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寻凶
在别院一住就是五天,许言彻底放松,每天就是泡泡温泉、散散步,有心情了就和纪嫣然聊天儿,没心情了就坐在花园里晒太阳发呆,把自己养得慵懒无比。
秋高气爽,太阳也极好,许言晒出了一身的薄汗,索性脱掉鞋袜坐在草地上。
“白默,我警告你,不许舔我。”许言爱干净,虽然她知道白狼被自己和纪嫣然洗得干干净净,但她还是不喜欢它用那满是口水的舌头舔自己的手心。
白默不理会闭着眼睛的许言,得寸进尺在她脸上舔了一下,湿热的鼻子碰了碰她的嘴角。许言蓦地睁开眼,说道:“白默,你居然偷亲我!”
许言跳起身,追逐着跑向纪嫣然的白狼,气呼呼地喊道:“你是男的呀,居然……”
看到追逐的人和狼,纪嫣然笑得很开心,一扫平日的淡漠冷静,说:“言言,白默喜欢你。”
“喜欢我,也不能偷吻我,不知道男女有别吗?”许言将白狼硕大的脑袋抱进怀里,揉乱它顺滑的毛发,白狼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是在高兴,“它喜欢我什么呀?”
“喜欢你的不同寻常。”
“嗯……”许言敏锐地察觉到后面有人在观察她,连忙回头。
易慎行颀长挺拔的身子斜斜靠着树干,很舒适的样子。他嘴角微微上扬,看着披散头发、赤足奔跑的许言微笑,眼底涌动着温暖。
自小没有母亲教授妇德妇容的许言,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心情很好地大声说:“易慎行,你来啦。”
易慎行走出树荫,温暖但不强烈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居然有了玉树临风的感觉,兼之他军人习惯性的挺拔,在许言看起来,很顺眼。他走近看到半卧在许言怀里的居然是一匹狼,脸色微微一变,脚步也顿住了。
纪嫣然不喜欢见生人,起身离开,白狼也随她离开。
“找我什么事?”许言迎着阳光,丝毫不怕被晒黑,她现在更喜欢健康的肤色。
易慎行看着远去的人和狼,问道:“是狼?”
“白默不伤人的。”许言拍拍身边的草地,“坐吧。”
易慎行略一犹豫,坐了下来,因为许言赤足,他别过脸看向另外一侧,淡淡地说:“穿上鞋袜。”
许言动了动脚趾,她因为放松老早就脱下鞋袜,然而女子的脚终究是不应该被丈夫之外的男人看到的。许言的脸微微有些红,连忙套上鞋袜,问道:“是因为杀人案吗?”
易慎行的声音有一丝难以压制的急迫,说道:“查了很多人,但没有结果,今天是皇上限定的最后一天。”
许言回忆着案卷材料,叹气道:“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
“如果我带你去见几个人,你能分辨出他们谁是凶手吗?”显然,易慎行已经锁定了几个犯罪嫌疑人,但谁都不承认。
许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她盯着易慎行的眼睛,轻声问:“为什么来找我?”
面对许言澄澈的眼睛,易慎行无法保持一贯的冷漠,回答道:“我不知道。”
“易慎行,你很诚实。”许言站起身,拂去身上的草屑,大方地说,“我跟你去,至于能不能找到凶手,就要看运气了。”
别院门口,许言眉头紧皱,看着易慎行骑来的那匹体格健壮、皮毛黑亮的高头大马。
“我不会骑马。”许言说道。
“我没想到你肯去。”易慎行确实没想到自己在查案走入死胡同的时候会求助许言,也没想到自己会从任府、许府追到别院,更没想到一个大家闺秀肯赤足坐在草地上。
“我不骑马。”许言对男女有别看得很淡,她不担心和易慎行骑一匹马,但她担心摔下马的不堪,不由得有些恼,朝易慎行挥挥手,“你一个人回去吧!”
