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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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小溪边,是我给自己从小长大的前丁村起的一个带点诗意的名字。

那时的小溪边只是一个七八十户人家聚居的小山村。两条南北走向的主弄堂将整个村子分成三部分。村民们习惯称之为上坎、奓道地和下坎。上坎主要由三个道地组成;中间的有两个道地:奓道地和前道地;下坎也只有两个道地:里道地和我家所在的道地。里道地只有四户人家,他们的生活条件似乎相对好一些,在小孩子的心目中,一直散发着某种神秘感,平时很少去玩,尽管它与我们上学的祠堂相邻。

一个个道地都是结构完整的四合院,走进大门口,就能感觉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公用的堂前有的用光滑的石板铺地,天井的地面多为细石子铺成的扇形、花朵等图案,那是小孩子们踢毽子、跳绳、玩老鹰抓小鸡这些游戏时忘情互动的好去处。

一条从村东北穿村而过到西南口的石子小路,通向邻村,西南口方向往西延伸至湖酋村,那是季姓人家祖宗的所在地,我家和隔壁的大伯家都是从湖酋村迁徙过来的;东北口往东一里多就是叶宅村,那两村都是奓乡村。我家所在的道地就位于村子的东北口,这条主路就从我家朝南的门口通过。在以步行为主的年代,尤其是街头镇逢二、七集市那天,从早到晚,我家门前人来人往,可谓处在交通要道上。

我家门前有一棵桕子树,枝繁叶茂,雍容大气。小时候的我,天气炎热时,特喜欢坐在树脚下的大石头上吃早饭或晚饭,可以享受清爽的凉风。这棵桕子树,每年会爬满羊角豆,豆子成熟时,妈妈会让年长一些的哥哥背着一流篾匠爷爷编织的鱼笼爬上树去采摘。那鱼笼扁扁的,肚子大脖子细,小巧而精致,可以说是我们家的祖传宝贝之一。采摘羊角豆就像是一场充满刺激的表演,左右邻居的小孩们都围在树脚下观看,帮着指点哪枝树杈上还长着扁扁的一串串的羊角豆。

那年代,农村的小孩既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玩具,也没什么专门的游乐场所。因而,一小块空地,尤其是祠堂前面的大操场就成了小孩们最钟情的玩乐场所。而所谓的“玩具”,也是自制的,不管是当场现做的还是事先准备好的——如在泥地上,用尖尖的小石头画出几条线当房子,再用大一点的石头当目标,单脚着地踢石子的“造屋”游戏;或者是跳绳、踢毽子,常常也玩得大汗淋漓,其乐无穷。而大人们,从早到晚,忙着农活或家务,无论春夏秋冬,似乎从来就没想过要看管小孩,都是让小孩们自己玩自己的。全村子的人都互相熟悉,只要他们能按时回家吃饭,就不必发愁。如果吃饭时,小孩还没回家,大人们就会扯着喉咙大声喊叫寻找自家的小孩。在那个小山村里,每家每户的生活似乎都大同小异。

村子四周就是农田。无论是稻田还是溪滩地,一年四季都种满适时的庄稼,如水稻、小麦、大豆、玉米、番薯、土豆等。这个小山村和四周的田地,就是我父母及他们的长辈和同时代人生活一辈子的地方。只是江南的农村,正如世界上最负盛名的中国问题观察家费正清所说的,“是无数世代折断腰背苦力劳动的见证——这一切都是由于太多的人,过分密集在太少的土地上,从而使人们为了维护生命,耗竭土地资源以及人的智慧和耐力。”

本书中的一篇篇小文章,就以秀丽和美的天台山为背景,记录小溪边人们的日常生活琐事、劳作场景以及在改革开放这一时代浪潮冲击下,身为社会最底层、最普通农民的种种遭遇——人生百态与生老病死。他们是整个社会的一分子,但似乎又与外面的世界毫不相干,从出生到离世,只是生活在自己熟悉的那个小圈子里。走了,也只是在亲人的心中留下一道裂缝而已。而我,只是想尽我所能为自己的父母及他们的同辈人的生活悲欢留下一点文字与图片上的痕迹。

唯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