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庭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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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剪不断理乱,将计就计

【险些被袭胸】

姜玉宁派人带云见去准备好的客房里。

大概没想过会来几个人,所以他一共准备了五间客房。万万没想到,他们这批顶着朝廷钦差名头的权贵,实际上连个下人都没带,加上淮安侯臭名昭著,云见估计姜玉宁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邑清欢非吵着嚷着要跟云见一间,但实际上按照邑清欢的本性,她半夜要不被这妮子扒光了才怪。到时候暴露了女儿身,她肯定能被邑清欢剁成饺子馅,这等同于拿性命开玩笑。

那么她只有跟楼玉寒一间,一来身边跟着个男人可以放心,倘若遇刺他还能保护她;二来楼玉寒武功那么高,应该可以察觉半夜会偷溜过来的邑清欢什么的……

“公……共同一间房只怕不太安全,本侯若是遇刺倒罢,连累欢儿,本侯如何忍心?”云见随口胡诌。

姜玉宁跟着附和:“侯爷爱妻如命,用情之深,连下官也替夫人感动。”

邑清欢警惕道:“你跟着瞎感动什么,难不成你这老骨头也想嫁给侯爷?还要脸不要?”

“……”

邑清欢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双手环抱四下打量,撇着嘴道:“多派些人手守好后院,要是本……夫人和侯爷有任何三长两短——”

她又伸出手来低头欣赏自己的指甲,煞有介事地吹了吹,云淡风轻道:“你这沂安知府也该做到头了。”

云见看了一眼姜玉宁,后者满头大汗。

同为臣子,云见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当官儿这事儿听起来威风八面,但个中辛酸谁当谁知道。上头随随便便一句话,你就算是死也得做到位,没办法,你吃人家的饭,你给人家卖命,有得必有失。

尤其是邑清欢这种蛮不讲理的人,简直要了老命。哎,她这么会为别人着想,百姓非要说淮安侯是个混蛋奸臣,还总有人想要她的命。要如何才能教别个瞧见她被称之为败絮外表之下,这颗如金玉般的内心呢?

“好了,本侯同你一间,另外一间给楼玉寒。”话说完,云见转脸同姜玉宁道谢,“有劳姜大人。”

姜玉宁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哼,谅你也不敢。”邑清欢冷哼。

“……”

云见赶紧扯着邑清欢进屋,果然公主性子娇纵一时半刻也板不住,又想当她夫人又舍不去公主这头衔,小妖精怎么这么贪心……

她说:“公主,微臣此行是有要事在身,请您不要任性妄为。姜大人勤勤恳恳忠心侍主,您放过他吧他不经折腾!”

邑清欢满不在乎地靠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抖起了腿,傲慢道:“他要是不高兴可以上奏啊,反正皇帝是我哥。”

“那劳烦公主跟您哥哥说一声,微臣才疏学浅实在无法胜任这个,回帝京听戏唱曲儿享清福才是微臣的生活规律。”

邑清欢双眼放光,坐直身子抚掌附和:“好啊!只要你愿意做驸马,你一辈子听戏唱曲儿都没问题,本公主养你啊。”

妈呀她好感动,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对她说愿意养她。但想一想说愿意养她的人竟然是个女的,又觉得人生真是好悲哀……

过了没多久,楼玉寒回来了。他握着那把分量不轻的折扇在云见面前晃啊晃,笑容春风满面。

她知他有意卖关子,但她一点也不想问他,只是拿着眼睛斜着他。倒是邑清欢耐性不大,上去揪住楼玉寒的领子,逼问着他:“你这贱人说不说!”

楼玉寒转头看着云见,挑眉道:“侯爷?”

她也挑眉,谁惯得他啊这是,还学会恃宠而骄了?云见有心不理他,又不忍心看着他饱受摧残,只好站出去替他解围,把他从邑清欢这个小妖精手里保下来。

邑清欢气得跺脚:“长了一副男人相,胯骨又这么大,你这小蹄子到底哪点好?”

云见上去要拉邑清欢,毕竟让他们两个吵下去只会愈演愈烈,万万没想到楼玉寒一把将她扯在身后,高大的身影衬得她就跟一只鸡一样瘦小。

他摆弄着他的折扇,满不在乎地说:“小的是小蹄子,那公主您呢?难道是大蹄子公主?”

“楼玉寒,不可对公主不敬!”

“好的侯爷。”

楼玉寒无视掉邑清欢变色的脸,悠然站在一边。

虽说邑清欢虽然跋扈任性了一点,但是楼玉寒的嘴还真不是一般的毒,云见一个旁观之人都觉得他太过分,更何况这些恶毒之言全部加在了从未挨骂过的邑清欢身上……噢……

“公主,有些事微臣必须对你讲清楚,楼玉寒他并非我的妾室,更不是女人,他是臣的……”

“床伴。”

“……”

邑清欢顿时瞪大眼睛看着他俩,云见只有硬着头皮任她打量。楼玉寒贱兮兮地凑过来在她头上蹭了蹭,表示他们两个的感情很好。

云见则默默伸出手,在他腰后狠狠掐了一把。

淮安侯喜欢男人,天下皆知。其实一开始她是想告诉邑清欢她亲的是男人的,但她天真地以为如果把楼玉寒说成女人,效果会更好也说不定,但很显然她低估了一个不懂情爱的少女的执着劲头。

况且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个人渣哪里好,像她这种烂人,要是有天她变成平民走大街上撞见淮安侯,她一定会忍不住对淮安侯吐口水的。

“你是男人?”邑清欢表示很震惊,甚至在楼玉寒的胸前狠狠抓了两把,得到确定之后,邑清欢毫不客气地打了楼玉寒两拳,但都被后者闪身避开,“你一个男人伴在另一个男人身边,你到底知不知羞耻?”

