇帝就马上有了动作，怕是，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所以他打起了我母亲的主意？”结宇眼中怒火涌动。
“哎~”草原王长叹一声没有其它表示。
“外公，这些你还是都服用下去吧！没有仙葫，就算是用最好的玉器装，三五年内都会消失的。”临行的时候，结宇回头劝道。
“太浪费了，太浪费了！”草原王笑呵呵的像是珍藏宝贝一样，把小小的玉瓶子拿锦缎包了几层，揣进怀里。
“保重！“结宇没有其他表示，出了荒凉的院落。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各色各样的人物从身边穿行，活着的感觉油然而生，恍然若梦。
“对了，生机液，以后还你。“想起之后，结宇对着一直走在半身后沉默的伊水说道。
“没事，生机液都不是事情，你，没事了？“
“没事了，这些天麻烦你了。“感受着伊水关心的目光，暖意在心中生出，结宇露出一个笑容。
“那就好！“伊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了，还有听风也很关心你，只是她不说罢了，我都知道，你要好好谢谢她。“
“嗯！“结宇点点头，冬日阳光明媚，天空高远。
“快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整天在宫里已经快闷死了。”说着，伊水欢快的跑开了。
及至暮色深沉，西方的红日尽显妖娆之后迅速敛艳，天街的繁华散尽，只余零零落落的灯笼挂在各处店铺，进进出出的酒客看不到归所。
“玩的开心？”
“嗯，很开心，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伊水说着，对着远处的光线，晃晃手上的糖人。
“你回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怎么说呢，有点复杂，等离开这里之后再跟你说。“说着向前小跑两步之后，露出一个让人不能拒绝的微笑。
“对了，你葫芦里的生机液呢？都用光了吗？需要吗？我的葫芦里还有很多呢！“
“只剩了一点点，都给了我的‘父皇’了，其余的都喂给凌霄了。”结宇想了想，照实回答。
“为什么？仙师不是说过，凌霄想要醒来，剩下的只能靠运气吗？”
“嗯，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一点心存侥幸吧。”伊水听完之后，安静下来，和结宇并肩走着，没有说话。
“不过，凌霄醒过来了，总是好事。”结宇轻松的对着一边的伊水一笑。
“嗯，也许送凌霄回家的时候，应该让你直接回来的。”伊水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回响。
“在凌霄昏迷的时候，在得知母亲去世的时候，我很自责，也很懊悔，无论哪件事上，都觉得自己可以做的更好，可以有更好的未来。”
“不过，在拿到母亲的信的时候，我明白了，我错了，是我自大了，我不可能知道一切始由和结果。我并不能决定一切，已经发生的事情，我无力反抗，再怎么痛恨自己都无济于事。所以，我决定，往前看去，攥紧拳头，看好身边发生的一切，让未来能够变得顺利，没有时间再去自怨自艾。”
说着，久违的拿下背上的宽剑，轻松的挥舞着，如梦如幻，在黑暗无人的街道。一切变得越来越顺利，剑和天地之间的流动变得越来越清晰，剑招像是划破了天地隔膜一般，一道剑气冲天而起，冲向黑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