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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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脱贫攻坚模范:姜仕坤

人物小传REN WU XIAO ZHUAN

姜仕坤,呕心沥血的县委书记,振拔、卓异的情怀汉子。任内3年,晴隆县贫困人口从16万多减少到7万多,贫困发生率从52%降至25%。疾患无情,壮志有殇;山水有情,于苍茫处铭刻一份深切悲悯。山高高,水长长,任时光老去,岁月发黄,那一曲大地之歌,诉说的永是悠远深情。

楹联YING LIAN

燃膏继晷,竭虑殚精,全面学习经济知识;

呕心沥血,任重道远,努力建成同步小康。

夙夜在公,胸存民瘼,脱贫攻坚,浩气千秋垂后世;

风月满怀,志系苍生,披肝沥胆,忠魂一缕范晴隆。

(马黎)

诗词SHI CI

久已谙民苦,民生正困难;

功绩皆不计,不作误民官。

亲人非不爱,妻女最关情;

但以千家乐,何辞万里征。

(马黎)

当代县委书记的榜样

——追记贵州晴隆县委书记姜仕坤

◎罗宇凡李春惠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主题,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英雄。

2016年4月12日,贵州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晴隆县县委书记姜仕坤倒在了脱贫攻坚的路上。

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冲刺阶段,在扶贫开发攻坚战的决胜时刻,这名大山里土生土长的苗族汉子在一块异常贫瘠的土地上破局开路、耕耘坚守,用自己46年的短暂生命兑现了对党和人民的承诺。他的忠诚与担当无愧于这个时代,他燃尽生命升起的熊熊火焰点亮了32万晴隆人民脱贫攻坚的道路。

实干破局

站在山顶驻足远望,四周茫茫大山向着远方奔涌而去,留给晴隆的是一面面陡坡、一道道深谷、一片片破碎的岩体。这里几乎没有可供耕作的连片平地,世世代代的晴隆人只能在陡坡上,深谷中,岩体间,在一切找得到泥土的沟沟缝缝中撒下一把种子,种上几棵苞谷。

晴隆,说这里是全中国最贫穷的地方并不为过。

2010年年初,刚刚40岁的姜仕坤调任晴隆县县长。虽然长期都在黔西南的贫困地区工作,但眼前严峻的现实还是让这位年轻的干部感到“这个官不好当”。

典型的喀斯特岩溶地区,山高、水低、谷深、土瘠,石漠化情况严重,全县181个行政村有122个是扶贫开发重点村,贫困发生率超过50%,意味着几乎每两个晴隆人就有一个生活在贫困线以下……

上任后第一次走进宿舍,姜仕坤看见客厅里有一只硕大的塑料水桶。身边的工作人员告诉他,那是给他日常储水用的。

县城位于海拔1000米以上的山地,水源地西泌河则在深深的谷底,提水落差高达900米,城区供水始终是老大难问题,自来水水费不仅昂贵,而且间歇性停水是常态。

看着屋里的大水桶,姜仕坤喃喃自语:“县长的宿舍尚且如此,老百姓的家会是怎样?”

马不停蹄下乡调研,见识过贫困的姜仕坤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一家四口的贫困户,挤在一座住了三十多年的吊脚楼里,四面透风,家里没有任何像样的家具,坡地上种的苞谷,一年的收成还不够喂猪。

他的眼圈当时就红了,深深叹了口气,把兜里的两百块钱都留了下来。“买口锅回来,先把年过了……”

这就是姜仕坤初到晴隆面对的现实——

在县城,老百姓的顺口溜说着“好个晴隆县,白天停水、晚上停电。”

在农村,老百姓的民谣唱着“山谷石头箐,水远石头硬;要想吃大米,除非生大病。”

自然环境恶劣,基础设施薄弱,思想观念落后……贫困在这里就是一道总也未能破解的难题。

再难的事也要有人去干。

“晚干不如早干,要干就要干好”——寡言少语的姜仕坤上任后没说一句豪言壮语,只是默默给自己定下这样一条座右铭。

打破现状要行动,夯实基础要效率。

面对的问题千头万绪,姜仕坤决定从老百姓最关心的“水、电、路”破局。

推动西泌河水库水电建设,用发电收入补贴城市用水,水费降了,自来水供应正常了;

大力推动城市电网改造,在没有变电站的晴隆县建了一座110千伏的变电站和220千伏的变电站,解决城区环网供电,一举改变以前一处停电全城熄灯的状况;

对通乡公路进行硬化、修建安全防护栏,新修和改造数百公里通村公路、通组路和连户路,许多以前只能靠步行进入的边远山村终于通了车……

在这些点点滴滴的变化背后,是一个似乎永远不知疲倦的身影。

到省里争取项目,到州里落实资金,施工现场一点点的勘验图纸,重点搬迁户家里苦口婆心地做工作……

“解决自己的贫困问题不能等靠要,只能闯干拼!”认准了这条,姜仕坤以短跑的速度开始了自己在晴隆与贫困作战的长跑。

在县委、县政府工作人员的记忆中,早上开会,姜仕坤经常是啃着一个馒头行色匆匆走进会场。晴隆最远的乡镇距离县城有100多公里山路,开车一个来回需要八个钟头。一天走两个乡镇,就要忙到后半夜才能回宿舍,早上想要多睡会儿就会连吃顿正经早饭的时间都没有。

从2010年当县长到2014年做书记,姜仕坤的职位发生了变化,但没变的是他永远都停不下的脚步。

一次下乡回来,疲惫的姜仕坤抬起自己的一条腿架在凳子上休息,周围的同事们看到这一幕全都笑出了声。原来他脚上皮鞋的鞋底已经烂了个大洞,脚底板露出一大块,而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一个磨穿鞋底的县委书记,没人知道他总共下了多少次乡,爬了多少座山,只有他的司机朱黎家对照着里程表算过一笔账:六年时间,行驶里程60万公里,平均每天要在车上行进200公里,至于爬坡上坎、田间地头走过的路更是无法计算。

“没见过这么拼命的干部。”朱黎家说。

钻研寻路

精准扶贫、精准脱贫,除了苦干努力更要精准发力。拔掉晴隆的穷根,靠撒胡椒面式的投入不行,必须要找到一条能够引领全县发展的门路。这条路究竟在哪?