“草民向来寡廉鲜耻,不及公主。”

“放肆!”

邑清欢到底被惹怒,抬腿便是一击。云见意识到楼玉寒的过分,赶紧挡在他的面前,生生挨下这一脚。

“哎唷——”

云见胸口遭受重击,差点没喘过气,过了好一会儿后,又疼得死去活来,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侯爷!”楼玉寒一声惊呼,抛下折扇赶紧抱住她,见她捂着胸口,他又掰开云见的手臂,一双魔爪已经伸向了她的胸前。

“不要碰我!”

云见吓得赶紧从地上跳起来,明明痛得双拳紧握胸口沉闷,可偏要强颜欢笑:“没事没事,本侯好得很,你看我还能做操呢!瞧啊,侧弯躯!”

“……”

天知道云见已经恨不得把胸腔刨开让血液顺畅,为了不让楼玉寒碰她的胸,她觉得自己真是太拼了……

楼玉寒眯眼打量她,如墨的眸子似乎若有所思。邑清欢将信将疑地围着她走了一圈,吃惊道:“你真的没事吗?刚才那一脚我可是用了十成力呢!”

天啊,十成力!这小妖精是要闹出人命吗!

云见吸着冷气道:“可能是微臣皮太厚……”

“不,这不关你的事。”邑清欢表情坚毅,十分严肃地握拳,“一定是本宫的功夫不到家,不行,本宫要保护你,本宫这就去练功!”

“公主慢走——”

云见目送邑清欢出去后再也忍不了,倒在地毯上一阵哀号:“要死了要死了!本侯要薨了!快给皇上写奏书,就说本侯收到袭击,命悬一线,就剩下一口气啦!”

“让我看看伤有多重。”

【珊瑚的价值】

楼玉寒说着就蹲下身来,云见睁开眼睛瞧见他越来越近的脸,不由得一巴掌上去摁住他的额头,阻止他的靠近:“不,不用看。”

她不得不再次从地毯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去了另外一间房,进门强忍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后躺在床上,左右哼唧。

要是龙擎在就好了,嘤,要是他在她就不必对身份遮遮掩掩了,真是失策。不过谁又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她要不受这一脚,他们两个还不闹到明天早上去?

“侯爷。”楼玉寒在外面敲门:“我有要事禀报。”

哦,对,她命他去暗访沂安事件,他还没有汇报。云见坐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道:“进来吧。”

一抹艳红靠近,他坐在床边,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说:“侯爷快吃了它,舒血化瘀。被公主踢一脚的滋味定是不好受的。”

“算你有良心。”

云见拿过来便吃,楼玉寒顺势将茶杯递给她。云见服了药后打量了他一番,他脸上的淤青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印记,看来他这药还不错。

云见张口教育他:“楼玉寒,你可知在皇城,你方才的行为够你死多少次?”

楼玉寒摊手,无辜地说:“公主觉得受委屈大可回到皇宫,继续当她的金枝玉叶,这样也免了侯爷的烦恼。”

“她是公主,又只有十八岁,你不过小小庶民,谁给你的胆量?”他最近越来越恃宠而骄,借机教育教育他也好。

“女子太娇蛮,总是讨人厌,不过侯爷的言外之意草民懂得,侯爷是在责怪草民有恃无恐嘛。那么侯爷到底是宠还是不宠呢?”他望着她,眉梢轻挑,唇角含笑,如梅花初绽,分外惊艳。

云见心头一跳,他的笑容没有一点点防备地撞到她的心底,让她措手不及,也被他看到了她惊呆的样子。

不是没见过美人,只是没见过他这样,能将浪荡不羁与风华尽现两个不相干的词完美重叠的男人,何况,他的确是一个与世俗相悖的男人。

所以云见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宠你没商量。”

待她回过神来,发现他在那里偷笑,她有些窘迫,于是将话题扯到正经事:“公主很好,她娇蛮有人宠,任性也有人包容。你不会懂一个女人能任性地做任何想做的事是多么值得羡慕。”

“难道侯爷不能?怎么会?”

“我?”云见自嘲地笑笑,“本侯哪里有资格呢,从小肩负的荣华富贵与背后的使命,哪一点能允许本侯任性?本侯想带着所有身家去湘西卖臭豆腐,皇上要是知道了能把本侯剁了你信不信?”

