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唇齿之环③
唇齿的关系,极其紧密。如同高手布棋,招招入心。
“老爷,你怎么不去多考虑考虑……这眼下,被人家给盯上的滋味啊?”
“说这些……唉,又能带来什么样的忧郁呢?”,这声比刚才又略加深沉了许多,“魁八、莫家、刘麻子……这一个个的,都不想去对付了。没准到时候一个炮弹头子打发过来……如何生死离别,还不知道呢?”
“老爷……老爷……你看你,又胡说什么呢?”
那女子蹲下身来,拉了拉顾老爷子的手,故作娇声地说道。言语之中,还显得有些激动,眼角里已经涌现出了那迫不及待的泪珠。
顾老爷子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缓缓地叹了口气,“多大的事儿,多大的人儿……有什么好怕的,人生不就是这样地……这样地来来往往吗?只不过,不像那外头的车……可不会调头,再走一次罢了。”
想到这儿的话语,不由显得意味深长起来。顾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此刻微微直起了身子,把右手轻轻地放在了这妇人的背上,又轻轻地拍了几下。
“茵在这儿……茵在这呢,老爷。”,这妇人随之抬头拉住了顾老爷子的手腕,在鼻子轻轻抽搐了几下后,才慢慢地起身,“喝点茶水吧,这会也差不多泡好了。”
说这话时,顾老爷子只静静地盯着她看。看到她在那转身之际,用右手轻轻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随后放在了自己的嘴上。
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同茵在她那青春之时,一般无二。也自是这般惹人怜惜的姿态,让顾老爷子甚为喜欢,直到今日再见,心中也不由得有一分悸动来。
年轻美好啊,青葱之年留下了尽是回忆。但愿在过去的故事里,后悔与遗憾都不再会被提起。
而对于这一点,顾老爷子的心中始终都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取得颜雪母亲的原谅。然而他的三番五次并没有换来什么结果,大概悲伤到了极致,成了一种最“陌生”的淡然吧。
只不过“顾天……”,这个名字再也没有被提起。如果不是顾老爷子还记得,只怕自己在轻狂若风之年那最深刻的印象,也要随风而去了。
“老爷……老爷,来喝一点吧。”,茵柔声地说道,把茶端到了左手的小桌上。两腿微微合拢了一些,站在了一旁。
顾老爷子冲她笑了一下,在一起多年也生了一个孩子,所谓的感情早已化作了那无可分割的亲情。端起茶杯的那一刻,他不禁地低头,看向了对方那露出半截的腿来。虽不如白玉修长,可皮肤紧致,一点也不像要步入四十五岁大关的样子。想来茵时不时进行点身体的锻炼,不像自己疏于身体上的照料,过早地成了这幅“病秧子”的姿态。
“真好……茵。”
顾老爷子慢慢地起身,走了过来。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整天去想着跟一群孩子较量……那样地活着,也该多无趣啊。再说了,那样的话……我又怎么会有空来陪你?”
顾老爷子轻轻地捏了下对方的手,慢慢地靠了上去。两人之间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抱到了一起。窗外,还隐约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仿佛随风儿的脚步而变化起了节奏。
这无言依偎的画面,融入了这一阵柔风之中,说不出有多少的温情,却也令人的心灵多出许多温暖与慰藉。
风也没有放过其他的角落,甚至于那小少爷挂在屋檐下的风筝,也身不由得地“吱呀”声不休。
“你看你,这噪音……本少爷,可就赖在你头上了。”
“哪能这么说,还不怪你姐姐。”
冯随之反驳地说道,只不过声音太轻,同外头传来的“噪音”相抵消,便也若有若无了。
“是啊,宝子哥。下午的时候,可都是姐姐一个人的主意。”
同这小少爷一起玩的,还有他那两个小妹妹。平日里,各个姨太太虽走动得少,可小家伙之间的友谊却“搭建”起来了。原因无他,只有那一份专属于童年的“玩心”,成为了彼此间联系的“桥梁”。
“好吧,我这次算在姐姐头上。没有去多想想,下一回……”
“没事,姐姐。”
小少爷才不会在意于这些,更何况对方是疼爱自己的姐姐呢。
没找到一个好夹子,勉强去凑合用的,往往不会给人带来愉悦。就如同一段爱情一样,要去用心找用心做,当真心地发现适合的时候,大概才真正地“适合”。
大概玩了一个时辰,直至这位五姨太太送来些水果,这几个玩伴才挥手再见。
“你就不会……不会说些,让人发笑的话吗?”
待冯走出小少爷的房间,朝东回自己的那间屋时。听到了身后的顾颜雪,冒出了一句话。
“我想,你总归是堂堂大小姐……之前的一点付出,也是我应该的。”
“你……你想好了说的?”
“我……算什么,一个雇来的教书先生……可没有什么大本事的。之前的事儿,冯某在这表示感谢。”
冯韬没有去转身,极力地去表现得客套。或许这样的举动,能让彼此之间更为生疏一些来。再说顾忌到身份,他也不愿再朝前发展一步了。同时再回想下,顾老爷子之前的一番话,也很有道理:你能给她带来什么?幸福,或快乐,乃至充实的生活体验……有时候,爱不一定非要攒在手心里。那样的话,带给对方的,没准会成为一种“压力”、一种不再想去享受的“束缚”……
“我……我……觉得你很好。”
颜雪不知猜到了什么,点了点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而冯或许觉得有些意外,一动不动,直至顾颜雪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这零星疲倦的夜幕之中,仿佛只有他一人正无所适从地走着,在停下来的时刻,又晃然化身成了一尊携带两分威伦斯气息的雕像。
她是在接受我吗?
可她要知道我的背景,这卷起的流离战火……竟由一部分由我爹爹引起……那让颜雪知道了,她又会怎样的生气呢?
真不知道这接下的路,又会如何?爹爹……爹,他能不能放下他那自以为傲的身份呢?
战火再激烈,最受伤的……反而是更多无辜之人,手无寸铁的百姓。
……
只不过,一个劲去想去埋怨,什么也改变不了。
黑夜里,凉风中。
冯坐在了发冷的石阶上,独自一人去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