晴隆草地中心主任张大权,是姜仕坤上任后第一个登门拜访的部门负责人。

二十多年前,还是晴隆县畜牧局一名普通技术员的张大权贷款养羊,几年时间就成了当地有名的养羊大户。从那之后,晴隆开始探索养羊扶贫的路子。在张大权的带动下,晴隆羊养殖经过二十年发展,在育种、繁殖、经营上成效显著,富了一批养羊大户,也逐渐形成了在全国都小有名气的山地畜牧业“晴隆模式”。

“晴隆多山少地,发展山地畜牧业得天独厚,‘晴隆模式’能不能全面铺开,成为解决贫困问题的关键?”与张大权第一次彻夜长谈,姜仕坤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尽管已经初具规模,但要想把一个特色产业发展成为带动全县脱贫的支柱产业却并不容易。传统的“晴隆模式”推广养羊,采取的办法是由扶贫资金补贴,县草地中心提供种羊和草料借给农户养,产出的羊羔归农户所有。这种方式虽解决了启动资金的问题,但是回报周期长、养殖风险高、产权不明晰,很多农户觉得是在为“公家”养羊,积极性普遍不高。

路就在眼前,可这条路并不好走。

“想让百姓养羊,自己先得懂羊。”

无论再忙,姜仕坤一个月都会跟张大权见上几面,电话三天打一个,有时候一聊就是几个小时,几乎所有的话题都是如何养羊,如何让更多的贫困农民养羊。

在张大权的眼里,姜仕坤对养羊的钻研近乎“痴迷”。书柜里,书桌上,床头、茶几,自己的车里,只要他平常伸手能够着的地方多半都会放着一本养羊的专业书。每次下乡都要问问乡镇养羊的情况,进村入户总是先钻进农民的羊圈里……

几年下来,姜仕坤对养羊的熟悉程度已经堪称半个畜牧业专家。

姜仕坤经常告诉身边的干部,事关晴隆发展的每一项决定都要自己先弄懂吃透,绝不能心血来潮,绝不能拍脑袋想当然。“晴隆这种底子薄、基础差的地方经不起折腾,领导干部要认真再认真、钻研再钻研。”

大田乡董箐村村委会副主任李安珍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姜仕坤的情景。

那天,正准备给羊喂料的李安珍发现一个陌生人在羊圈边上转悠,衬衫上透着汗渍,裤脚挽过小腿,一双旧皮鞋上满是泥泞。

没等李安珍发问,这位陌生人先开了口:“你家的羊得了皮肤病,得赶紧治。”说着就转身弯腰,揪起路边的几株野草递给李安珍。“这种草叫马鞭梢,多采点碾碎了榨出汁抹在发病的地方就能好。”

李安珍当时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一口土话、会给羊开药方的中年人竟然是晴隆县里“最大的官”。

上山下乡做调研,走村串户问需求,姜仕坤的思路越来越清晰:“晴隆山地养殖业的根基只有放在普通农户身上,才能最大限度发挥脱贫致富的效应。”

“大姐,咱们这个地方没耕地但有坡地草场,光靠种苞谷永远也脱不了贫,你是党员,又是养羊户,要当个表率,做通乡亲们的思想工作,帮他们算好经济账,让乡亲们把羊养起来。”姜仕坤的嘱咐李安珍现在都还记着。

为调动普通农户养羊的积极性,姜仕坤对传统的“晴隆模式”进行升级,打破以前借羊给农户养的模式,通过为农户提供低息小额贷款,让农民自己购买种羊养殖,再由县草地中心提供技术指导。

这一改彻底解决了羊的产权问题,极大调动了农户的积极性。以前借羊养,种羊病了、死了没人爱惜;现在羊都是自己的,一些家里不通车的农户怕买来的羊羔走山路坏了蹄子,竟然像背娃娃一样把羊羔背回了自家的羊圈。

稳价格、建基地、育良种、兴产业……

在姜仕坤的不懈努力下,短短六年时间,晴隆的山地畜牧业飞速发展,靠养羊脱贫的农户不断增加;许多以前种苞谷吃不饱饭的农民改种牧草,一年的收入翻了两番;而随着草场面积的扩大,晴隆石漠化的问题得到有效遏制,生态环境进一步优化……

到2015年底,“晴隆羊”已经成为贵州的知名品牌。晴隆羊的存栏总量已经发展到52.8万只,种肉羊基地由过去的20个发展到88个,种草养羊覆盖全县14个乡镇2万户农家,养羊户创收总额超过4亿元。

除了孜孜不倦钻研养羊,推动山地畜牧业大发展,姜仕坤还看准了晴隆独特的地理人文优势,全力以赴发展山地旅游,打造晴隆名片“二十四道拐”风景区。在紧抓产业扶贫、精准扶贫的同时,姜仕坤还下大力气,狠抓易地扶贫搬迁,力争彻底解决特困地区的脱贫问题……

黔西南大山里的农民,会想尽办法在遍地石头的山坡上寻找哪怕碗口大的土地播下种子。姜仕坤也一样,他殚精竭虑地付出,就是想在一切可能的地方为晴隆脱贫播撒下希望。

整整六年,晴隆县逐渐形成了以山地畜牧业、山地旅游业两大产业强力拉动,以易地扶贫搬迁托底保障的发展格局,脱贫攻坚形势发生根本性扭转。穷了几辈子的晴隆县在石头缝里走出了一条充满希望的大道。

赤诚为民

在晴隆县委办常务副主任贺伯果的手机里,存着一张照片,那是2015年夏天,姜仕坤下乡时拍摄的。照片里的他头发白了,脸上刀削般的有了几道皱纹,明显消瘦的身体微微驼背,只有目光依旧透着坚毅。

“他太累了……”

作为姜仕坤身边的工作人员,贺伯果最清楚这位领导在晴隆的六年是怎样度过的。

五加二、白加黑,不分昼夜的加班、开会,不论晴雨的下乡、调研。

扶贫联系点上的特困户,他每家都要走到;搞大型主题活动推介山地旅游,他每个细节都要逐一过问;基础设施建设、城市面貌整治,他每个环节都要仔细斟酌;乡镇发展特色农业产业,他每个项目都要参与讨论……

掰开田里的苞谷皮,姜仕坤一眼就能看出老百姓是不是种了良种;省里、州里的领导到晴隆实地考察,姜仕坤脱口就能说出每个乡镇的贫困人口、贫困发生率,主要企业的资产负债、利润水平,每个职能局办的工作重点,各个工程项目的施工进度……

晴隆发展的大情小事,没有他不操的心,没有他看不到的死角。

六年不停歇的奋斗,姜仕坤带领晴隆交出了这样一份成绩单——

2012年初至2015年底,晴隆县的贫困人口从16.19万人减少到7.91万人,贫困乡(镇)从12个减少到4个,贫困村从56个减少到52个,贫困发生率从52.2%降至25.1%。

然而在姜仕坤的笔记本上,牢牢记住的却是另外一组数字——

长流乡,还有贫困村6个,贫困人口9020人,贫困发生率32.8%。

中营镇,还有贫困村8个,贫困人口11752人,贫困发生率48%。

大田乡,还有贫困村6个,贫困人口6865人,贫困发生率41.8%。

三宝乡,还有贫困村3个,贫困人口2900人,贫困发生率51.7%。

……

“只要还有一个晴隆人没有脱贫,我这个县委书记就不能休息。”

这就是姜仕坤许下的诺言,“要以破釜沉舟的决心,众志成城推动脱贫攻坚、同步小康,决不让一个贫困地区、一个贫困群众掉队。”

2016年,距离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奋斗目标还剩最后五年,脱贫攻坚的冲锋号已经吹响。

2月26日,在晴隆县召开的脱贫攻坚千名干部包保帮扶誓师大会上,姜仕坤带领全县各级干部近千人高举右拳,庄严宣誓:

“脱贫攻坚,我是党员,向我看齐!”