易慎行凝视着许言,她脸上的表情很奇妙,有些恼怒,也有些兴奋。易慎行心想她和一匹狼都能追逐玩耍,应该不会惧怕马,他垂眼掩住眼底的一丝笑意,突然伸手到许言的腋下,微微用力就将她举到马背上。
突然离地三尺,许言尖叫一声:“易慎行,你这个浑蛋。”而易慎行动作飞快地跃上马背,伸出手拉紧缰绳,轻踢马腹,马就蹿了出去。
马背上的颠簸是许言始料不及的,虽然易慎行将她环在身前,但她仍旧觉得头晕目眩,颠得浑身都疼。看到许言渐渐发白的脸色,易慎行放缓速度,到最后甚至是任由马儿慢走。
“拿开你的手。”许言很用力地拧了一下易慎行搭在她腰上的手背。
“你会摔下去的。”易慎行一手拉住缰绳,一手环住许言的腰。她很瘦,他不由得紧了紧手臂。
“那也好过被你勒死……易慎行,你看那里怎么了?”易慎行顺着许言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是一个小湖泊,几个裸着上身的少年在湖边尖叫玩闹,湖里扑腾出水花。
“只是少年人在玩闹罢了。”
“不,是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易慎行策马奔过去,自己跳下马后,伸手将许言抱下马。
果然,几个少年人看到有人过来,纷纷喊着救命。易慎行脸色阴沉,四下察看地形,却并不下水施救。
“救人啊!”许言扯扯易慎行的手臂,看到他脸色又黑了几分,顿时明白,他不识水性。
眼看水中挣扎的少年动作越来越小,许言急得团团转,难道眼看着他溺水而亡?许言不顾易慎行就在一旁,甩掉鞋袜,脱掉外衣,很利落地跳入水中。动作之快,易慎行都没来得及拉住她。
湖水滑过身体,许言确定自己是第一次下水,而动作却娴熟得像是本能。
刚入水时,许言有些紧张,呛了好几口水,适应了水温后,她动作舒展自如,很快就游到落水少年身旁。他因为呛水而昏迷,许言翻过他的身子,托着他的脑袋往岸边游。
“易慎行,你快……快帮我一把。”
易慎行将少年拖上岸,再转身去拉许言时,她已经跃上岸,不管头发滴着水,也不管衣物湿透贴在身上的尴尬,赤足单膝跪在少年面前,将他扶起后趴伏在自己屈起的腿上,先是探了探口、鼻中是否有异物,然后抖动身体,迫使溺水少年吐出腹中的水。
易慎行和岸上的几个少年愣愣地看着许言奇怪的动作,易慎行眯了眯眼睛,他只听说许府的十小姐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篆刻之术,可从来没听说她竟然懂得医术。
许言伸手将散落在脸上的头发顺到耳后,说道:“帮我将他扶躺在地上,脸朝上。”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易慎行依照许言的指示将溺水少年抱起,平放在地上,让他脸朝上。
许言双膝跪地,深深地弯下腰,听听少年的呼吸声,略一犹豫,便伸手撕开少年的上衣,摸索着按在胸口,然后直起上身,双手用力按压,嘴里呢喃数着:“一,二,三……”然后一手捏住少年的鼻子,一手扒开少年的嘴,深吸一口气,就要吐到少年嘴里。
这是很标准的急救动作。
易慎行脸色阴沉,伸手拦住许言。
“救人要紧。”若非情况紧急,她也不想口对口呼吸,“易慎行,你给我放手!放手!”易慎行很坚决,但许言更坚决,那眼神绝对比刀子还锋利,大有“你不放手我就跟你拼命”的势头。
不知道重复了几次这样的动作,那少年终于咳嗽一声,吐出好大一口水,醒了过来。许言也累得瘫坐在地上,易慎行将她拉起来,用自己的外衣裹住她外泄的曲线,黑着脸对那几个少年吼道:“还不快走!”
