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江中沉船

“奶奶，马师傅上船了吗？没被特务识破吗？他完成任务了吗？”邓嘉急不可待的提出了一连串的新问题。

奶奶接着说：“你啊，真是听故事的比讲故事的还急。我告诉你，这马师傅啊，也是一个老地下党员了，经验丰富着呢。他在你爷爷的暗中帮助下，巧妙的登上了一艘叫‘吉祥号’的轮船，并且在船驶出码头不久，就想办法炸沉了这艘轮船，船上载的大量黄金、银锭也全都沉到黄埔江里去了……”

再来说马师傅做通老谢的工作后，向老谢郑重地敬了一个举手礼，然后出门叫了辆黄包车立刻赶到了码头。

老谢望着马师傅远去的背影，知道这次马师傅是在豁出自己的性命来完成任务，他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了。

马师傅到了码头后，看到船员成群结队的在等着特务的审查，就悄悄打问着找到了他的师兄王大发。

马师傅和王大发已经多年未见，王大发看到马师傅后一把拉住他说：“老马，这里到处都是特务，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马师傅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然后把王大发拉到一个角落里，说明了来意，希望王大发给予配合和支持。

王大发一听马师傅的计划，有些为难地说：“老马兄弟，不是我不让你上船，你看，现在保密局的人正在审查每一个船员，查得很细，家里几口人、住在什么地方，以前干过什么工作，家里有没有人参加过共党等，恨不得把祖孙三代都查个遍。还有就是船员的名单都已经交上去了，现在是一个个的核对，你就是想上船，恐怕也来不及了。再说，你能不能过保密站特务审查这一关也很难说，实在是抱歉了。”

王大发说完刚要转身离开，马师傅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大发兄，你听我说，咱们可是师兄弟，咱们在师父面前也曾发过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知道你是一个有良心、有正义感的人。现在解放军马上就要解放上海了，上海很快就是咱们老百姓的天下了，咱们不能让国民党把这些黄金、白银都运到台湾去，这可都是咱们老百姓的血汗钱啊。”

王大发听了马师傅的劝说，虽然态度和语气上有些缓和，但是仍有些为难地说：“我说老马兄弟，我这里倒是没什么问题，船上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没什么大事。问题是你怎么通过特务的检查？如果特务愣是不让你上船该怎么办？”

马师傅说：“这样，一会儿你就对特务这样说……”马师傅在王大发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这行吗？人家信吗？”王大发似乎还有些犹豫。

经过马师傅的一再劝说，王大发终于同意想办法协助马师傅上船。

王大发带着马师傅找到了正在审查的特务说：“这位长官，我们这艘轮船，要临时换一个船员，还请您帮忙。”说着话，王大发把马师傅的证件递给了特务。

这个负责审查的特务问：“为什么要换人？难道不知道现在已经不许换人了吗？一边去，下一个。”

王大发一看这个特务不通融，就连忙递上一支烟接着说：“是这样的长官，我们有一个船员的母亲昨晚突然得急症病故了，家里就他这一个儿子，要赶紧回家处理母亲的后事。这俗话说，死者为大，做儿子的理应尽最后的孝道。这个船员这次真的不能出海了。”

起初，任由王大发说破天，这个特务就是不允许换人，甚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正在这时，他们之间的争执，引起了邢菲的注意，尤其是她听到船长要换人，就知道邓子良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

邢菲装作关心的样子上前问这个特务：“张队长，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

这个张队长站起身来说：“报告邢处长，是这样的，这个船长说一个船员的母亲昨晚突然去世了，这个船员今晚不能随这条船出海了，所以想要换一个人顶替。但是咱们有规定，从现在起不能再随便换人了。”

邢菲说：“原来是这样。按理说，船员的母亲突然去世，回去处理后事这是应该的，起码也是一种孝道。这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看可以换人。”

这个张队长有些为难地说：“邢处长，话是这么个理，可是你看，这审查规定上明写着，审查期间不许换人，现在邓副站长还没有回来，这出了事不好交代。你看，要不咱们再等等？”

听张队长这么一说，邢菲也没有跟他急，邢菲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一定要稳住，不能着急，否则容易引起特务的怀疑。

就在这时，仓库外忽然响起吉普车的刹车声。邢菲知道邓子良已经看病返了回来，就对这个张队长说：“好像邓副站长回来了，我去说。你们继续。”

邢菲小跑着走出了仓库，看见邓子良从车上下来，就赶紧上前说：“你可回来了。好点了吗？吃药了吗？”然后在和邓子良走进仓库的路上，邢菲向邓子良汇报了船长想换一个船员的情况。