震耳欲聋的宣誓声中,很少有人知道,常年高负荷的工作量已让此时此刻的姜仕坤走到了生命的极限。

2016年3月7日,在兴仁县出差的姜仕坤突然休克,县医院初步检查后怀疑是心脏病,要求姜仕坤尽快去大医院确诊。

缓过劲来的姜仕坤微笑着对身边的同事们说,“现在不碍事,等忙过这阵再去。”

4月5日,正在兴义开会的姜仕坤再次感到身体不适。在妻子的强烈要求下,他来到医院检查,可还没等医生把最后的检查结果交给他,匆匆挂了一瓶营养液的姜仕坤就急着赶回晴隆连夜召开班子会议,部署下一阶段工作。

“现在不碍事,等忙完这阵再去。”在回晴隆的路上,姜仕坤对电话里着急的妻子说……

4月6日上午,到兴义参加全州乡村发展倍增计划与易地扶贫搬迁专题会。中午赶回晴隆,主持会议研究易地扶贫搬迁工作。

4月7日,白天随全省项目观摩团观摩兴义、安龙、兴仁扶贫项目,当天连夜赶回晴隆检查观摩点的筹备工作。

4月8日上午,在观摩点汇报工作;下午,随团观摩贞丰项目;晚上9点多,召集晴隆县有关负责人赶到贞丰开会,研究部署脱贫攻坚相关事宜。

4月9日,随团观摩贞丰项目后赶赴贵阳参加总结大会。当晚,在贵阳听取关于晴隆县全域旅游发展规划的策划,之后连夜赶回兴义。

4月10日上午,在兴义参加全州易地扶贫搬迁动员大会。当天下午,出差到广州。

——这是姜仕坤最后一周的工作日程。

在这五天时间里,他数次出现身体透支的情况,几次都是靠速效救心丸顶过了最难受的时候。每次身边的人劝他赶紧去医院,姜仕坤的回答总是那句话:“等忙完这阵再去。”

4月11日,姜仕坤在广州出差的途中病发被送入医院。当天下午,妻子王作艳赶往广州陪护。4月12日6时,还没有做完全部检查的姜仕坤在睡梦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他,太累太累了……

生命之光

与姜仕坤相濡以沫的妻子王作艳,直到今天仍对姜仕坤的离去无法释怀。

结婚22年,两地奔波的生活有13年,她没有埋怨过;22年来,姜仕坤没有带她单独旅行过一次,她没有埋怨过;女儿中考、高考时,姜仕坤都不在身边,她没有埋怨过;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放弃自己喜爱的工作,她还是没有埋怨过。

可这一次她总也想不通,“为什么你要走得那么急,连句话都没有留下……”

对20岁的女儿田姗灵来说,父亲工作了六年的晴隆是个熟悉但又陌生的地方。六年里,她只去过那两次,并不清楚父亲究竟每天在忙些什么,只是在下乡的路上,父亲会像个孩子一样骄傲地告诉她:“女儿,这条路就是爸爸修的……”

“上大学前,一个月才能见到一次爸爸,但现在我觉得他每天都在陪我,好像他会随时推开那扇门,轻轻地走到我的身边……”

姜仕坤年迈的父母仍在老家册亨县务农,三个兄弟一个是管道工、一个是司机、一个是普通民警。当干部二十几年,他没有利用手中的权力为家人谋过一丁点福利。

作为一名丈夫、父亲,他亏欠妻子、女儿太多的陪伴;作为一名儿子、兄弟,他亏欠家人太多的关心。姜仕坤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脱贫攻坚的事业,作为一名县委书记,他俯仰无愧。

……

4月15日清晨,92岁高龄的晴隆县原县委副书记赵善平早早地穿戴整齐。这位当年随二野解放贵州的老革命腿脚不好已经两年没有出过家门了。今天,他拄起双拐,坐上孙子的车,赶往一百公里外的兴义市只为参加姜仕坤的遗体告别。

“这么好的同志走了,一定要送一送。”老人说。

按照姜仕坤家人的意愿,他的遗体告别没有仪式,没有通知晴隆县那些曾与他共事过的同事、朋友、乡亲。但在殡仪馆的门口还是自发聚集了一千多名干部群众。

在这些人中,有靠养羊富起来的农民,有他自掏腰包帮扶过的贫困户,有跟随他一起奋战在脱贫攻坚第一线的战友同事……还有很多,是他可能已经忘记,但却永远不会忘记他的普通百姓。

人民的泪水与怀念,是对一名共产党人最好的祭奠。

……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在姜仕坤宿舍的沙发上放着这么一本打开的书。熟悉他的人都说,这是他生前最爱看的一本书。他折过的书页上有这样一句话——

“可以遗憾,但不要后悔。我们留在这里,从来不是身不由己。而是选择在这里经历生活。”

没有谁的生活是无法选择的,面对极度的贫困和恶劣的环境,你可以按部就班,可以浑浑噩噩,甚至可以逃避离开,但姜仕坤却偏偏为自己的生活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打开方式”。

他的选择换来的是晴隆32万百姓更有质量和尊严的生活;他的选择是一个共产党人、县委书记应有的责任与担当。

走一条路,点一盏灯。在脱贫攻坚的道路上,姜仕坤燃尽了自己生命的全部。

女儿田姗灵从这本书中找到另外一句话,她觉得这才是父亲一生的写照——“那些星星点点的微茫,终会成为燃烧生命的熊熊之光。”

(新华社贵阳2016年9月26日电)

他把生命献给脱贫攻坚事业

——追忆晴隆县原县委书记姜仕坤(上)

◎邹晨莹

“从今天开始,我们每一个党员干部都要和贫困户认亲戚、结对子,群众不脱贫,帮扶不脱钩,责任不解脱。”

“作为党的干部,必须是群众的贴心人,态度上要亲民、为民、依民,工作上要讲真情、办实事、出实效。”

“脱贫攻坚,我是党员,向我看齐!不脱贫,不收兵……”

2月26日,晴隆县脱贫攻坚千名干部包保帮扶誓师大会。

宣誓声,掷地有声。

宣誓人:县委书记姜仕坤。

4月12日,这个吹响晴隆县脱贫攻坚战冲锋号的“农民书记”,因突发心脏病去世,年仅46岁。

半年后,记者走进晴隆县,听姜仕坤生前的家人、同事、下属、乡亲讲述姜仕坤生平的点点滴滴。

提到他的名字,人们瞬间抽泣。

讲完关于他的回忆,悲恸中充满力量。

其实,他从未离开过晴隆的视野,走出人们的记忆。

初心:“我是共产党员,党说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讲述人:

王琴 晴隆县县委副书记

崔战朋 晴隆县委常委、县人武部政委

付明勇 晴隆县委常委、副县长

曾经的滥采黄金案,使晴隆陷入困局。

彼时,到晴隆工作,是只有硬肩膀才能挑起来的重担子。

“我是共产党员,党说去哪里,我就去哪里。”2010年初,姜仕坤调任晴隆县县长。

他面对的,是181个行政村中有122个是扶贫开发重点村,贫困发生率超过50%,沟壑纵深,行路难;生态恶劣,稼穑难;穷根横亘,生计难。

他面对的,还有党员干部中弥漫的消极情绪:“一个项目,两三年还做不好。”“不作为就不会出错,等到退休就行。”“少了主心骨,精气神很差。”