许言却拦住他们,叮咛道:“溺水后很容易引起感染,一定要去看大夫,”她担心这几个孩子会因为害怕而不敢跟父母说,强调着,“否则会死人的。”
那几个少年千恩万谢,扶着自己的伙伴踉跄而去。
易慎行黑着脸冷声说道:“你还是个未出嫁的女子,若传到别人耳朵里,对你名声……”
许言瞥了易慎行一眼,声音也冷了下来,说道:“那孩子的命比我的名声重要得多。”
“他的命与你无关。”易慎行不假思索地说道,但他刚说完就后悔了,许言果然冷哼一声:“杀人案也与我无关。”
看到许言冷冰冰的一张脸,易慎行服软了,柔声说道:“我担心你。”
许言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会游泳的。”
被他这么看着,许言莫名有些恼火,伸手戳戳他的胸口,叹息着:“你作为九门统领居然不会游泳,太不敬业了。”军人会面临多种情形,难道游泳不应当是必备的技能?何况,洛州城还有一条沉水江。
易慎行伸手握住许言的手,墨黑的眼睛盯着她,眼底竟然是笑意,说:“我带你回去换衣服。”
许言心里“咯噔”一下,外表冷漠、气质清冷的易慎行,这是怎么了?一阵风吹过,许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任何时代的监狱都不会宽敞明亮,刑部的牢房位于半地下,门极低,即便是许言那样矮小的个子都要弯腰低头才能走进去。进门是狭长的走廊,很黑,许言摸索着墙壁,不敢迈开步子走,正想着哪怕有个油灯也好过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一只略有些凉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右手,是易慎行,他的手指微凉,手心却透着暖意。即便是在黑暗中,许言也有些脸红。
一见到亮光,易慎行就收回自己的手,走到许言身前,不着痕迹地带着她向前走。
毛泰璋是一行人中最高的,也有些中年人的虚胖,弯腰走了一会儿竟有些喘,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到这里审问犯人?”
许言和易慎行都缄默不语。许言在心里想,大理寺,负责审理刑狱案件,长官名为大理寺卿,位九卿之列。这个毛泰璋皮肤很黑,倒是有点儿黑面判官的样子。监狱,自然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每个入口有铁将军把守的同时,还有四名狱卒看守。
许言快走几步追上易慎行,低声说:“你注意到刚刚的那个狱卒了吗?”
易慎行回头一看,眉头微微皱了皱,问:“个头儿很高的那个?”他个头儿很高也很壮,头微微低着的同时略有些佝偻着肩,但在四个人中仍然显得很突兀,“你怀疑他?”
“不是怀疑,是直觉……牢房不会杀人,但人会。”许言深吸一口气,没错,确实是酒味,是那种长期被酒精侵蚀的腐败味道。
洛州府衙一共找到四名嫌犯,乍一看这四个人都很壮实,但身高却没达到许言的预估。见许言打量着这四个人,易慎行说:“邱千,是卖肉的屠夫,平日里缺斤短两,死者都和他有过口角,他也曾在案发前扬言要杀人。贾丁,绸缎庄的伙计,负责送货,六名死者生前都在他那里买过货,他也都给她们送过货,曾经调戏过一名死者,被死者的丈夫打断鼻梁。薛五,更夫,时常有偷窥妇人的举动,前日因偷窥妇人洗澡被抓回来。张平……”易慎行发现许言微微低着头,对他说的话仿佛充耳不闻。
许言思考片刻,抬头,眼神闪动,盯着易慎行,说道:“他们四个和这起案件无关。”
“什么?”毛泰璋对于易慎行带一名弱女子来大牢的行为感到很奇怪,更奇怪的是易慎行居然向她解释案件,难道他是带这名女子来断案的?真是荒唐!
许言伸手在易慎行的脖子上比画着,说:“我记得案卷里写着,死者脖颈处有瘀痕,根据形状来看,是被人用左手扼住脖子造成的,瘀青几乎在颈后相交,可见凶手的手足够大。他们的手,显然都不够大。还有身高,凶手身高在五尺七寸左右,是独居男人。那个邱千虽然是屠夫,但指甲平整干净,衣着也干净利落,应该是有一名细心的妻子或者其他女性照料起居。贾丁年龄最小,身材最瘦,力气也是最小的,他没有能力把六名身强力壮的死者从背后扼住。薛五年龄太大,肯定动作迟缓,右腿活动似乎不便,否则也不会在偷窥时被抓。至于张平,太矮了……”易慎行盯着一脸平静的许言,心想她竟如此敏锐,只是匆匆扫了几眼,便能将这些人与案卷中的资料一一比对,她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子,怎么会有这等本事?
毛泰璋更是惊讶地半张着嘴,且不说她推论得是否正确,能够做到这么细致入微已经很不容易了。
许言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暗暗拉了拉易慎行的衣袖:“我有话要问你。”
易慎行抬头看了看毛泰璋,他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没架子,但毕竟是在场所有人中官职最高的,易慎行再怎么特立独行,也少不得征询毛泰璋的意见。黑脸提刑毛泰璋果然是好脾气,点头后,便寻了个位子坐下。
许言和易慎行走到一旁的角落里,易慎行的身形几乎将娇小的许言完全遮盖住,他放低声音问:“怎么了?”