“……”

楼玉寒语塞,云见也沉默。她爹云承一直想要个男儿,偏偏她是个娘们儿,他一直盼她成为人中龙凤,对她大力栽培,可惜她从小游手好闲,从未做过一件令他骄傲的事情。

所以她很羡慕邑清欢。

“不说这个,来讲你都打听到了什么。”

提起这件事,楼玉寒立即切换了一个正经脸来慢慢跟她讲。她的手按揉着胸口,边揉边听。

大体内容跟姜玉宁对她所言没差,这些人盗亦有道,盗走的宝贝金银,在偷取下一家之后就会原封不动归还一半什么的,唯一值得一说的就只有一件小八卦。

在第一户失主报官后,姜玉宁曾经对沂安城来了一次地毯式搜索,可惜仍然一无所获。

于是在七天之后,知府一大早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写着:三日后,某来府上取你官印。

姜玉宁怀着忐忑心情迎来了第三天,他命衙门所有人都在公堂内死守官印,自己也一身官服坐在桌案前看着。

子时一到,只听屋顶之上有细微的脚步声响。姜玉宁与众衙役各个面如土色,但仍然没有发声。

公堂上方忽传呼啦一声响,一道黑影飞过。众衙役再也忍耐不住,纷纷拔刀在公堂上左右挥舞,叫嚣着让盗贼下来一战。

那盗贼果真下来了,黑灯瞎火之下,黑衣与黑夜融为一体,姜玉宁见抓住盗贼有望,激动得站起来去看。

交手不过三招,屋顶之上传来一声鸟叫,不过是人类模仿的。黑衣人不再恋战,轻功一提飞上屋顶,众衙役以网套人,可惜扑了个空,教人跑了。

姜玉宁晦气地一拍桌子,这一拍不要紧,他突然发现自己桌上的官印连盒子一齐不见了!他呼唤众衙役,一问之下,果然谁也没有见到有第二个人,更别说谁凑近了他的桌子,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东西偷走。

这件事让姜玉宁开始怀疑自己的做官生涯,为什么世上会有如此狡猾难缠的盗贼,他们到底是怎么偷走官印的呢?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云见听了之后也很诧异:“你这是从哪儿打听来的,居然这么详细!”

楼玉寒有些不好意思:“我去茶楼听了半个时辰的书,没想到正赶上讲这件事,就一并听来了。”

“……”果然百姓的八卦是不分地域的,难怪帝京茶楼总有人喜欢八淮安侯的生活,想来也是百姓需求所致。

“说书什么的难免夸大其词,但毕竟不是空穴来风,应该确有其实。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楼玉寒道:“草民愚钝,想先听听侯爷高见。”

云见被他的马屁拍得受用,舒服地哼了一声之后,说道:“本侯觉着应该是家贼。天底下哪有这么神的人,偷东西偷一半还一半,简直来去自如,如过无人之境!能做到这些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内贼!”

楼玉寒为她鼓掌:“侯爷智慧过人。”

“正常人偷东西谁会舍得去还啊?家贼一开始也是拒绝归还的,但毕竟在这里做了那么久,于心不忍罢了。再根据外面的传言,也就有了一个盗贼的形象,根本是扯淡。”云见继续分析。

“有理。”楼玉寒认同地点头,“那么官印一事如何解释?”

“……也、也许是姜玉宁忘记把官印放桌子上,大惊小怪呗!”云见强行解释。

楼玉寒静静看着她装逼,后者也自知胡扯得太严重,摆了摆手,说道:“本侯知道了,此事慢慢查。当务之急还是本侯的伤,妈的好疼!”

“侯爷按时服药好生休养,会好的。不过晚上怎么睡?”

云见说:“我和你一间,公主自己睡。”

楼玉寒捧起脸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虽然草民一直很受宠,但还是有点若惊。说起来,这是草民第一次与侯爷同房呢,草民这就去准备洗澡水!”

“不,本侯有伤在身,不便与你一起洗。”云见急忙阻止他。

已经走到门口的楼玉寒回过头来,不解地问:“咦,难道侯爷是打算与我一起洗?”

“……没、本侯只是跟你说一声罢了,快滚。”

【侯爷的名声】

楼玉寒打洗澡水回来,还顺便带了个大夫。诊过脉后就开了一点方子,让云见注意调理休息。

邑清欢对于这种分房方式十分不满,不过任她怎么闹也敌不过一个楼玉寒,最终结果是邑清欢摔门而去,云见耳根落了个清净。

楼玉寒是嘴上不老实,实际上又很规矩的人。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与云见同床,但真正情况是云见睡床,他自生自灭,这让她十分心安。

养伤归养伤,问题还是得解决。第二天云见召来姜玉宁,向他分享了一个不算太好的计策。

“如今沂安城知道本侯已经到的人有多少?”

姜玉宁回道:“禀侯爷,由于您来的太低调,所以并没有人想到昨日到访的人是您……”

云见点了点头,给楼玉寒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对姜玉宁说:“侯爷的意思是,既然盗贼只抢有钱人,那么侯爷就来做这个有钱人。沂安还有哪个商铺想要出兑,侯爷愿意以身犯险,亲自捉贼。”

“万万不可啊侯爷!”姜玉宁脸色微变,十分紧张,“一旦侯爷有任何危险,下官十个脑袋也不能赎罪!何况他们神出鬼没,只怕天罗地网也抓不住,又损失钱财,下官斗胆请侯爷从长计议!”