千头万绪,他选择从最关切老百姓利益的“路、水、电”着手。

路通了。如今,在晴隆县地图上密密麻麻细得像根线的通乡油路,在老百姓的心中宽得像一片天。

水来了。他隔三岔五就跑一趟西泌河水库建设工地,绞尽脑汁想办法,用发电收入补贴城市用水。

电稳了。110千伏的变电站和220千伏的变电站拔地而起,全城熄灯成为历史记忆。

这些打底子的事,不太显山露水,却要咬紧牙关。

“他喜欢给老百姓算账,我也对着里程表算过一笔账。”姜仕坤的司机朱黎家讲出了一组数字:6年,行驶里程60万公里。

在“开门见山”的晴隆,这并不是一个有喘息时间的数字,况且,还只是在车上行进的距离。爬坡上坎、田间地头走过的路根本无法统计。

“他为什么大事小事都要亲力亲为?”记者问。

“姜书记是在带我们呐,他曾说,一个县委书记,思路再清晰,方案再周全,还是得靠班子、靠干部、靠党员。”王琴说。

在晴隆县委班子成员的共同记忆里,有常态:白天做事,三餐从不定时,晚上开会,经常工作到凌晨两三点。

他们都记得,那个忙碌得不知疲倦的身影。“这个书记是铁打的,我们年轻些的都‘着’不住了,他还能坚持。”

他们都记得,姜仕坤反复叮嘱“要对老百姓好”。“下到村里头,不要嫌凳子脏就去擦。不擦,脏的是裤子,擦了,伤的是老百姓的心啊。”

他们都记得,无论是县城扩容改造换来发展新天地,是“二十四道拐”走向世界旅游产业“弯道取直”,还是“晴隆羊”迈出产业化步伐闯出脱贫增收新路子,姜仕坤不仅有想法,更有办法,敢作敢为、善作善成。

在他们的共同记忆里,姜仕坤的表情有反常:时间一长,带病工作的“秘密”,瞒不住了。

3月7日,县委会议室,平时说话铿锵有力的姜仕坤,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断断续续分成几次才能说完。

看到他不停地捶打胸口,王琴提醒:“书记,去大医院没有时间,就去兴仁县中医院看看,开点中药回来边工作边调理,也比你这样硬扛着好。”

熬到第二天,看完中医,抓了点药,他依然吃着速效救心丸,颤颤悠悠地忙碌着。“等忙完这阵再去。”每当别人劝他去大医院看病,只会得到这句话。

在他们的共同记忆里,有失去:听到噩耗时,崔战朋这个“宁愿流血不流泪”的军人躲到路边的树林里偷偷抹去眼泪;付明勇打开“晴隆县‘十三五’旅游规划图”,手颤抖着,眼睛失神;整栋县委大楼,不闻人语,只闻人泣。

在他们的共同记忆里,还有获得:姜仕坤这样的“班长”,带出了共产党员的精气神,带出了不负嘱托的成绩单:2012年年初至2015年年底,晴隆县的贫困人口从16.19万人减少到7.91万人,贫困乡(镇)从12个减少到4个,贫困村从56个减少到52个,贫困发生率从52.2%降至25.1%。

政声人去后,他初到晴隆时说过的一句话还像楔子一样钉在晴隆县党员干部的脑海里:“我们承认落后,但不能甘于落后!”

面对小康的命题、发展的课题、现实的难题,他们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打通脱贫攻坚之道。

真情:“困难是暂时的,一切都会过去,日子会慢慢好起来。”

讲述人:

田志敬 茶马镇镇长

陶金翠 茶马镇董箐村贫困户

“他还欠我600元。”田志敬顿了顿,自言自语起来:“他都出了三分之二,没道理我连三分之一都不出。”

这个600元的故事,发生在董箐村砂上组半坡上的陶金翠家。

陶金翠的丈夫王东患有间歇性癫痫病,三个孩子中两个上学,一个有智力障碍,全家重负落在陶金翠一人身上。这是典型的因病致贫的家庭。

“人家吃白米饭,我们吃苞谷面。”这是陶金翠对姜仕坤说的第一句话。

姜仕坤问陶金翠想做些什么事,陶金翠脱口而出:“喂牛,但没本钱”。

姜仕坤鼓励她,“困难是暂时的,一切都会过去,日子会慢慢好起来。你想喂牛,是好事情。”

陶金翠道出了“症结”:“吃饭都是靠国家救济,根本没有钱来买牛。”

“我回去协调,争取给你买头牛来喂。”姜仕坤说。

陶金翠当时并不知道这个人是县委书记。

不久后,村长牵着一头牛到她家,告诉她实情。不善言辞的陶金翠,频频点头:“姜书记对我们百姓好!”她说,为了丈夫的康复,为了子女的未来,再苦再累,也要把这个家撑下去。

2015年11月,姜仕坤再次前往,给陶金翠送了一些寒衣和一床被子。

姜仕坤看到牛还在,心里踏实了。又看到原来空空的猪圈里有了一头母猪,问起母猪的来历。

陶金翠说,母猪是“讨”来喂的。

“讨”来喂,是晴隆县农村的一种出租方式。拿别人家的母猪来喂,如果下五头猪,就给原主人返还一头猪,如果下了超过五头以上的猪,就返两头猪。

看到陶金翠燃起自力更生的斗志,姜仕坤说:“既然你想喂母猪,我用我的工资买一头给你喂!”

离开陶金翠家后,姜仕坤叮嘱田志敬,一定要选一头已经怀孕的母猪,“猪早点下崽,陶金翠就早点收获信心,收获希望。”

3月8日,姜仕坤第三次到访,首先关心着母猪是否已经下崽,记挂着耕牛还在不在。

陶金翠告诉姜仕坤,母猪下了11只猪崽,她拿出其中一部分,卖了3000块。

姜仕坤满意地离开了。路上,他询问田志敬母猪的价钱,田志敬答,1800元。姜仕坤掏出口袋所有的钱凑了个整数,1200元,递给田志敬:“剩下的600块,下次补给你。”

“他到最后也没能补给我。”田志敬说,“姜书记为了改变晴隆县的贫困面貌搭上了一条命,我就是本地人,有什么理由不认真不努力不为父老乡亲出力呢?”