邓子良走进仓库一眼看见船长王大发正带着马师傅来审查，就知道老谢已经有了计划，马师傅就是来执行计划的。

负责审查船员的张队长见邓子良回来了，也上前请示是否可以换人。邓子良冷静地说：“哪有家里死人了，不让人家回去办丧之理？就按邢处长说的办。”

就这样，马师傅的名字被临时加到了“吉祥号”船员的名单里，并且顺利地登上了“吉祥号”。

邓子良和邢菲的到来，加快了船员审查的速度，到晚上7点多钟时，全部船员已经审查完毕。虽然叶馨对邓子良和邢菲的到来心里有些很不乐意，总觉得他俩有些不可靠，会出漏子。但是由于物资局罗局长和史培林站长催的紧，她也只好看着邓子良和邢菲把另一半审查船员的任务接过去。

晚上8点钟时，在邓子良、叶馨、邢菲带领的上海站众多特务的监督下，一辆辆满载物资的军用卡车开到了码头上。押送军用物资的都是荷枪实弹的宪兵。

由于物资数量庞大，如何把这些重要物资尽快装到20艘民船上，也成了一个难题。

根据京沪杭警备司令部的要求，为了物资的绝对安全，搬运物资时没有动用码头上的民工，而是由宪兵团全权负责。一个宪兵团的军官指挥着一部分宪兵负责搬运，一部分宪兵负责警戒。

这些重要物资皆用木箱子装着，上面贴上了京沪杭警备司令部的封条。而从搬运箱子的宪兵那个吃力的样子来看，表明这些箱子都很沉很沉。

在码头上，20艘民船并排着，船员已经全部上船，并且不允许再下船。由于搬运的人手不够，搬运进展缓慢，把宪兵队的官兵也累得够呛，那个宪兵团的军官就向邓子良和叶馨请示，是否可以让船上的船员帮助卸货装船。

邓子良说：“这个我没意见，这样可以加快搬运的速度。”叶馨也觉得光靠宪兵搬运，天亮了也搬不完，就同意了宪兵团军官的请求。不过，她也提出了要求，船员不能下船，只能在船舷边和宪兵交接箱子。

叶馨还亲自指挥各个民船的船员加入到搬运的行列，宪兵从车上卸下木箱后抬到船舷边，然后由船员接过来抬上船摆放在甲板上。

搬运物资工作持续了五个多小时，邓子良、叶馨、邢菲带着保密站的特务也一直盯在码头上。

叶馨不时地在码头上来回转悠，用警惕的眼睛扫视着每一艘船上的船员，突然，她在“吉祥号”前停了下来，把目光对准了正在搬运箱子的马师傅。她的这一举动，令邓子良和邢菲心里一惊，难道叶馨发现了什么？

叶馨指着马师傅喊了一声：“你，过来。”

马师傅正在弯腰搬箱子，王大发在旁边说了声：“叫你呢。快过去。”

马师傅赶紧放下箱子，然后用毛巾擦了擦汗走到船头问：“请问长官，您有什么吩咐？”王大发也赶紧跟了过去，以备应付叶馨的问话。

叶馨打量着马师傅问道：“你是船员吗？”

马师傅点头哈腰说：“是，长官，我是这船上的船员。”

叶馨接着问道：“我怎么看你不像啊？你看其他船员的皮肤都晒得很黑很黑的，怎么唯独你的脸白净白净的？”

马师傅刚要解释，王大发上前说：“这位长官，我是这艘船的船长，他是我们的老船员，半年前家里出了点事，下船后就一直待在岸上，没再出海。这不，接到这次任务后，船上的人手不够，前几天刚重新招回来。已经经过几个长官审查过了，没问题的。”

叶馨听了王大发的话没再言语，一挥手让马师傅干活去。看到叶馨没有发现什么大的破绽，邓子良和邢菲悬着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这时，一个特务跑过了问邓子良：“报告副站长，物资局罗局长和史站长刚才来电话问，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装完？什么时候能够起航？”

邓子良看了一下手表，然后把目光转向叶馨问道：“叶处长，现在这里你是总负责，你看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开船？”

叶馨一听邓子良这么高抬她也不客气，转头对这个特务说：“马上报告史站长和罗局长，一个小时后准时开船。”

凌晨2点多钟时，军用卡车拉来的物资基本装完，“吉祥号”上共装载了100余个大大小小的木箱子，整齐地码放在甲板上，然后上面用墨绿色的军用大帆布盖得严严实实，宪兵和船员还用粗绳子将甲板上的箱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凌晨3点钟，叶馨向物资局罗局长和保密站史站长报告后，命令船队出发。由20艘民船组成的船队陆续离开码头出航。每艘船上配备了5名宪兵全副武装押运。