云见冲楼玉寒摆了摆手,楼玉寒继续替她扯:“侯爷说,损失也是侯爷的钱,不必在乎,况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侯爷对此举势在必得。若再不有所行动,继续让坏人逍遥法外,难道要让百姓以为知府衙门是吃干饭的不成?”

姜玉宁沉默,问:“侯爷口不能言,难道……”

云见打断:“我就想静静地装一会儿深沉,你还能不能好好办案了?”

“……”

“他的话正是本侯的意思,如果没有异议就照办吧。你先查一查沂安城有没有商铺出兑,或者干脆找个可靠的人来演戏,同时派人散出风声,就说打北边儿来了个商人,想扎根沂安,为了收买知府大人你,特送玉质红珊瑚一株,价值连城。”

云见轻咳数声,楼玉寒立即递上参茶给她润喉。云见满意地瞥他一眼,他也毫不避讳地抛回了一个媚眼,二人大胆地在姜玉宁面前眉来眼去,倒也不顾后者的心脏能否受得住。

这时,关闭的房门突然被外力推开,邑清欢叉腰走进来,边走边道:“如此好玩的事情居然不叫我,云渭明你拿我不当回事是吧?”

“公……欢儿,这件事你不便参与,你只要待在这里便好。”云见转脸,又对姜玉宁道:“烦请姜大人替我看好她,保护她的安全。”

“下官明白。”

邑清欢闻言跺脚,不满道:“我不依!我也要跟你们去捉贼!我才不要待在这里,面对这张老脸。”

姜玉宁:“……”

云见无奈道:“此事并非儿戏,凶险太大,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你哥哥交代?”

邑清欢指着楼玉寒问:“那他呢?他是不是也跟你去?”

“玉寒他武功高强,跟在我身边可以保护我。”

“我也有武功,我也可以保护你啊。”

云见捅了捅楼玉寒,他得到指示,开口劝道:“那都是穷凶极恶的人,万一侯爷和我有任何不测,总得有个人殿后,请夫人以大局为重。”

邑清欢气急,狠狠跺脚,说:“不管不管我才不管,反正我一定要去!云渭明,你不带我去,我就告诉别人我是谁,看谁敢不听我的命令!哼,姜玉宁,告诉你,其实我是——”

“我带你去!”云见用力拍着被子,“我带你去还不行吗!”

她这个气唷——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要被小妖精气死了!

事情定好之后,余下的几天里,姜玉宁帮云见找要出兑的商铺,没想到竟没有一家要出兑,无奈之下只有请人帮忙,借用店铺几日。

这是一家染坊,而云见的身份乃主人的富贵朋友,带着红玉珊瑚准备送给姜玉宁大人,意在此后能在沂安城有个落脚之地。

云见命楼玉寒将风声透露出去,越夸大其词越好。很快的,几日工夫她就成了沂安百姓口中那个富甲一城的大肥羊,并且很快又有新产业在沂安开业。

尤其是她的玉珊瑚,浑然天成,质地通透,曾经是送进宫里的东西,最后硬生生被淮安侯给拦下,收入囊中了。

淮安侯在家搁了没几天,上青楼看小倌的时候,顺手赏了别人,只为讨小倌欢心。而小倌为了换银子,就把玉珊瑚卖到了她这个商人手里。

云见在逛街时从沂安百姓嘴里听说了这个曲折感人荡气回肠的故事之后,竟然悲痛得想哭。她不过是为了捏造一个东西的来历而已,还要利用到她的恶名来增添可信度,万万没想到百姓果然信以为真。

那么问题来了,她的名声到底有多臭啊,竟然一个质疑的声音都没有!她真是天大的胆子,送进宫的贡品也敢私藏,他们怎么不说别国进贡的美人她也要先验一验呢!?

“侯爷别心痛,我相信你是清白的,那玉珊瑚到底是怎么来的?”楼玉寒问。

云见摸了摸鼻子,低头摆弄折扇,回道:“皇上赏的。”

楼玉寒不知怎么地怪笑一下,说:“皇上对侯爷可真好。”

“嗯?哪里好?”

“皇上对侯爷有多好,就要看那玉珊瑚价值多高。”楼玉寒摇着折扇,眯着眼道。

云见同他并肩走在街上,折扇敲落手心有些骄傲地说:“我已经写信传书给龙擎,想必玉珊瑚正在加急来沂安的路上,到时你且看看那玉珊瑚价值如何。啊,要是静安公主能像信一样送回帝京就好了。”

“换做是我,我断不会舍得送给别人,不过那个别人是侯爷的话,我也会像皇上一样,将玉珊瑚双手呈上。”

云见望着他平静如常的绝美侧颜说不出话,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良久无话。

“哎?侯爷,这有间茶楼在说你,要不要进去听一听?”

楼玉寒突然拉了她一把,后者回过神来,顺着他的目光踮脚向里瞧了瞧,将信将疑道:“不会吧,本侯怎么听不到?”