重任:“我是农民的儿子,所以得站在农民的角度思考问题。”

讲述人:

李秀松 长流乡党委书记

长流乡,距离县城100多公里,算得上最偏远的乡镇。山高坡陡,来回一趟够颠簸。过去,县里很多干部连偶尔的调研都不愿前往。

“以前长流似乎被人遗忘了,他们也甘愿被遗忘。长流的干部从星期一睡到星期五,只要能维持社会稳定就行,哪里会有发展思路。”李秀松说。

李秀松是姜仕坤的左右手之一,时任县委办副主任。2015年姜仕坤希望李秀松去长流,因为“同步小康,一个都不能少”。

调动的意向被和盘托出。平级调动,又是“从米箩里跳到糠箩里”,李秀松起初并不情愿。

姜仕坤觉察后,跟李秀松谈心。李秀松的点头,缘于姜仕坤的一句话:“你是县委办的,你要是去了‘好地方’,别人会有闲话,说我照顾身边人。你去长流吧,真真正正干出成绩来。”

李秀松对这句话的解读是:“姜书记用心良苦,他希望长流不要再被当成可有可无的地方。”他也记住了自己的使命——点燃党员干部的激情,打赢脱贫攻坚的决战。

在2015年第三四季度的考评中,长流乡综合连续排倒数第一。刚到长流不久的李秀松,被毫不留情面地责令在全县干部大会上作表态发言。

正当李秀松对发展有些迷茫之际,姜仕坤带着县直单位的主要负责人到了长流。

调研中,当听到汇报说“核桃三年挂果”时,姜仕坤摆了摆手,直言“很悬”,照这样下去,2018年只能数字脱贫。于是,一场脱贫推进会在乡政府会议室举行。

会议一开始,姜仕坤就要求直奔主题:不讲套话、大话、官话,大胆讲问题、说困难、谈发展。

话题转到了产业扶贫上。说养殖,姜仕坤细算贫困户家里几口人,养一头牛与养一只羊的成本和收益孰大;谈种植,众人商讨决策的科学性,是否可行、落地以及老百姓能否从中获得实际利益。

会议的决定落实到行动上。姜仕坤渐渐成了长流的常客。

就在李秀松为引进辣木产业有些得意之时,他提醒李秀松,要搞清楚合作者的意图。

“他说分清楚对方是来出售苗木的,还是真心实意谋产业长远发展的,做产业,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老百姓,不能搞空架子。不要让老百姓失望,对党和政府失去信心。”

姜仕坤说,“我是农民的儿子,所以得站在农民的角度思考问题。”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这也成了李秀松的思考方式。

姜仕坤走后的这半年里,李秀松常常有困惑。回忆姜仕坤大局着眼小处着手的点点滴滴,他总能找到前进的路:“既然来了,就要好好干,不能辜负姜书记的重托,不能让老百姓失望。”

敬畏:“过得坦坦荡荡,睡得踏踏实实”。

讲述人:

姜仕学 姜仕坤之弟

贺伯果 晴隆县县委办副主任

领导干部常常会面对诱惑和考验。在领导岗位上真正做到心中有戒,坚持操守,比常人难。

即将到晴隆县任职时,姜仕坤约姜仕学到家里吃饭。一盘花菜,一碗米饭,简简单单。

“吃饭时,二哥告诉我,他将去晴隆,文件已经下了。”最初,姜仕学没明白姜仕坤的用意。

姜仕坤继续叮嘱:“你是我最亲的弟弟,我给你说这些的原因,你知道吗?”

姜仕学这才恍然大悟,“我知道。”

姜仕学有三个哥哥,从小到大,姜仕坤最疼爱他。姜仕坤语重心长地说:“我希望你一生过得坦坦荡荡,睡得踏踏实实。”公与私,利与义,姜仕坤想得明白,活得本分,划得清楚。

直到现在,姜仕学到晴隆的次数屈指可数。

姜仕坤爱看书,他常对身边人、对家里人说,自己学历不高,必须不断通过学习强化自己的党性修养和工作能力。在他住处的书柜里,记者见得最多的,是习近平总书记治国理政系列书籍,还有关于党的方针政策和纪律方面的读物。

最后一次见面,姜仕坤送给姜仕学一本《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当时答应他好好看这本书,他走之前,我却没翻开过。”姜仕学有些懊悔,原先总找借口抽不出时间阅读的他,如今手不释卷。“虽然哥哥走了,但一刻也不敢忘记对他的承诺。”

不仅是家人、兄弟,身边的工作人员换了几茬,他甚至没有提拔重用一个人。

刘树军和姜仕坤非亲非故,却被破格提拔为草地中心副主任。他们都说,姜仕坤懂得在脱贫攻坚主战场上“排兵布阵”。

身边人常说,跟着姜仕坤,有坦荡和踏实的感觉。“一定不会走错路。”贺伯果说:“姜书记做人是堂堂正正的,他也影响和教育身边的人,做堂堂正正的人。”

前年贺伯果随姜仕坤去广州出差,二人走进一家书店,贺伯果看中一本《厚黑学》,一向不说重话的姜仕坤却严厉批评了他:“你要走正道,多看历史专著、经济管理之类的书,这些对你今后成长才有帮助。”

贺伯果手头也有《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这半年里,他想念姜仕坤的时候就捧出来品读。

书里有一句话,让贺伯果感触颇深:“也许很多年以后,我们会遗忘掉那些细节,然而它总能在某个时空交错的瞬间,突如其来地触动你的心底某处。”

(2016年10月10日《贵州日报》)

青山不舍百姓难忘“羊书记”

——追忆晴隆县原县委书记姜仕坤(中)

◎邹晨莹

一双手,皴裂如树皮,茶马镇董箐村贫困户肖长青脸上写满无奈。身后,年久失修的木架瓦房摇摇欲坠。

一双手,手持焊枪在火花中飞舞。红红火火的光芒,叠映着肖长青满是憧憬的笑脸。

4月13日,听到晴隆县县委书记姜仕坤辞世的噩耗后,手里的焊枪瞬间滑落。

“姜书记,你帮我买设备,你给我讲发展。他们说你再也不能来看我了,你在哪里嘛?”

姜仕坤,你在哪里?原来,你在晴隆肥姑素盐菜厂总经理王世莉的手机里:从青丝到白发,不变的是你忙碌的背影。

姜仕坤,你在哪里?原来,你在茶马镇董箐村副主任李安珍的脑海里:一件夹克衫,一双运动鞋,一个帆布包,你撸起袖子,你钻进羊圈,你为羊治病。

姜仕坤,你在哪里?原来,你在碧痕镇绣娘的一针一线里:“二十四道拐”的火爆,给晴隆带来了山地旅游的新兴产业,也点亮了贫困户心中的小康希望。

大山不语,江水不言,姜仕坤,被定格在百姓心里。

情浓:“有什么问题,我们帮助解决,你放心领着大家养羊。”

讲述人:

李安珍 茶马镇董箐村副主任

李安珍屡次想离开董箐村,直到一个“兽医”的到来。

自1989年嫁到董箐,绝望一直伴随着她:“一年种只够半年吃,一年只赶两次场,这日子怎么过?”