“吉祥号”离开码头后，马师傅找机会与王大发商量了行动计划。

王大发说：“船上的船员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他们都不愿意往台湾运送物资，说服他们参加行动应该没有问题。就是咱们这艘船如果离开船队，很快就会被发现，开回去是不可能的了，开到别处去，恐怕也会遭到国民党军舰的拦截。”

马师傅知道这是王大发对“吉祥号”有些舍不得。他对王大发说：“师兄，要想阻止这艘船去往台湾，唯一的办法就是炸船。你放心，你这艘‘吉祥号’是为解放上海而作出牺牲的。等上海解放后，我们一定会让新政府再给你买艘新船。”

接下来，马师傅和王大发开始分头行动。马师傅直接进入到了轮机舱，他准备想办法引发锅炉爆炸，然后让船只沉没。而王大发则借着巡视船员岗位的机会，一个船员一个船员地做了工作，约定凌晨4点准时行动，先干掉5个宪兵，然后把尸体拖进轮机舱，炸船前大家集体跳江逃生。

这时，整个船队正沿着黄浦江驶向出海口。“吉祥号”夹在了船队的后半部。5名宪兵在船上流动巡视，监视着船员的操作。

快到凌晨4点时，王大发拿出一瓶酒和几包烟，走到宪兵班长面前说：“各位长官，晚上在江面上有些冷，来喝口酒、抽口烟暖暖身子。”说着他把酒和烟带给了宪兵班长。

几个宪兵也不客气，纷纷凑过来，打开酒，一人一口喝起来，王大发还给每人点上了烟。就在几个宪兵喝着酒、抽着烟的功夫，几个船员悄悄来到宪兵的身后，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了宪兵，然后把尸体拖进了轮机舱。

为了防止“吉祥号”船上的行动被其他船只上的宪兵发现，王大发慢慢降低了船速，与前面的船只开始拉开距离。后面的一艘船很快追了上来，船上的一个宪兵少校发现“吉祥号”掉队后，就让船靠了上来。马师傅一看，赶紧让几个船员换上宪兵的服装站在了甲板上。

当两艘船靠近时，对面船上的这个宪兵少校军官大声问：“喂，怎么回事？为什么减速？为什么不跟上船队？李班长呢？怎么不回话？干什么去了？”

王大发赶忙回答说：“报告长官，是船的锅炉出现点故障，马力不足了，正在抢修，李班长也在轮机舱里守着呢，放心吧，小毛病，一会就修好。”

这个宪兵少校说：“那就快点修，马上赶上船队。”随后，这艘船加速追赶其他船只去了。

见时机已到，马师傅让船员们穿好救生衣准备跳江逃生。他握着王大发的手对身边的船员说：“师兄，还有各位船员兄弟们，谢谢你们为解放上海做出的贡献，上海人民是不会忘记你们的。虽然今天晚上，这艘‘吉祥号’将离开我们。但是，它将会为我们的未来带来更多的吉祥。”

王大发也感慨地说：“这条船陪伴我五六年了，很有感情。不过，为了上海的解放，做出点牺牲也是值得的。”

马师傅安慰王大发说：“师哥，我代表中共上海地下党和上海人民再次感谢你。刚才，我已经查看了部分箱子里的东西，全部是黄金和银锭。这些东西将随着‘吉祥号’沉到江底，将来上海解放后，我们再来打捞，让这些财富回归上海人民。”

“那，你用什么办法炸船？这船上也没有炸药啊。”王大发有些疑惑的问道。

马师傅笑着说：“这不是有运输大队长吗？我刚才已经把几个宪兵身上的子弹、手雷都弄齐了。当然，光靠这些子弹和手雷是不行的。必须要用这些子弹和手雷把锅炉引爆，然后产生巨大的爆炸力，才能够把船底炸开，让整个船沉没。放心吧，没问题。师哥，你带着船员们先撤吧，我随后就去追赶你们。”

十分钟后，王大发带着穿好救生衣的船员跳入了黄浦江，向岸边游去。望着渐渐远去的船员，马师傅冷静地点燃了甲板上的导火索，然后也纵身跳入江中。

当马师傅游出几十米后，“吉祥号”的锅炉发生了爆炸，爆炸掀起的巨浪几乎把马师傅给拍入水中。马师傅赶紧用力向远处游去。当他回头再看“吉祥号”时，“吉祥号”轮船已经慢慢地沉了下去。

马师傅顺利地完成了炸船任务，当他奋力游到岸上时，已经筋疲力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