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红菱的心事
第二天,一改之前连续不断的晴朗天气,天空变得灰暗,还下起了绵绵细雨,给这深秋增添了一份冷意。
斗升小民一如既往的忙碌着,只为了家人的口中吃食,在寒冷的冬季到来前,能够置办一身御寒衣。
心细的人们会发现,细雨中的人流量明显减少,而巡视的武侯、街使、衙役捕快比往常却多出不少,甚至连禁军的身影都有出没。
好事者自古有之,这不,在徐老三的早食铺里,祁二就喊道:“吴头,大晴天都不见你的踪影,这雨天倒是出来巡视了,莫不是陛下返京了?”
“不对啊,陛下返京前的阵仗谁没见过?难不成有什么大事发生不成?难道突厥人跟我大唐开战了?哎呦喂,那我得去报名参战不可。”
吴头是坊角武侯铺的队正,跟早食铺里的人都是街坊邻居,相互间都是熟络得很。
吴头招呼了手下武侯继续巡视,自己走进早食铺,摘下斗笠甩了一下雨水,道:“徐老三,来两个窝头,从一早折腾到现在,连口吃食都顾不上。”
徐老三在碟子上装了两个窝头,又在一个碗里勺上大半碗的骨头汤,端给了吴头,问道:“吴头,您就给说说呗!”
吴头咬了一大口窝头,喝了一口汤后,骂道:“直贼娘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贼子,公然打劫朝廷命官,你们说说,这不是要了俺们的命了?”
不明所以的中下层官吏,接到的命令不约而同的都是贼子打劫,肃清街面。
胡风酒肆如往常一般在巳时初打开大门,就开始烹制着酒肆一天所需的食材。
来一刀清洗梳妆后,站在空无食客的大堂,想着小三出身名门,身世显赫,已经毋须担忧。那么,是解自己心结的时候了。
打定主意的来一刀当机立断,正要召集酒肆的人来交代事情的时候,张虎来了。
在三楼的那间素雅的单间里,张虎将昨日发生的事,以及大致的后果述说了一番。
来一刀大惊失色,怎么突然间就发生了这等事情,急忙道:“难道你们不能救出三儿?”
张虎道:“此事牵扯到太子和李林甫,长安城里谁也做不了主了,唯有等待陛下裁决了!”
来一刀急切道:“那三儿是否会危及生命?”
“天威难测,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不过根据相公和大郎的分析,陛下不会大动干戈,至于如何处置三儿,就不好说了。”
张虎肯定的道:“娘子请安心,我们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大郎说了,哪怕是丢官弃职也要保三儿平安。”
来一刀道:“郎君,那需要我做什么?”
张虎正色的道:“大郎交代了,让娘子尽快安排一下,即刻离开长安。还有就是西场校场那边,走不走随他们的意,此事不会牵扯到他们,如果他们不走,就留在营地不可外出。”
来一刀道:“我即刻安排!”
崇仁坊的那座高门大院里,齐二管家一夜未眠,满脸憔悴双目无神。
侯胜道:“二管家不必忧虑,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用,依照小人看来,此事未必是坏事!”
齐二管家浑浊的双眼似乎一亮,道:“侯胜,你是我招进府里的人,若是我能脱险,日后必有你的富贵。”
侯胜上前一步,低声道:“二管家,此事在我等看来,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可在相公眼中也只是一件小事,或许也是相公希望的小事,若是如此,二管家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了!”
齐二管家点头道:“那依你所见,该当如何?”
侯胜笑道:“依小人拙见,此事以不变应万变,静候陛下和相公的决断,到时我们依令行事。就是还有一件麻烦事!”
“林家兄弟是林德大管家的儿子,也是相公的多年心腹,这倒是麻烦事!”
齐二管家感慨:“没想到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林家兄弟,竟然连个毛头小子都刺杀不了,反而落了个惨败不可收拾的局面。”
“这是林家兄弟自己无能,与二管家有何干系。况且林家兄弟受损,对二管家只有好处。小人所说的麻烦不是林家兄弟。”
齐二管家道:“可是十三娘子?”
侯胜道:“正是,此事二管家虽说是依令行事,可十三娘子若是怒火不能平息,如果在相公面前说了有对二管家不利的话,恐怕二管家也会受到责罚。”
齐二管家抚摸着稀疏的须发,道:“是啊,十三娘子无故受辱,是我看顾不周,此番责罚看来是逃不过的了。许老三已经因为惹起事端的刘本,被相公赶去了渭水看守庄子了,只是希望相公能够对我手下留情。”
侯胜四下看了一眼,再次向前一步低声道:“二管家,若是十三娘子不是无端受辱呢?”
齐二管家双目圆睁,上下大量了一番侯胜,笑道:“好个侯胜,看来这护卫对你来说是屈才了,去办事吧!”
后院绣楼。李依依昨日回府,只是找了二管家问了一句:“是不是你让林家哥哥去刺杀的张三?”
得到齐二管家的回复:“老奴也是奉命行事。”
李依依就回到闺房中不吵不闹。
红菱端来了一碗八宝莲子粥,说道:“十三娘子,你昨晚就没吃东西了,快喝了这碗粥。”
李依依闻着粥香,也感到肚子确实是饿得慌了,便走到桌子边坐下来,大口的喝着粥。
李依依喝完粥放下碗,说道:“红菱,是不是我太过顽劣,这才惹出这场事端,连累了林家哥哥受了重伤!”
