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抱明月愿与梦长终
张越挠了挠头,打算掀开棺材盖子。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置身的地方,表情有些不是太好。
不用脑袋想,上方应是压着一大堆土。若运气再差一些,可能周围还订上了钉子。
于是他加大力气使劲去推,更兼毫不保留地拿脚去踹。
哪成想棺木尚未踹开,他用力一个过猛,竟抵碎了自己身下的位置,这才察觉到一个隔层。
这隔层分外厚实,摸着断口处,张越的注意点全不在隔层下方,而是恍然大悟于难怪自己方才敲遍棺材也不见半声回响。
如同敲在土块中不得回应的感受,可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去体会的。
由于黑暗阻挡了视线,张越现在即使睁着双眼,仍然不起作用。
四周光也不透,腐朽的陈泥于地底发酵,携带着棺木与灯烛冥纸的香混杂成一种噬人的阴沉。
此刻正纷纷踊跃于张越的鼻腔,肺腑,欲择血肉骸骨。
更要命的是,他现在脑中正自动补充着隔层下方的画面,是一堆堆盘缠纠结的蛇,是成片成片涌动飞速的蛊...
想要住脑的冲动从未如此强烈,可当前,大脑却生出了自己的想法。
以播放恐怖阴森画面,意图告知于他,眼下糟糕的形势。
肾上腺素在此刻喷发,张越紧张地咽着口水,却发现依然没办法缓解喉咙处如同火烧的干渴。
万幸的是,他屏息凝神,一边摸着断口一边细细感应断层下方,并没有异样的响动鼓动焦灼的状态。
当什么声音都没有传出后,张越胆子壮了起来。
试探着将一只脚伸进断层处,张越左右探探,那成想碰到了一个活体。
忍不住踩了一脚又一脚,张越心中想着。
这,应该是活体吧,毕竟是软的。
在张越的认知里,只有死了的东西才是僵硬的。
似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被张越踩在脚底的倒霉姑娘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咬牙收敛了情绪,趁着黑暗的遮挡,这姑娘在翻白眼之后,竟表楚楚可怜之态。
反正黑灯瞎火,各不相见。她短促轻哼了几声,似受到惊吓。
宛如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张越没想到与自己同居一棺材里的竟是个年轻姑娘,他还以为是魔门中被顺手安排处理的探子呢。
愣在当下,张越有些讪讪。在知道脚下踩着的不是扣脚汉子后,张越用极快的速度拔开了脚,顺带闻了闻脚味重否。
而在这种尴尬的局面产生之后,张越便有些感谢他们的眼睛暂时没有用处。
轻了轻喉咙,张越道声失礼。在发现隔层是姑娘时,他自然没有再怕的道理。
作为一个游走江湖的侠者,张越摸索着将手精准按在了姑娘的肩膀处。
使劲一拨一拉,就将人从窟窿里勾了出来。然后才发现,姑娘身上绑了绳子。
啊这,就有不确定性了。
什么人,竟会被绑着下葬,莫非武力值比他还高?
所以是怕订了钉子的棺材降不住她?他失了立刻将被人松绑的心情。
毕竟至行走江湖以来,小侠心有反骨,却菜得可以。
在被动失去自由无处次后,他也好歹长了点心眼。
屡战屡败,虽可以被定作“又菜又爱玩”的标例。但小侠绝不愿意,更不可能希望栽在看起来就很娇弱柔软的女孩子手里。
若真那样,还不如给他一块豆腐撞死。他堂堂男儿气概,侠之本色,如何能掩?
审慎沉酌之际,张越感到手下的躯体在轻微颤抖,不由如临大敌,气也不喘,很害怕对方哭出声来。
于是抿着嘴不说话,将人朝边拨了拨,自己跳入窟窿处,寻找出路。
方才推也推过,踹也踹过,到现在小腿还木木的疼。
张越可以断定,上方的盖子,必是订了钉的。如要寻找出口,那就得试试运气,看能能把着底层给跺出洞来。
这机会渺茫,张越如何不知?可观身边空气越发稀薄,叫他被动等死,那是不可能的。
艰难地吸下一口气,张越想不出来,这魔门的少魔主平时是否太闲?
连一个小厮挂了都要吩咐拿棺材去装,还带活人陪葬,真不符合规格。
按照常规操作,所见所闻。死了一个下人应该是一个草席裹出着,扔去哪个荒郊野岭才对,不然他又哪敢叫自己设计一番溺水而亡的假象?
唉,事到如今,也就唯愿自己福大运大造化大吧,能够尽早逃出生天。
听着窟窿处传来咚咚响,被拨到棺材边边的女子抽动了下被绑紧的双手,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得,她这大活人杵在这里没什么用处,索性装聋作哑。看这位少魔主刻意栽培的家伙,能否找到机关离开。
直到咚咚不断变为嘭嘭,继而又传出欢呼和某物不胜重力摧残溃败的声音,这名换明月的姑娘抽搐了眉毛。
服!是彻底的服?算我格局小了,见识少了。
机关是什么?机关是什么?重要吗?
她怎么忘了,这家伙最是力大无穷,平时最爱颠抛石头。根本不可能会有指望,他能安静下来,动动脑子。
所以是使出暴力,把最下面的一层给跺碎了。
欢呼完,张越挑了个顺手的木块去刨土。
而在刨土之际,他想了想,又挑了个木块,嗖地一下从窟窿里窜出。
手脚麻利的将人家姑娘松了绑,在递上一片木块后,拽着人胳膊拖下去,邀请其同自己一道刨土。
明月拿着手上的东西,听着对方的要求,怔愣半晌。
然后,然后,因为缺氧再加情绪起伏剧烈的缘故,哐地一声晕了。
这边,张越正刨得起劲。所以也没留意对方晕倒,只当那一声响声是她开始动工了。
直到等张越好不容易刨出个洞把自己扒拉出来后才想起对方来,然后发现她早就在另一边晕着呢。
没办法,张越只好将她先推出去。于是这一来二去间,张越便背着本就不认识的姑娘一步步走去。
想不到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说好的独自一人行走江湖呢?
张越只记得那一个他乍然失忆后猛然苏醒的曾经,和拉着自己悠悠行路的牛车,潸然悔悟。
有牛车它不香吗?为什么他当初要把牛车卖掉?还不是闲麻烦碍事,哪有闯荡江湖赶着牛车去的。
而今却驮着一个没什么用处也许还会添乱的女孩子行路,他图的什么?又不是书房温课,需要红袖添香。
这荒郊野岭,他一独往独来的少年侠客就地留宿也是没事,可人家都快被蚊子包围住了。
感受着背上轻飘飘的分量,张越没有撒手不管的打算,只默默多走些路,寻个破庙,找来柴火,又团了湿艾,将破庙整个醺遍。
然后才借着月光将靠在柱旁的姑娘看在眼里,待移到她的面上时,只一眼,张越又愣住了。
用他当时的话来讲,便是心慌气乱。陡然生出一种,找准了,就是她了的坚定。
是夜晚,张越将人靠在自己的肩上,心中生出庆幸。
睡着之后,还做了一个甚时美妙的长梦。梦里一家三口,什么都有,孩子妈便是倚着自己睡觉的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