“这里的死囚多吗?”
“刑部的牢房,几乎全都是死囚。”
“他们会不会……”
易慎行当然知道许言要问什么,立刻回答道:“对于那些是家中独子的死囚,花钱送个女人进来为家里留后,算不上什么大事,所以牢中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些女人也是,对吗?”
易慎行点头:“案卷中并未记载,你从何知晓?”
许言很轻缓地说道:“尸格中记录那几名女子身上都有生过孩子的痕迹,但不是所有人都成亲了……我也只是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不晓得对还是不对,也不晓得这个与连环杀人案是否有联系……易慎行……”
易慎行轻轻“嗯”了一声,等着她的下文。
许言的视线绕过易慎行的肩,看向不远处的毛泰璋、牢头和四名捕头,说道:“试一下,我没有把握,只能试一下。”易慎行伸手握着许言的手,感到她掌心有汗,不由得有些担心,她刚刚还跳进水里救人,是不是着凉生病了?于是说道:“我送你回去。”
许言并没有拒绝易慎行手指传来的温暖,她将头轻轻靠在易慎行的胸口,说道:“借我靠一下。”听到易慎行稳健的心跳声,许言莫名感到心安,只是她没心思感受他身上淡淡的清爽的味道,脑子里飞快地回忆着所有的案卷材料。
毛泰璋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破案之期将至,他有些烦乱,看着角落里易慎行的背影和被他身体遮盖的许言,更是心烦意乱起来。他虽然长易慎行十余岁,但和易慎行共事过,知道他是办事稳妥的人,这才允许易慎行带一个陌生女人进来。这名女子来了后做了一番极有道理的否定,本来让他心中生出了一丝希望,怎么这会儿又没了动作?这案子可怎么破?
一名狱卒匆匆跑来,嘴里喊着:“大人,相爷来了。”
毛泰璋惊得张大了嘴。
卓知非仍旧是文质彬彬的模样,说起话来一派春风:“我听说毛大人在牢中办案,我想是案情有了重大进展,便过来看看。”卓知非是何等锐利的眼神,他早就看到半个身子躲在易慎行身后的许言,不由得挑高了眉毛,问道:“这位是?”
许言低着头,易慎行迎上卓知非探寻的目光,答道:“我府上的人。”
显然,卓知非并不相信,但他也不追究,接着问:“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许言身上,她轻轻咳了一声,直接问牢头:“那名个子很高的狱卒叫什么?”
牢头看了看卓知非,又看了看毛泰璋,两人面色如常,连忙点头哈腰地回答道:“韩伟。”
“多大年纪?”
“三十四。”
“干了多久?”
“五六年了。”
“他家里还有别人吗?”
“就他一个人。三四年前倒是娶过一个妻子,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妻子跟别人跑了。”
“妻子跟别人跑了……”许言重复着,她眼角的余光瞥到易慎行脸色肃穆,手握紧了剑柄。许言心里雀跃,运气不错,“带他过来吧。”
牢头又看向卓知非和毛泰璋,卓知非一脸平静完全是看戏的表情,毛泰璋虽然不明就里,但却点点头。今天是最后的破案期限,死马当活马医吧。
韩伟走过来行礼,仍旧是习惯性地佝偻着后背站着。
许言打量着他,身高近六尺,体格非常健壮,左手握刀,指节长而有力,身上有酒气,左手袖口线头有些松动。动作有些拘谨,但姿态放松,脸微微下垂,掩住眼神,背微微有些佝偻着。许言面对韩伟站好,细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许久都不说话。许言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让韩伟的肩膀瑟缩了一下,嘴唇动了几下,忍住了没说话。
许言微微一笑,声音很轻柔地问:“你叫韩伟?”
“是。”
“多大年纪?”
“三十四。”
“成亲了?”问这话的时候,韩伟的肩头微微耸高,但立刻放松下来,回答道:“嗯。”
“有孩子吗?”
“没有。”
“是你的问题?”许言见韩伟脸色微变,接着说,“还是你妻子的问题?”
