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清风·品读古诗经典（组诗）

江西/万建平

读于谦《入京》

你袖间的一亩三分地，种着

一缕清风。朗朗乾坤，迷雾知几重

清风拂面时，人心里的能见度

又提升了好几个指数

让你的子民望着你升迁入京的背影

长亭短亭，不绝于路

恨不早生几百年，一睹你翩翩风度

素袍掩不住的傲骨，抖落了千年的世俗

使铜开始生锈

石灰一样清白的人格，在腐朽的现实中

从未失去尊严的亮度

带着一个梦，或曰：理想

遁入你的诗歌。我发现，名曰“清风”的庄稼

不在五谷之列，但你一生躬耕不辍

文字的经纬，横竖都能通向灯火万家

清风拂拂，沿着平平仄仄的韵脚

春天一般，吹进了老百姓的心窝

吹过你出仕的王朝，吹到我雾霾肆虐的国

借你袖间的一亩三分地学习耕种

晨昏侍弄一垄清风。从现在起

以你为师，做一个襟怀磊落的人

放下得失，淡泊名利，心怀苍生

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读郑板桥《潍县署中画竹呈年伯包大丞括》

我必须要跟你聊一聊，我的一个乡亲

前年，他耕种了二十年的几亩水稻田

在村长的“关照”下，三分之一归了村长的舅子

带着满腹的愤懑，他来到了乡政府

指望着这里有人能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他肯定没有听说过，种满樱桃树的乡政府大院

并没有种竹。至今，我把这件事当作是自己的过错

深深地自责时，

幻想着樱桃树被一丛丛翠竹取而代之

竹影摇曳，风清气正，千家万户都做了一个深呼吸

但是，你一定想象不到，那天上午

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一家之主的大男人

居然坐在石狮蹲守的乡政府大门口嚎啕大哭

他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旁若无人，那么不由自主

我知道，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的，不如

你案桌上的宣纸，可以写诗，可以画竹

念一声“一枝一叶总关情”，从你廉政的潍县

到我的老屋村，有多少草民为之动容。时值阳春

乡政府大院的樱桃花开得多么俗艳、多么缱绻

其中还有几枝开得多么的没心没肺

我伸手为他拭去脸上的泪水，

然后，目送他孤单的背影

艰难地走出我的愧疚，走出一对石狮情感的缺失

我必须要跟你面对面坐下来，聊一聊：竹

这种在你的笔下司空见惯的植物，在我的家乡

越来越少见了。而他的痛哭声让春天始料不及

有关于竹的形神与格调，

以及自竹本身引申出来的话题

我要到你的诗中去领会，画中去寻觅

好比你散落民间的官品、人格与文人的风骨

只有站在老百姓的角度，才能看得真切

才能成为一种审美得到最终的确立

读况钟《离任》

在一本书中看到你的时候

你正策马在任满回京的路上

踏踏的马蹄声，被晚秋的夕阳无限拉长

薄薄的温暖，菊花一样开在了我的心上

岁月薄凉，空气里依旧残存着淡淡的菊香

你渐行渐远的背影，没来由

使我又想起了我的老屋村，想起了村庄里

被名词、动词、形容词冷落的民瘼和愿望

你勒住马匹，坐在马背上回身凝视了我片刻

你一定是听到了我心中菊花凋零的声音

暮色中，千年的官道继续穿越千年的忧伤

一匹瘦马，驮着一缕清风，与老屋村擦肩而过

老屋村紧急集合所有的目光，为我掌灯

我的书不能白读，我的书，没有白读

我已在你必经的字里行间画了一个感叹号

天下百姓的愿望也是老屋村民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