平日里,李安珍喜欢看报,读些和农业有关的书。2010年,她琢磨着,在董箐养羊,可行。乡亲们的实践证明,养三十只羊,就能满足温饱,脱贫不成问题。

然而,乡亲的致富路,就像山里的羊肠路,曲曲折折。

2012年,这些养羊的乡亲们好不容易脱贫,却遭遇重创。尽管他们为保羊命不惜每日背草五六趟,甚至买来了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苞谷,无奈羊只还是相继死亡。

李安珍灰心气馁了,四处打听哪里需要她这样的人,甚至做好了进城打工的打算。

乡亲们一听说她要走,急红了眼:“你喊我们养羊,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李安珍的丈夫劝诫她:“你带头养羊,自己能不能养好还不好说,怕会让大家越养越穷,还是别养了。”

既盼望着有人指导,又惧怕着再度失望,李安珍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人到了董箐,他在羊圈边上转悠,衬衫上透着汗渍,裤脚挽过小腿,一双旧皮鞋上满是泥泞。“那人径直钻到我的羊圈里摸羊,又问我咋不给羊驱虫?”李安珍觉得奇怪,不以为意地嘟囔着:“又不是人,驱什么虫”。

接着,来人又叮嘱她:“你家的羊得了皮肤病,得赶紧治。”说着就转身弯腰,揪起路边的几株野草递给李安珍,“这种草叫马鞭梢,多采点碾碎了榨出汁抹在发病的地方就能好。”

这么一来二去的,李安珍猜想,他应该是个经验丰富的兽医。

没过多久,那个“兽医”又来了。李安珍边给羊喂草料,边吐露心声:发展太慢,还是得出去打工。

“兽医”给李安珍算起了经济账,结论是:在家养羊还是比进城打工划算。

姜仕坤的第三次到访,李安珍才知道,眼前这个给羊开药方、给她算收益账的“兽医”,居然是晴隆县里“最大的官”。

姜仕坤问,最大的问题在哪。李安珍答:“卖不出去,人家不要。”

“你的羊个头太小,不达标。”姜仕坤的分析,让李安珍更没了信心。

“你是‘领头羊’,你走了其他人心里也没底了。有什么问题,我们帮助解决,你放心领着大家养羊。”姜仕坤的“保证”,让李安珍格外安心。

之后,姜仕坤成了李安珍的良师益友。李安珍说,姜仕坤知道山上哪些中草药能治羊的什么病。他所讲的那些“秘方”,李安珍都会记录下来。

“哪里还找得到像他这样懂我们的人……”回忆渐渐深入,李安珍放声大哭起来。

擦干眼泪,李安珍说:“再遇到困难,我也要遵守和姜书记的约定,把羊养好,当好乡亲们脱贫致富的‘领头羊’!”

较真:“晴隆这种底子薄、基础差的地方,老百姓经不起折腾,领导干部要认真再认真、钻研再钻研。”

讲述人:

张大权 晴隆县草地中心主任

托尼 晴隆县海权肉业集团董事长

4月7日凌晨2点,张大权接到姜仕坤的电话。

“有个问题我想不通——”姜仕坤直奔主题:“现在羊价下滑,我们要好好算算账。农户一亩地产多少草?生产一斤羊要消耗多少草?活羊的成本价是多少?养一只羊利润空间有多大?怎样才能保证老乡能赚钱?”

一连串的问题,外行自是招架不住,张大权心里有底:“老乡是有利润空间的,过去养本地羊,8个月出栏,一只羊只有80斤;现在的晴隆羊,6个月出栏,一只羊有100斤。老乡们只看到羊子单价下滑,觉得不划算,其实无论周期还是草料、劳动力都节省了。”

“这个账要给老乡算清楚。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羊产业,不能因为羊价下滑,影响老乡养羊的积极性。”10分钟的通话结束,姜仕坤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我已经习惯他半夜打来和我讨论。”张大权说,对于养羊,姜仕坤有着不同寻常的“较真”和近乎痴迷的钻研。张大权却没有想到,这是他和姜仕坤的最后一次通话。

“晴隆这种底子薄、基础差的地方,老百姓经不起折腾,领导干部要认真再认真、钻研再钻研。”据张大权回忆,这是姜仕坤常挂在嘴边的话。他还说,事关晴隆发展的每一项决定他都要自己先弄懂吃透,绝不能心血来潮,绝不能拍脑袋想当然。

研究透了,县委书记索性被老百姓喊成了“羊书记”。功课足了,他开始解决老百姓养羊中遇到的实际问题。

姜仕坤大胆改变单一品种,增加绵羊养殖,进军北方市场,提出“晴隆模式”升级版——通过低息小额贷款,鼓励群众独立散养,由县草地中心提供技术指导,产权由原来的草地中心转到农户手中。

“以前老百姓借羊养,羊病了死了都没人爱惜,如今羊都是自家的,一些家里不通车的农户怕买来的羊羔走山路坏了蹄子,竟然像背娃娃一样把羊羔背回了自家的羊圈。”张大权说。

事实证明了姜仕坤的判断。这一“升级”,解决了羊的产权问题,打破群众养羊动力不足的桎梏。

规模上来了,市场跟不上,怎么办?遇到关于销售的难题时,姜仕坤喜欢“请教”托尼。

姜仕坤去世的前三天,两人还彻夜研究晴隆羊的深加工问题。

托尼说,姜仕坤捍卫老百姓利益,他站在企业发展的角度,两人没少吵架。这段对话让他记忆犹新:

“你能不能提高点价格,把老百姓的羊收购了?”

“价格要跟着市场价格走,我没有义务也没有理由提高价格收购。”

“你来这里办厂,为什么?不就是看到晴隆种草养羊这个产业来的吗?现在羊养出来了,你不能不收啊?”

“不是我不收,是要按照市场价格收,超过市场价格我就不能承受。”

“我不管你市场价格不价格,现在是晴隆羊产业受到了严重影响,很多老百姓都要毁草种庄稼了,再这样下去,养羊产业会毁于一旦。失去了这个产业,老百姓拿什么来发展?你不是也认为这是最好的扶贫产业吗?”姜仕坤站起身来,大声说话,脖子上的青筋都鼓出来。

“我是企业,哪家企业会做你这样的亏本生意?”托尼也提高了声调。

“哪个喊你亏本?不就是让你少赚点,给老百姓多点利益,保住产业嘛。”姜仕坤语气缓和下来。

“产业是企业发展的根本,没有产业也就没有企业。支持政府发展产业也是企业应该做的。但是也得有个度嘛。”

“那你出多少钱一斤?”

“比市场价多1元,11元一斤。”

“不行。”

“那你说多少?”

“14元5角一斤,我和张大权算过,这个价格不管是对你还是对老百姓都是不亏的。”

“我给你说,等我们产业发展壮大后,有好的扶贫项目会向你倾斜。”

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托尼感叹:“你看,他这操心得,哪里是一个县委书记干的活啊?但是,我就是被他的这种精神感动,尽可能让多一些利益给老百姓。”

担当:“老百姓不满意,要么是我们工作不到位,要么就是没有充分考虑老百姓的利益。不要怕百姓得利益!”

讲述人:

封汪鑫 晴隆县副县长

姜文新 晴隆县住建局局长

让封汪鑫很受触动的是,哪怕是征地拆迁这样的敏感问题,“农民书记”也保持本色,顶住压力,敢于在公开场合多次重申“不能怕老百姓得利益。”

规划做出来之后,县城东观区征拆工作启动,这也是晴隆近十年来第一次大规模拆迁,用姜文新的话来讲,“简直是翻天覆地”。

按照相关规定,贵州土地征拆,每亩补偿标准不足三万元。最初,征拆办的人去开院坝会,规规矩矩念完征拆标准,方案被当事群众公开“怒掷”。

原征拆办负责人范勇回去给姜仕坤汇报。姜仕坤说,“老百姓不满意,要么是我们的工作不到位,要么就是老百姓的利益没有考虑充分!”