红菱道:“才不是你的原因呢,都怪那个混蛋,要不是他欺辱我们,怎么会发生这些事情。”
“那个混蛋~”李依依想痛骂一顿,想起的却是最后看到的那道瘦弱而又伟岸的身影,便再也骂不出口。
红菱道:“十三娘子,那张三是十分可恶,可也是一个可伶人呢”
李依依奇道:“红菱,你知道他?”
红菱左右顾道:“这几天的传言都是,一打听就知晓啦!”
说到传言,李依依又羞又怒又气,道:“既然是传言,那肯定是假的了。”
红菱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打听过了,那张三自小父母双亡,在西域的胡人堆里长大,那天咱们去找他麻烦的时候,是他才到长安的第二天哩!”
李依依听了,莫名的有些酸楚,道:“这么说来确实有些可伶,那咱们上次是误会他了吗?”
红菱气道:“可不是么,都是那个刘本仗势欺人,要那个张三从他胯下钻过。可你想啊,那张三一身本事怎么可能会受这等胯下之辱,便出手打伤了刘本。”
李依依怒道:“可恶,这刘本如此可恶,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红菱附和道:“可不是,罪魁祸首就是那刘本。”
李依依又有些担忧道:“也不知道林家哥哥怎么样了,林三哥断了手,林五哥昏迷不醒,林二哥脸都花了。”
不知怎的,红菱打小起就很讨厌林家兄弟,就跟戏文里的狗腿子般的坏事做尽。
在红菱的眼里林家兄弟也确实是没做过好事,而且性格怪异为人暴躁,心狠手辣动不动就打人甚至杀人。
最可恶的是林家兄弟因为红菱貌美,还不止一次的向李依依讨要红菱,昨天看到三兄弟的惨状,红菱心中还升腾起一丝快意。
红菱现在对张三的恨意全消,还觉得这个同龄人的身世比自己来得还要凄惨一些,却还能有一身的本事,特别是那提枪跃马的身姿,在红菱的心里已经有如霸王般的伟岸。
于是红菱道:“昨晚老魏来过,说是没有性命危险,在龙武卫的兵营里好吃好喝呢!”
“唉,林三哥终究是残废了,不过没事就好!”
“杀人者人恒杀之,谁让他们遇到了硬茬子了,而且三打一还是暗杀都打不过张三,最后还得依靠卑鄙的手段!”红菱的语气中透出浓浓的不屑。
李依依哑口无言,还是争辩道:“林五哥不使出这一手,就得丧命在那混蛋的手里了,再说林五哥不也没在袖箭上喂毒,不然那混蛋这会已经是毒发身亡了。”
红菱想到张三受的那一箭,不由得脱口而出:“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了?”
李依依一愣,奇怪的道:“他?你是说那混蛋?红菱,你今天的语气怪怪的,尽帮他说话,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红菱大囧:“十三娘子,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再说了,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万年县县衙大牢,癞痢头再次被尿给憋醒了过来,又忍着身上的疼痛挪到角落里抖抖索索的解决完了,这才挪回原处。
同几天前的长安县大牢里一样,癞痢头又被关在最里面的单间里。
昨日被押回牢里时,癞痢头心忧张三大喊大叫,被同牢犯人给揍了一顿。随后又大叫说是太子殿下的人,这回犯人不敢揍他,却被牢子给提溜了出去。
癞痢头被之前冲撞的马车里的那位二娘子的护卫李贵给抽了一顿鞭子,还要让癞痢头让人送来万钱才能离开。
癞痢头不顾身上的伤痛,心急如焚的大叫:“一万钱没问题,赶紧让我出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李贵气得又给了癞痢头一鞭子,骂道:“你个驴日的还能有啥事,麻溜的说出住在哪里,老子还得派人去要钱!”
癞痢头见天已经快黑,有些绝望的道:“你惹下大祸了,误了太子殿下的大事,你死到临头了!”
李贵看到癞痢头的模样,再回想癞痢头一直来的表现,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这时牢头说道:“李贵,我看他说的不假,可别惹来大祸。”
“什么大祸?”县尉马林走了进来,刚刚县衙的几位主官如临大敌般的轰走了千牛卫虎贲中郎将牛魁,县令便让马林来巡视一下大牢。
牢头道:“这里有个人口口声声说他是太子殿下的人。”
癞痢头见来了官,立即叫道:“我是太子的人,赶紧放了我,要是我那张三兄弟糟了不测,你们全都要陪葬!”
“什么?张三?”
张三的名字,如惊雷般的在马林的头顶炸开。待确认了癞痢头的身份以及他当时要做的事,马林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滚而落,人更是几乎要晕死过去。
“祸事了!”
马林歇斯底里的拿起鞭子对着李贵和牢头没头没脑的乱抽一顿,然后让二人将癞痢头好好的关押起来,不得有丝毫的怠慢。交代完后,便失魂落魄的走了。
癞痢头回想昨天的经过,对张三的安危充满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