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婴堂议

(1884年)

育婴，善政也。办之者往往不得其法，男孩尚易为功，女婴每苦无术。虐之如鸨，豢之如豕，人遂视婴堂如废疾院。纵至出堂之后，或取为假女、养媳，邻右亲串亦耻为伍，终其身不能自拔。人数过多，经费不充，于是朝暮更张，或刻削衣粮，或暗任贩卖，其隐遭病枉而死者又不知凡几，则直以济人之所为坑人之场，蒙甚伤焉。

议于城市隐僻之地公建一堂，即就寺宇修改亦可。五楹两座。翼以长廊、井湢、园厕，咸皆修广，令可供百人之用。床铺须仿北地坑式，可卧多人；又多开小牖以泄炭气。堂中自雇壮盛乳妇，期以十月为率，济以粥糜、洋乳，先后轮哺，每妇可养十婴。十月之后即可断乳，轮流更替，济以洋乳，故每人可养十婴。须用乳妇十名。每名计工食三十千，每婴五千，合以使费，岁约千金，当裕如矣。

措资之法：选劝殷实铺户，日捐数钱，中户米月数升，皆分三等。约里千户，岁一千贯，不难致也。俟堂中公积罚锾，每年积有出息千贯者，即行停捐。女婴六岁以后渐督以女工，十一岁则每日令缴计工作钱十文，每年各加五文，每日加至三十文即止不加。年以十月为限，能自勤作蓄积者有奖。年届十三，各令夜课文史及算数，书则《千字文》、《百家姓》、《蒙求》、《女四书》、《毛诗》、《幼学须知》等类。以二更为限，初办则延朴诚老成儒士，后即堂中以次轮教。五年，董事亲试优劣，各加赏罚。定期十九岁而遣嫁，须令婿家捐堂费三十千，嫁后每年劝出堂捐三元以为折礼。夫家子嗣殷实者，劝其续捐以广堂产，综计每人自入堂以至出嫁，堂中约需百五六十千。今所得之数略可相抵，计十八年后便可骤得堂捐三千元。每年约遣十人，岁又可得堂捐、折礼等共六七百元，三十年后堂中岁可坐致千金，不患其无措矣。

盖此举有数善焉：收其身价而吾不伤廉，缴足堂费而人无辜思。予以更生之路，开其自新之门，善一；女婴聪颖者，五年夜课即一生受用不尽，人争求娶，善二；督作女工，每日限钱，则自趋勤俭，目前既可消其邪念，即为他日持家张本，善三；勤干善撙节者，约计嫁期约有私蓄数十千，婿家并无破钞，善四；女婴既略识书，将来即可教子诵读，可省父师数年之力，善五；人人视为天堂，不致猥弃，并可令良家妇女附课，善六；堂产既裕，逐渐推行，俗美风良，蒸为郅治，善七。呜呼！父母能生之，势不能自存，此人道之穷所无可如何者也。吾力能收养，而顾使之沦为异类，蠢然争鸡鹜之食，恤恤乎终其身与孤贫残疾等，毋亦仁人君子所洫焉心伤者乎！吾郡婴堂，各县皆有，每年出数皆在千金以上。外省市镇之墟，数万金嗟咄立办。费又不患其无出，此在一转移间耳，亦何惮而不为哉？

〔按〕本文录自《蛰庐文略》第三篇。篇末注明“甲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