“不要怕老百姓得利益。”姜仕坤亲自参与征拆工作,院坝会开了五六次,一直强调着这句话。一笔一笔算细账,反反复复改方案,最终,在省里规定的征拆标准之外,县里又出台了规划期的征地优惠政策。终于形成了各方都比较满意的系列征拆文件。

在制定房屋征拆标准时,晴隆同样突破常规,没有集中安置,采用1:1划地安置的办法。有人曾批评,这违背了土地节约开发的原则。

姜仕坤顶住压力,最大限度地向百姓让利,“当官要有担当,只要干净,就不怕。”

2000亩地,248栋房屋,无一户因征拆上访。

希望:“旅游业是老百姓脱贫致富的主攻方向。只要把晴隆旅游搞起来,再苦再累也值得。”

讲述人:

付明勇 晴隆县委常委、副县长

陈永益 巅峰集团副总经理

沈娟 晴隆县安南古城鑫昌阁老板

国庆期间,安南古城游人如织。一家叫鑫昌阁的小店里,沈娟前前后后招呼客人,忙得不亦乐乎。10月7日傍晚,沈娟手工算账,七天收入有十来万。

沈娟的店,贩售晴隆特色的手工艺品和民族服饰,一针一线的背后,是碧痕镇妇女们的脱贫致富的希望。沈娟明白且感恩:“这是姜书记给我们带来的好处!”

“旅游业是老百姓脱贫致富的主攻方向。”姜仕坤认定,“二十四道拐”必须深度开发。

姜仕坤不止一次站在山顶,眺望着二十四道拐;也不止在一次会议上,强调“要把二十四道拐推出去”。

巅峰集团接手了二十四道拐景区的开发和运营,陈永益说,姜仕坤给了他一项“特权”:关于二十四道拐景区的一切问题,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可以直接打电话给他。

于是,收集各种关于“二十四道拐”的文献,编撰相关出版物,储备“二十四道拐”的影像资料;引进战略合作伙伴,建设安南古城影视基地,筹拍电视剧《二十四道拐》……他们在悄然积蓄力量,等待着水到渠成的契机。

2015年,电视剧《二十四道拐》的热播,“引爆了”过去几乎为零的晴隆旅游业。

“晴隆的旅游,没有姜仕坤的努力,不可能‘一夜成名’。”陈永益感慨。

2015年10月2日,付明勇拍了现场火爆的场景发给姜仕坤,姜仕坤回复:“只要把晴隆旅游搞起来,再苦再累也值得。”

前不久,中国汽车场地越野赛、史迪威公路“二十四道拐”汽车拉力赛、国际动力伞邀请赛等国际国内赛事相继在晴隆举办,聚了人气,得了财气。“这些都是姜书记计划好的,他却看不到了。”付明勇语气中满是惋惜。

4月9日,在贵阳开完会,付明勇陪着姜仕坤听王志刚工作室介绍县域旅游规划。这是姜仕坤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托关系找到的专家。

听汇报时,付明勇感到很诧异:曾经,为推动晴隆旅游,姜书记连一块碑文的大小材质都要亲自把关。当天,姜仕坤却一反常态,坐立不安,也不发言,中途离场好几次。汇报完,对方征求他的意见,他只讲一句“我累了,没意见”,就不再开口。

“原来,那个时候,他已经累得不行了。”付明勇连道后悔。他说,姜仕坤殚精竭虑地付出,就是想在一切可能的地方为晴隆老百姓脱贫播撒希望。

嘱托:“我扶持的不是你,是你背后的那些老百姓。”

讲述人:

王世莉 晴隆肥姑素盐酸菜厂总经理

离开晴隆的晚上,记者的微信里收到一条消息:“谢谢你们写他的事迹,拜托你们好好写他的事迹。姜书记是个好人,他不靠说,靠做。但是,我们得说啊。”发来信息的这个人,叫王世莉。

王世莉的叙述,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开始。那时,王世莉的工厂厂房刚开始建造,姜仕坤刚从黔西南州建设局调任晴隆。

“王世莉,你很有钱啊?”姜仕坤指着厂房的施工现场问。

“没有。”王世莉答。

“那为什么要这么建?”姜仕坤反问。

原来,他一眼就看出厂房的布局会造成极大的浪费,“做企业,钱还是应该用在刀刃上。”他并非只是嘴上说说。第三天,两位专家到了工厂,重新设计施工方案。仅此一项,就为王世莉的企业节约成本300多万元。

“姜书记为我的工厂付出了很多心血。”王世莉懂得姜仕坤的用意:“你要去闯市场,市场起来了,我的老百姓脱贫才有希望。”

在姜仕坤的奔走和协调下,肥姑素盐酸菜厂破天荒地拿到了航空公司的订单,厂里生产的盐酸菜上了飞机。

那天是3月18日,王世莉给他发信息“报喜”,他回:“同志仍需努力”。

与姜仕坤开会时,王世莉习惯用手机留影。翻看从青丝到白发的姜仕坤,王世莉总能说出当时讨论的发展议题。“拍摄4月7日这张照片时,他给我布置了带领2000名贫困户的任务……”说话间,王世莉泪流不止。

“我扶持的不是你,是你背后的那些老百姓。”姜仕坤的这句话,王世莉牢记着。她的微信头像从4月12日起就换成了蜡烛。“这是为了纪念他,也是为了提醒我自己。”

(2016年10月11日《贵州日报》)

他把对亲人的爱比作“二十四道拐”

——追忆晴隆县原县委书记姜仕坤(下)

◎邹晨莹

“不管你们说他有多么伟大,二哥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普通的人。他真的就是个普通的人!”采访伊始,提起姜仕坤,弟弟姜仕学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姜仕坤,一个“矛盾”的人:

他疼女儿,女儿却只能在网上搜索他的报道,看看他花白的头发,看看他慈祥的眼神。

他爱妻子,妻子却只能听到他的歉意:“等我退休了天天陪你,把欠你的补回来。”

他护兄弟,兄弟却在他上任前就被下了“禁令”。

他是赤诚为民的“羊书记”,然而,他也是儿子、父亲、丈夫、兄长……

女儿田姗灵:“他说过,人生的二十四道拐,还很长很长。”

按照习俗,姗灵随祖辈姓田。田姗灵是姜仕坤的“心头肉”。

但是,在田姗灵眼中,似乎晴隆才是。

对于这个父亲工作了6年的地方,田姗灵说:“陌生,但又熟悉。”

6年,不长,却也不短,但她只去过晴隆2次。

“我不知道父亲每天在忙些什么。”然而,陪着父亲下乡时,姜仕坤会像个孩子一样骄傲地告诉她:“梓儿,这条路就是你爸爸修的……”

姜仕坤为晴隆百姓铺下了致富路,也为女儿“铺”下了人生路。

前些年,田姗灵正值叛逆期,“他给我讲道理,我也不爱听。他生气了,上牙紧紧咬住下牙,鼓起腮帮子。”她说,最终,责备的话也没说出口。

后来,姜仕坤带着田姗灵回了趟册亨老家。“爷爷奶奶还住在老式木屋里,奶奶年过七旬,瘦瘦小小,下地背南瓜,一趟要背上好几个。”田姗灵有些失落,她只能背一个。

“农村都是苦出来的,读书才能有出路。”姜仕坤告诉田姗灵,自己是农民的儿子,只有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一步步走上去。