“侯爷若是能听到,那我也不必跟着侯爷来沂安了。”楼玉寒折扇一甩,遮挡住翘起的嘴角。

“哦,倒也是。”云见抬脚迈进这间茶楼,说道,“本侯真的很好奇,这些说书人究竟能把本侯编排成什么样。”

【有点小难过】

二人进了茶楼,立即有人吆喝他们赶紧找地方坐下,别耽误人家听书。反正不是特意来的,坐哪里倒也无所谓。

在云见的认知当中,所有说书人都长着一个老头样儿,这个也不例外。说书人站在台上,语调激昂唾液乱飞:“……老侯爷既然答应在盐城建一座金山给小侯爷当作十七岁生日礼物,便提前一年广招工人,承诺施工一年,一年两金,期满结钱。可是建造一座金山,哪里是一般的劳民伤财!老侯爷财大气粗,不以为意,这一年累死了多少百姓,等一年之后,您猜怎么着?嘿!老侯爷翻脸不认人,凡是上门讨债者一律格杀,不结算一分钱。”

说到气愤之处,他咽了一口唾沫,一敲惊堂木:“开工前承诺,若施工期间有人丧命,结算五金作为赔偿。一年后死人活人的帐都不结算,太多人因此活不下去,跳河自杀,而老侯爷在盐金山建好后没多久便死了,这叫什么?这叫恶人自有天收!善恶到头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老侯爷这一死,可谓是举国欢庆,大快人心,为百姓出了一口恶气呀!”

“好!”

台下观众纷纷鼓掌欢呼,情绪十分高涨,一脸同仇敌忾,恨不得食那淮安侯的肉,喝老侯爷的血。

说书人继续道:“说起这小侯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老侯爷心术不正,劳民伤财,小侯爷自小野心勃勃,日日罢朝。听闻这淮安侯扬言过,上朝站着上太累,要是坐着上朝才叫舒服。您们列位听听这话,坐着上朝。皇上总不能搬一把椅子给侯爷坐吧?淮安侯这话里意思太明显,这是想篡位啊——又听闻哪,淮安侯见皇上从不拘礼,试问天下间敢对皇上如此大不敬的人有几个?”

“少他娘的给老子放屁!”云见一扇子砸向说书人,幸好她腕力比较好,这一下正中他的脑门。

“哎唷——”

说书人捂着脑门蹲地哀号,云见冲上去就要赏他几个大耳刮子,但是台下观众太热心,将她给拦住了。

云见气不打一处来,这股子怒火已经从脚底板燃烧到头发丝儿了。

她大喊道:“你们这帮庸人,凭什么拦着老子!这老头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淮安侯才没要过这样的贺礼,老侯爷更没有劳民伤财!哼,这些个说书人嘴里没一个干净的,早该让皇上下令禁了他们的烂嘴。”

众百姓面面相觑,不由得皱起眉头瞧着她:“你是谁啊?”

“我……我是淮安侯的脑残粉!我告诉你们,我们侯侯可好了,我们侯侯没有造反,一点都没!我们侯侯他爹也是好人!你们认识淮安侯吗?你们这么黑我侯侯有意思吗?你们造他有多努力吗?!”云见扯着脖子大喊。

众人:“我们不造!”

云见更加生气:“不造就别听这说书人胡诌,淮安侯再坏他抢你钱了吗?抢你银子了吗?你你,我问你,淮安侯跟你抢女人了吗!”

那些人纷纷摇头,而后面面相觑:“他坏不坏是不关我们的事,我们骂谁也不关你事吧?”

“就是就是,还有人站出来替淮安侯说话,真是一个脑残。”

“……”

云见气得脑瓜仁发疼,冲上去就想揍那个说书的一顿。万万没想到她这弱鸡一般的身子骨在人墙面前屁也不算,被这些大胆刁民你推一下我搡一下,差点吐出胃里的隔夜饭。

她想喊,可也不能喊。喊什么?喊淮安侯在此,谁敢放肆?估摸到时候他们不会打她,而是打死她了。

云见以三脚猫都不如的功夫在这些刁民堆里左右闪避,躲了一拳也逃不过一脚,在她要疯掉的时候,只听呼啦一声,再接着就见众人噼里啪啦下饺子一样倒在地上,各个在喊“哎唷”。

红色身影跳过桌子,揽住她的腰之后提起轻功,如蜻蜓点水般踩了桌子一下,借力飞出这里。

直到双脚落地,云见仍然埋头靠在楼玉寒的胸口,不想动弹。他那握着折扇的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唤了一声:“侯爷。”

“你别叫我,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她的耳朵贴着他的心脏,他叫她时她还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这是男人才有的温暖和坚实。她说话时有一点点轻微的鼻音,也不晓得他有没有听出来。

其实没什么,她只是难过而已。

自大绥开国以来,云家从先祖至今一直世袭侯爷封号,荣华富贵不尽不竭,但是谁能想到,到了她这辈儿名声会差成这样,甚至成了过街老鼠。

云见一直都想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淮安侯这个封号做错了什么。自十七岁当上侯爷以来,她虽然没做过好事,可也没做过坏事,更别提危害朝堂和百姓。

可她十七岁至今,遭遇过大大小小的刺杀足有数十次,多亏有龙擎在身边她才活命至今。她很委屈,她就当一个侯爷,她他娘的招谁惹谁了?

