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庐诊录(卷二)

上海某妇三年鼓胀治验

(1879年7月)

上海某妇以不得于其夫，有柏舟之慨，因病鼓胀，已三年矣。申江医者称陈曲江、朱滋仁为最。二人所定之案，后医辄不敢翻。然二人医亦不甚分门户，唯此症则陈以为宜补，朱以为宜攻。但投剂初，皆少效，旋即增胀，故因循三载，未得治法。

予脉之，寸尺均见结{L-End} ，唯两关累累如循薏苡，而面色晦滞，头低语迟，嗒然若丧。乃断之曰：病系积郁所致。初以气结而血凝，继以血瘀而气泛，于是鼓胀成矣。盖气血犹夫妇也，气以血为妻，今荣血既亏，无以涵摄卫气，而气亦遂如荡子不归，侨寓外宅，任情飘荡，故气外结而为鼓。法当于养血之中加以纳气之品。盖此气宜调不宜补，宜疏不宜攻，妄补妄攻，皆宋人之揠苗也。拟大剂逍遥散，倍当归，加丹皮治之。五剂而病减，十剂而胀愈过半，盖六月上旬事也。予旋以事至金陵，因命守服一月。迨七月初旬，客有自海上过金陵者，问之，则已步履自如，洁妆赴席，嬉笑如常人矣。

杭垣陆家小儿寒热飧泄治验

(1879年8月)

己卯秋试，寓杭城广兴巷陆家。陆本世族，庚申之乱，举家殉难，近唯一子一孙。孙方三岁，病飧泄寒热年馀，因乞医治。面色光白，目青，手鱼络脉粗大，检视前方，皆补脾利水之剂。予谛视良久，曰：此儿病本不重，医重之耳！久风成飧泄，实指此病而言。盖风气通乎肝，肝风内煽而克脾土，故寒热飧泄，面白目青而络脉粗大也。医误为脾虚作泄，强行补{L-End} ，风气愈不得上升，所以经年不解也。若果脾虚作泄，断无三龄婴孩而能经岁不死者。法当疏肝散风，可立愈也。

乃以麻黄一钱，先煎，去上沫。再入北防风六分，归身三分，川芎二分，甘菊三分，白术六分，升麻三分，共作一剂。煎服而飧泄顿愈。乃于前方去麻黄、升麻而加生芪六分，酒炒芍六分，得微汗，而寒热亦止。

庠士周小苓内伤感暑治案

(1879年9月)

周小苓赴省应试，夜宿逆邸，感梦而遗，次日又伤暑热，自饮火酒数杯，不解。医误以香燥发汗之剂重竭其阴，身遂大热。比至省，急延予入诊，则体若燔炭，骨瘦如柴，两目炯炯，如丧神守。

诊脉：两手空数，左尺尤甚。但重按至骨，两尺尚有一丝神气，如晴丝之袅于太空，知尺脉犹属有根。乃告之曰：“病由内伤而致外感。法当养阴，所谓补正所以托邪也。今脉虽恶而尚不至犯，病虽重，可药而愈也。”拟大剂生脉散，加阿胶三钱，龟胶三钱。盖以暑热伤肺气，梦遗伤肾精，燥药耗心之液，火酒动肝之阳，故以生脉补心肺，而加二胶以养肝肾也，五剂而止。乃改投滋肾疏肝之剂，以东洋二钱，玄武胶三钱，阿胶二钱，大生地七钱，连心冬八钱，羚羊一钱，鳖甲二钱，当归三分，十剂而热退，但身出白疹甚多。此阴液已足，托邪外出，但阳气衰微，无力运送，故着而为喑。因拟东洋二钱，茯苓三钱，苡米三钱，淮山三钱，桂枝三分，阿胶二钱，制草一钱，羚羊一钱，四剂而退。复以镇心敛神之制善其后，约二月馀，始觉平复。凡诊虚损及危急之症，脉当候至五十动以外。觉小有变，即当明告以故。否则一时暴脱，易被无识姗笑。

〔按〕卷二病例十则：一为“杨剃匠某夫妇同患瘟疫，攻补异治法”己卯季春，二为“上海顾缝匠之妇奔豚病以奇方得效案”己卯季夏，三为“上海某妇三年鼓胀治验”己卯季夏，四为“杭垣陆家小儿寒热飧泄治验”己卯孟秋，五为“杭城乐司房室人停经误胎案验”己卯仲秋，六为“庠士周小苓内伤感暑治案”己卯仲秋，七为“五弟叔和场后患热症，纯以重剂补痊治述”己卯季秋，八为“家慈邱太孺人两病急症，出奇治愈案”己卯孟冬，九为“荆室张孺人关格治验，因详论关格脉因证治大法”己卯仲冬，十为“洪小湘上舍湿症误补治案”己卯仲冬。现录三则，其馀从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