“讲起这些的时候,他并没有无奈,反而,带着一种自豪感。”那一堂课,田姗灵满载而归。

田姗灵说,和父亲聊得最多的,除了人生的道理,还有他退休后的生活:“他想回老家,买辆三轮车,带着奶奶四处溜达,累了就回家,在小院里,泡壶茶歇息。”

田姗灵说,父亲总爱把人生比喻成二十四道拐,看起来有波折,可总是向上走的。“那种田园牧歌式的日子,应该就是他想去的终点。”

田姗灵说,“他是我人生的坐标。”

父女俩没讲够的人生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田姗灵还说:“我只有擦干眼泪,坚强起来,照顾好妈妈。因为他说过,人生的二十四道拐,还很长很长。”

妻子王作艳:“每次很想他却见不到,我和女儿就打开电视看看今天的新闻中有没有关于他的画面。”

在旁人眼中,他的家,是尽人皆知的美满家庭,姜仕坤很爱他的妻子。

“我一直在追着他跑。”王作艳却说,她总是慢一步:他在安龙,她在册亨;她追去安龙,他去了兴义;她到了兴义,他又调至晴隆……

多年来,王作艳习惯走路上下班。姜仕坤不讲究吃穿,却心疼妻子而叮嘱:“买好一点的鞋,走路舒服一些。”

姜仕坤在路上碰上乡亲,不管认识与否,都会让他们上车,捎上一段。可是,这个有情有义的丈夫,但却很少让王作艳搭顺风车。

“他经常给我讲,权力是人民给的,不是为自家方便的。”王作艳没有怨言。她敬重姜仕坤的为人,更注重维护丈夫的形象,“他把前门,我要守好后门。”

结婚22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少。“每次很想他却见不到,我和女儿就打开电视看看今天的新闻中有没有关于他的画面。”

4月10日,姜仕坤赶赴兴义开会,结束后,他给王作艳发了一条短信:“老婆,中午想吃稀饭。”

原本以为这会是一顿温馨的家常便饭。姜仕坤抬着一碗稀饭,却很难咽下去,饭就在嘴里打着转。王作艳劝他去医院看看,两人说着说着,陷入了“僵局”:

“大道理我不和你说,你自己在外管好自己,身体是第一的。前几天网上不是传了一条微信,平时没有时间锻炼身体的人和没有时间保养身体的人,总有一天会有时间躺在医院里。我看你就是这种人,硬要撑不住了才会去医院。”

“也不是我不想清闲,不想去医院,你想啊,我一个农民的儿子,党把我培养成县委书记,我不努力工作对得起党吗?”

“没有了身体,你不仅对不起党也对不起我们。”

“放心吧,我身体还硬朗得很。”姜仕坤仍旧用这句话搪塞妻子。

王作艳的担心由来已久。

2014年5月,姜仕坤的父亲身体出了状况,医生建议做手术。“但他害怕上手术台,不答应做手术。”王作艳回忆,姜仕坤安排好工作后,利用周末带着父亲前往昆明求医。

那段时间,姜仕坤痛风发作,脚不能完全落地。“他晚上都难以入睡,第二天早上,他喊驾驶员小朱给他煮了一大碗面条,又稍微休息了一会。”王作艳说。

姜仕坤带上速效止痛药,去昆明的一路上都硬撑着。王作艳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父亲问他为哪样一瘸一拐的,他说下楼时不小心把脚崴了。”

手术后,姜仕坤在昆明陪伴父亲的时间并不长。他接到电话,有上级部门到晴隆县检查工作。姜仕坤与父亲道别,王作艳明白,他舍不得。

不善表达的父亲看到姜仕坤的背影,将他唤回:“老二,你要注意身体啊!”说完,爷俩都哭了。

“我一直想关心他,可是始终照顾不到。”王作艳双手掩面,声泪俱下。

她仍不太相信,那个说自己硬朗的人,一转眼就遇上了死神。

回忆至此,王作艳双手掩面。时隔半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记者陈屹再次见到王作艳,深感怜惜:“她还是没有走出来。”

弟弟姜仕学:“那些星星点点的微茫,终会成为燃烧生命的熊熊之光。”

姜仕坤年迈的父母仍在册亨县的老家务农。每次一回去,姜仕坤就挽起裤脚下地干活,或者陪着老母亲择菜、喂猪。“他还会拉着母亲讲晴隆的变化。”姜仕学懂得姜仕坤的用意,为了让母亲安心。

“二哥常说,爸妈太辛苦了,想把他们接回城住,提了几次老人们都不愿意,借口说忙了一辈子闲不下来,其实是不想给他添麻烦。”姜仕学说,姜仕坤在兄弟四人中排行老二,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人”。

老大姜仕乾是册享县自来水厂的一名普通工人。“有一件事让大哥耿耿于怀,前些年册享县某单位招工,分管的副县长恰好与二哥共事过,姜仕乾喊二哥给他帮忙。”姜仕坤的反应在姜仕学的意料之中——他断然拒绝:“这不符合政策”。

姜仕学是兴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长,去年,局里提拔3个副局长,姜仕学没在提拔之列,他知道:“二哥肯定不会去‘打招呼’,打铁还需自身硬,是我能力还不够。”今年年初,姜仕坤专门找姜仕学谈心,安慰和鼓励之余,还送了他一本《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12月,他就该47岁了。”姜仕学心里有个解不开的“约定”:“说好过阵子一起吃饭,他给我炒几个菜,现在,要请客的人永远失约了。”

就像姜仕坤的47岁,永不再来。

翻开《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姜仕学说,书里有一段话讲的就是姜仕坤——“那些星星点点的微茫,终会成为燃烧生命的熊熊之光。”

(2016年10月12日《贵州日报》)

短评DUAN PING

诠释顶天立地的要义

◎陆青剑

从升级山羊养殖的“晴隆模式”,到发展“二十四道拐”山地旅游业,姜仕坤科学判断,为精准扶贫、精准脱贫发力,竭力拔掉晴隆穷根,找到一条能够引领全县发展的门路。为了诺言,姜仕坤很少回家,乡间田野,寨前村后,到处闪现着他的身影。哪怕生病出现危急情况,依然轻描淡写,告诉家人“现在不碍事,等忙完这阵再去”,以至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他放不下晴隆的一切,放不下仍在贫困线上挣扎的晴隆群众。

为了一方百姓的幸福,姜仕坤一直在按生命的快进键,步伐加大,节奏加快。作为一个共产党人、县委书记,他的所为都是在党性的召唤之下自觉生发的;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儿子,他因为这个所为而耽误了许多与家人亲密的时光。当他对女儿说“这条路是我修”的时候,他才稍稍减缓因为鲜有时间照顾家人而产生的愧疚之情。他觉得只有晴隆群众都全部脱贫了,生活质量都上去了,都活得有尊严了,他才有十足的理由“常回家看看”。责任与担当,让他不停地跋涉,直至倒下。当年的县委书记焦裕禄就是这样,为了使群众过得舒心,过得踏实,一直不停地在兰考大地上行走。焦裕禄、姜仕坤用发自内心的真实感情,诠释了党性,诠释了顶天立地的全部要义。

一个人可以有许多选择。为了选择,他不顾一切去争取幸福和快乐。姜仕坤觉得最幸福和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看到晴隆群众都笑了,他就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