她总以人渣、烂人自居,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儿,可碍着谁了?这些刁民连她爹也不放过,他何曾伤害过百姓!

云见藏着一肚子的委屈默默在楼玉寒的胸前流泪,从她爹死后,她就没哭过,直到封笑离去世才再次流泪。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流干了这辈子所有的眼泪,直到方才,她在一个茶楼里受了小委屈。

她深吸一口气,默默憋回更大的酸意。她不能哭,不能再哭,淮安侯应该坚强,不要违背父亲让她女扮男装的初衷,不可在人前露出任何软弱,她,应该不输男儿。

云见缓缓从楼玉寒的胸前抬起头,赶紧转过身去不让楼玉寒看她的脸,可是这一转身才发现,他们正处在街道中央,百姓围着他们指指点点,而在他们的右边还有一辆粮车要过马路,楼玉寒手中折扇正指着那辆车,扇尖露出一截利刃,刃锋寒芒闪烁。

想来让这些迂腐百姓围观了两个男人当街依偎,一定对他们的灵魂有所冲击,心灵有所洗涤。

云见老脸一红,低声斥责楼玉寒:“你怎么不告诉本侯!”

楼玉寒的声音含着笑意:“我见侯爷靠我靠得这么投入,又主动提出多靠一会儿的要求,哪里舍得让侯爷起来。”

“这里有人要过车,你怎么能用武器吓人?”云见责备道。

楼玉寒挑眉:“我想不出能有什么比侯爷更重要的事情。”

云见沉默,问他:“你能再带本侯飞一次吗?”

“为什么?”

“因为你再不带我飞,我怕百姓会砍死我们。”

【指望侯爷养】

楼玉寒轻笑着说好,他揽着云见的纤腰,轻功一提跃上屋顶。耳边是和煦的微风,百姓的议论纷纷全都听不到,放眼望去,沂安城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云见抬起头来,望着楼玉寒精致的侧颜,低声道:“谢谢你。”

也不知楼玉寒有没有听到。

自及笄起,她一直都想要一个盖世英雄,他不用穿着铠甲,也不用驾着七彩祥云,只要在她软弱无助时,给她一个肩膀。

在当侯爷前,能给她这种安全的人只有她爹云承,本以为此生她只能自己学着坚强独立,孤苦无依,没有想到,她还能有做回任性小姑娘的机会。

只是她的英雄会是这副德行,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两人在府衙门口落地,因为在身在半空许久,脚下有些过不了血,甫一落地云见险些栽倒,好在楼玉寒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手臂。

“这样的日子,要是每天都能过一次多好,侯爷软弱无力的样子,实在让草民心疼呢。”

他微微低头,附在云见的耳边轻声说。

真是半点好脸都不能给他,蹬鼻子上脸还来劲了呢!云见立即推开楼玉寒,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府衙内。

“渭明,你出去玩怎么不带我!”这还没进前堂呢,便见邑清欢颠颠跑出来,一脸气愤地说。

可在见到云见的步伐之后,她又换了个脸色,十分心疼地扶住了她,急切地问:“渭明你怎么了,是不是又遇刺了?没想到这小小沂安城也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看本公主不宰了他!”说着就要冲出去。

云见赶紧拉住这小祖宗的手臂,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听小祖宗又开了口,只不过火气转移了:“喂我说你怎么回事啊,天天跟着渭明吃软饭呢?她都受伤了你还好意思完好无损地回来,你怎么不去死啊你?”

楼玉寒摊手:“情到浓时,情不自禁,等公主您有人要的时候就懂了。”

“……”

“贱人我杀了你!”

邑清欢一把甩开云见,一言不合就与楼玉寒动起手来,可惜就凭她的那三脚猫的功夫,连楼玉寒的一只胳膊都打不过,没多久她就被楼玉寒锁住双臂,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大胆刁民,竟敢轻薄本公主,等本宫回到京城,一定让皇帝哥哥砍了你的狗头,你放开我!”

“好了公主,不要再闹了,微臣没事。”云见脚已经不再发酸了,赶紧上去劝开这两个冤家。

楼玉寒放开邑清欢,折扇一甩悠闲地扇着风,倒是邑清欢一脸委屈:“渭明,你这么护着他,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到底哪里比不过他,我堂堂公主,金枝玉叶,嫁给你云渭明还委屈你了不成?”

“请恕微臣不敢高攀。”

“有本宫罩你,谁敢说你闲话,本宫割了他的舌头!”

“……”

天啊,她真是要疯了,到底要怎么才能让这小妖精死心啊!

想了又想,云见扳过她的肩膀,盯着她的双眼,严肃地道:“公主,你是个好姑娘,而我云渭明是个烂人,连你也问我是不是又遇刺了,我已经烂到了走在大街上都有人想杀我的地步,我又怎么可以耽误你。更何况——”

见邑清欢面色稍霁,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下什么决心一样:“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是你自己在自作多情。现在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

什、什么?