韩伟握刀的手明显用力,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没有回答,低了低头。
许言心里知道蒙对了主题,继续火上浇油,问道:“你父母呢?”
“已经过世。”
“兄弟姐妹呢?”
“我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姐妹。”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许言突然抬高了声音,“你妻子去哪里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去她娘家找过……”
“你杀了她,对不对?”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毛大人去她的家乡找过,她已经三年没回过娘家了。试问一个弱女子,不在夫家,也不回娘家,她能在哪里?”反正不需要负责任,许言说谎根本就不打草稿,引得在场的人纷纷看向她。尤其是卓知非,扬起浓眉,似笑非笑地看着许言,许言回瞪他探寻的目光后,仍旧盯着韩伟。
“我哪里知道?我也想找到她。”
“让我猜一下,她身材高挑,面容姣好,家境普通,这样的女子,即便无法嫁入豪门,总可嫁入小康之家,怎么选都选不到你。”连环杀手大多会选择同一类型的目标,这几个关键词都可以在被害人身上找到,许言挑高眉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韩伟,“眉毛寡淡,口鼻过大,一副无福无寿也无财的相貌,还健壮高大得像头牛,您这副尊容,难怪要三十多岁才能娶到妻子,还娶了一个那样的妻子。”
易慎行大概知道许言是在刺激韩伟,当他看到韩伟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的时候,伸手将她拉回到自己身边。
“让我再猜猜她为什么嫁给你……你没有钱,没有好的营生,父母早亡,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文化。你说,她有没有可能因为婚前失贞才嫁给你?”
许言的话像一颗炸弹,炸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好像她只是随口胡说,但看韩伟的表情,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可她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
原本抱着病急乱投医心态的毛泰璋顿时觉得此案告破在即了,脸上明显露出放松的情绪。
韩伟嗓音粗哑,喊道:“我……妻子已经失踪,你为什么侮辱她?”
许言摇头叹道:“所谓侮辱是无中生有、小事化大的猜测,我说的都是事实,怎么会是侮辱?你又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谎呢?你妻子的为人,也不是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没有说谎!”韩伟吼叫的声音通过四壁产生了回音,显得更加可怖。
“韩伟,想不想知道,你妻子生了谁的孩子?”
韩伟双手紧握,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婚后无子,她不曾生育过。”
“婚后无子倒是真的,她未曾生育却是假的。我问你,你妻子去哪儿了?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她为什么离家出走?”
韩伟哑口无言。
许言一字一板地说:“让我来告诉你,她受不了清苦的生活,与情人私奔了。”
韩伟颓然倒地。
“所以你恨那些在你看来勾三搭四、不守妇德的女人,对不对?你恨女人,却又离不开女人,你天天夜里都梦见女人,梦见那些和你妻子一样身材高挑的女人,你一面幻想着她们就是你的妻子,一面又对她们借腹生子咬牙切齿,对不对?你将她们拖到荒郊野岭侵犯她们,然后用左手扼死,对不对?你用你腰间的佩刀,一刀切下她们的左胸,对不对?你甚至切开她们的小腹,想拿走他们腹中不干净的东西,是孩子,对不对?”
韩伟暴起,抽出佩刀,嚷嚷道:“对,是我杀了她们,她们都该死,死一百次也不够。”
卓知非带着的人身手很是了得,看准时机,抬腿正好踢到韩伟的胸口。韩伟后退几步被人按住,他再怎么人高马大、气力惊人,也架不住四五个壮汉的压制,不甘心地大吼大叫。
许言闭上眼睛,却不是因为害怕。六条人命,是他偿还的时候了。许言性格中有极端、黑暗的一面,在她看来,杀人者,就该以命抵命。
易慎行扶了许言一把,见她脸色苍白、眉头紧皱,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或许是太劳累,许言感到头微微地疼,一跳一跳地难受,她微笑看着易慎行,轻轻摇头。
毛泰璋看着眼前风云突变,惊讶全都写在脸上。卓知非虽然维持了面色如常,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许言。
“看来,其他人与本案无关的。”许言轻声说。
易慎行轻轻“嘘”了一声,并不搭话,朝着卓知非和毛泰璋行礼,说:“属下先行告退了。”
凶手已经落网,之后就是府衙的工作了,毛泰璋用眼神征询了卓知非的意见,见他没有反对,就挥手放易慎行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