衣着华贵的少女身子一僵,滚烫的泪珠不要钱似地流下来,可她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云见。

“我不信,你一定在骗我,我是公主,没有人会不喜欢我!”

“公主请自重。”云见松开她,“公主还是不要再跟着微臣了,微臣这就命人把你送回帝京。楼玉寒——”

不待他应声,邑清欢连着向后倒退数步,指着云见嘶喊道:“坏人,你们统统都是坏人!”

她哭着跑出沂安县衙,一路横冲直撞漫无目的,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楼玉寒收了折扇,似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侯爷?”

“不用管她。”云见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早晚都要说开的,长痛不如短痛,她明知道本侯喜欢男人还无动于衷,不给她下一剂猛药,她是不会迷途知返的。”

不过数日,此行的重要道具玉珊瑚便到了。

云见像是接见祖宗一样,早早就站在借来的染坊门口,等待运送马车的到来。楼玉寒挨着云见站着,摇着折扇道:“沾了侯爷的光,草民也瞧瞧那御赐的玉珊瑚究竟长什么模样。”

“就是玉做的珊瑚那样,自个儿脑补去。”云见白了他一眼,并非她针对他,纯粹是嘴贱,听见一句话就想接。

楼玉寒意味深长地笑着:“脑子里想出来的东西,始终不如亲眼所见的好,正如草民肖像了侯爷那么久,却发现还是活侯爷更让草民有冲动。”

云见感动道:“你说的对,认识你之前本侯若听说你这么号人,绝对不如见到你真人更来得让人冲动。”

“咦,侯爷对草民也有冲动吗?”楼玉寒惊喜道。

“当然,扁你一顿的冲动。”

“……”

远远见着马车缓缓驶来,等了许多天的玉珊瑚终于到来。掀开车帘,尽管车壁已经挡住了阳光,但在马车幽暗的光线中,这株玉珊瑚仍然十分有光泽,通透滑腻,形状完美,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人工痕迹,仿若天成。

云见命人将它搬进染坊中去,在进门之前,云见特意在门口好生抚摸了一番这玉珊瑚,引得路过驻足围观的百姓称赞连连。

“好宝贝,真是好宝贝,那淮安侯果然贪腐,不过说来也是,这么个东西搁谁谁不想要?”

“可不,这得多少银子才能买来!”

无辜躺枪的云见表示自己已经习惯了,此刻目的已经达到,她也不再做戏,赶紧让人把东西放在里面,接着关上了这染坊大门。

有时候想传播什么消息,这些百姓的八卦之口速度是最快的,相信今天过去,全城都知道她云见云大肥羊的玉珊瑚已经到位了吧。

“也不知道这伙人什么时候过来抢,万一在他们抢之前就弄丢了,那热闹可就大了。”毕竟值那么多银子呢,云见还是很担忧的。

楼玉寒的手指轻轻在瑚身上摩挲,幽幽地道:“能抢就好,要是他们无动于衷,那可就耽误时间了。侯爷的事情办不成,俸禄就没了,草民还指着侯爷来养呢。”

【大鱼已上钩】

在大绥民风虽开放,但分桃断袖这种事毕竟有违天道,人们多少还会带有些许鄙视意。听楼玉寒这话倒是丝毫不在乎这个,颇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之意,你不服不行。

“本侯从不在乎那点俸禄,这次只是皇上白送的差事,让本侯攒捞政绩,毕竟身为侯爷却一事无成,事情不好办。”

云见围着珊瑚转来转去,在思考怎么搁置这珊瑚好。

却不知那边的楼玉寒脸色微妙,凉凉地说:“侯爷有皇上撑腰,自然有恃无恐,只是侯爷可曾想过,别人会怎么说?”

别人会怎么说。

天下人都说她淮安侯意图谋反,正如那说书人所言,她确实曾经说过上朝太累想要坐着的话,却不知在有心之人的眼里,竟落了个“只有皇帝才能坐着上朝所以淮安侯意在当皇帝”的话柄。

也因为她和邑清尘关系匪浅,所以后者免她下跪,这也是错。

她以为她不务正业吊儿郎当地活在世上,看起来昏庸一点,那么也能活得简单快乐一点,可惜在讨厌你的人看来,你做什么都是错,存在即是错。

楼玉寒并不知道在他说完话的一瞬间,云见的脑子里会想这么多,他只是看到那个人人喊打的小侯爷站在那里勾唇一笑,说不出的寂寞萧索:“宁教天下人负我,不教我负天下人,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

说着折扇一说,敲落手心:“染坊还是要继续开的,装作重新开张的样子,等收到信以后,找姜玉宁派衙役在夜间巡逻,至于这里面,便不再多安排什么人了,有你在,本侯放心。”

楼玉寒惊讶捧脸:“没想到侯爷对草民的信任如此之深,这是不是说明草民在侯爷的心中已经占有一席之地了呢?”

他无视掉云见已经翻到后脑勺去的白眼,低下头去,颇为哀怨地说:“要是能在侯爷的床上有一席之地就更好了……”

“啪”,忍无可忍的云见粗暴地将扇子砸向楼玉寒,嫌弃道:“滚!”

得知云见要带楼玉寒睡在染坊这边,邑清欢二话不说就把桌子给掀了,伴随着叮叮咣咣的声响,她很是不满道:“你带他不带我,嫌我烦了是不是?就算你不喜欢我,留我在身边也嫌碍眼是不是?”

“不是……”云见十分心累,她是真的拿这妮子没办法,“谁也不知这伙盗贼究竟什么样,你觉得他们能是什么人?多半是些穷凶极恶之徒罢了。微臣这条老命搭就搭了,一旦你出什么事,你还让别个活不活?多少人跟着你陪葬知道吗?”

苦口婆心说完这些,她还要把邑清欢刚掀的桌子给翻过来,顺便白了在一旁看热闹的楼玉寒一眼。

“本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本宫只知道如果渭明你出事,本宫也不想活了!”她走过去,拉住云见的手臂,“上次我踢你一脚,你不说没感觉吗?我回去后又苦练了好几天功夫,这次十成力肯定把你踢断气,我肯定能保护你的!你不信咱俩现在试试——”

“不不不不试了吧公主……”云见闻言,吓得连都要白了,嘴唇都哆嗦,“公主这么厉害,您的这一脚还是留着吧,用在臣的身上多大材小用啊。”

她旧伤还没痊愈,有时候呼吸太用力胸腔还隐隐作痛,要是再让邑清欢来上一脚,她还要命不要?会不会踢成老寒胸,阴天下雨就开疼?

“那你说,我可以保护你了吗?”

“绝对可以!没有比公主更可以的了!”

“嘻嘻,渭明,谢谢夸奖,好害羞哦。”

“……”

无奈之下的云见答应了邑清欢,什么时候收到来信,什么时候通知她过来保护自己。可她心中已经打好主意,就算她收到信了,她宁可吃了也不能让邑清欢这小妖精看见影子。

旁的不说,她是邑清尘的妹妹,他最亲的人。她要有什么三长两短,云见身为邑清尘的竹马好友,她要如何向他交代?

做戏做足,“盘下”染坊的云见为了赶紧让计划进行,她不得不让老板再开业一次,顺便做个新店大酬宾什么的。

鉴于过来订货的人多,为了让百姓看个热闹,她特意把玉珊瑚摆到了柜台上,供人欣赏个够。

当然想摸也行,一次二两银子。

云见坐在柜台后,一直观察这些进店的百姓,尤其过来看珊瑚的人,更是作为她重点观察的对象。

可惜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还是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楼玉寒被她推出来招呼客人了,毕竟他长得好看,站在门口那么一挥手,连路过的母猫都无法抗拒他的魅力。

她瞧着他在堂前堂后飘来飘去,一会儿介绍这个布匹做工,两会儿介绍染料成分,倒是像模像样,一点都不像江湖人。

如果楼玉寒的身份真的就如她查出来的那样,只是一个简单的欠债人,会那么一点武功,她可以全然接受他、宠信他,只是,她无法判定。

谁知道呢。

一天过去,布订出去不少,可嫌疑人却一无所获,云见十分挫败地撑着双腮,生无可恋道:“怎么这么难啊,就不能乖乖出来让本侯痛快抓完,好让本侯出去吃吃喝喝吗?要不别管了,扔给皇上让他自己搞吧,本侯不伺候了!”

楼玉寒坐在桌边,用柔软的绸布精心擦拭着玉珊瑚,道:“侯爷不想要政绩了?草民是无所谓的,侯爷去哪里,草民都陪着你。”

“政不政绩都是虚的,在他们眼里,本侯早就是一条咸鱼了。”

话虽如此,可要说云见心中不感动那是假的。此生能得一人如此待你,夫复何求呢。

尽管楼玉寒对她亦有所图,图钱罢了,她淮安侯有的是。

翌日一早,云见刚睁开眼睛,就见楼玉寒蹲在她的床边,双手托腮专注地望着她。一睡醒就看到这么一张脸,又贴得那样近,云见吓得妈呀一声缩到床脚,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身体,颤着声音道:“离本侯这么近干什么,你找抽是不是!”

要是楼玉寒敢掀她被窝,她分分钟就下令剁了他的烂爪子!

她惊魂未定,他倒是云淡风轻。只见他站起身来,高大身影顿时遮住晨光,衬得她更娇小了。

背在身后的右手缓缓伸出来,细长双指间夹着一封匿名信,楼玉寒晃了晃这封信,而后轻轻一甩,正好甩到她的眼前。

他微笑道:“上钩了。”

云见闻言赶忙把手从被窝里拿出来,迅速取出信封中的信件,但见那上面写着九个大字:三日后,某来取你珊瑚。

“哈哈哈哈哈哈哈!”

某侯爷攥着那封信,情不自禁仰天大笑,她一个激动就从床上站了起来,晃着那张纸,大叫道:“本侯也可以破案啦!本侯太棒啦!”

见楼玉寒站在床边,云见一个激动就扑了过去,兴奋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楼玉寒,我好开心啊!”

“……”

她的双腿盘在他的腰上,胸口正对着楼玉寒的脸。他抬头看她,眨眼;她低头望着他,也眨眼。

终于——

“给本侯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