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益激进的资本主义
除了从定位到流程的演进,以及面对人的因素时的挣扎,我们论述的战略发展进程还有两个非常重要的主题。第一个是在我们这个时代,资本主义已久经磨砺并正在变得越发激进。虽然战略不是21世纪唯一推动资本主义变得激进的力量,那么至少在资本主义走向“激进”的发展道路上,战略贡献了大部分概念和分析技术。
所以我们必须承认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激进,只是一些看起来互相冲突的因素,使其难以和早期资本主义发展史进行比较,因为那时候的资本主义对人要更加残酷一些。而在20世纪的后半叶,人类社会总体的富裕程度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平,贫困率也大幅下降。不仅美国,其他日益受资本主义影响的国家也是如此。全球金融危机或许会稍微减缓这个过程,但是远期来看,它仍然势不可当。
除此之外,中间阶层或底层的人们却担心财富分配不均的情况愈发严重,大量财富正在流向比尔·盖茨(Bill Gates)或沃伦·巴菲特(Warren Buffett)这样的企业家或投资人,而更加令人不安的是,财富已经流向公司高管和金融家等新贵。投资银行家、抵押贷款经纪人以及金融衍生品经纪人的高薪已经引发很大的争议,而CEO的薪酬也预示着企业端将面临更大的问题。虽然企业的领导者的确做得非常出色,但也没有出色到比其他员工好那么多。
所以,战略也因为它带来了这些直接或间接的影响而备受责难。有点不协调的是,布鲁斯·亨德森这样一个独特的美国人也恰恰是一个精英主义者。他甚至在哈佛商学院中以令人颇为不满的方式在学生报纸投放广告,说BCG期待雇用的并不是一般的学生,而是奖学金获得者如拿到过罗德奖学金(Rhodes Scholarships)、马歇尔计划(The Marshall Plan)资助或获得贝克学者(Baker Scholars)称号的学生(排名年级前5%的资优学生)。而且,他为了招募最顶尖的聪明人,甚至准备忽略一些看起来非常必要的条件。在BCG最早的7位专业人士中,除了亨德森之外,只有一个人有过在咨询行业工作的经历。
这种精英主义为战略革命注入了新的活力,也促进了企业和社会的分化,当然这也有先后顺序;有些家伙比其他家伙更聪明,因此也更值钱,这造就了如今资本主义残酷的一面。对于那些新手顾问来说,这是一种完全崭新的咨询公司模型,也就是说,一家公司的可信度并不只来自满头白发的资深行业专家的积累,而同样可以来自精妙的商业理念以及资历尚浅的人对这些理念的解读,即使这些人只有28岁。为了推动新型商业精英人士的形成,亨德森让那些从最好的商学院毕业并且有过人智力的人展开竞争——这种竞争直到今天还在持续。
那些将战略作为定义自己主要方式的公司或者说当今绝大多数的公司,会发现它们已经受到亨德森式精英主义的深刻影响。虽然在公司中管理层与其他人的差别在德鲁克1940年定义管理职能时就已经变得非常明确,但是如果想确定谁是一个公司最重要的影响者,只需要问“谁负责拟定战略”就可以了。
所以,对于现代企业的首席执行官(CEO),不论这个人本身如何光彩照人,其首要责任都是制订和解释公司的战略。如果公司的CEO曾是个战略咨询顾问,那么这将大有裨益,如美国运通(American Express)和eBay(贝恩公司)、联合技术公司(United Technologies Corporation)(BCG)、施乐公司(Xerox Corporation)(麦肯锡),以及大量名闻遐迩的企业[例如,前哈佛商学院院长莱特(Jay Owen Light),早年在BCG有从业经历,也是比尔·贝恩(Bill Bain)最想挖走的人;本杰明·内塔尼亚胡(Benjamin Netanyahu),在成为以色列总理之前也曾是一名咨询顾问]。
亨德森式战略带来的精英主义是众多知名商业人士讨厌咨询顾问的一个重要原因。尽管如此,还是有3/4以上的美国大企业和很高比重的法国企业正在使用麦肯锡、贝恩公司、BCG的服务,或以某种组合方式在使用它们的服务,而且这些企业多数都是回头客。
随着CEO的薪水比普通雇员的薪水高得越来越多,对于他们的批评听起来也有点类似对咨询顾问的经典嘲讽了:你们凭什么能拿那么多薪水?你们真的比别人聪明吗?
而在CEO的自我辩护中,这些将百万美元薪水卷回家中的人,则将矛头直指自己不得不面对的资本主义残酷模式:竞争和市场机制渗透到公司的每一个角落,从客户到外包商;德古拉(Dracula)式的残酷惩罚正在股票市场的上市公司和未能达成财务目标的高管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即使没有经历2008年金融危机也是这样);CEO以更快的速度和更高的频率被解雇;大量公司出现破产和重组。而战略帮助这个世界认识到公司存在的真实目的就是为股东制造利润。
在公司层面,这个战略本应施展拳脚的地方,一个令人迷惑的激烈竞争图景也在逐渐形成。除了最具创新性的业务之外,公司原有的战略优势正在快速消失,商业模型的寿命也变得更短。同时,在一些产业中,更多的资本和市场力量进入了少数大型公司中,如银行、电信、零售、制药等(这些巨头为咨询公司带来了大量客源,而事实上咨询公司的主要客户也是它们。直到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之前,BCG差不多40%的利润来自为金融机构和医疗健康行业服务。早期从不雇用咨询顾问的沃尔玛现在也是麦肯锡的客户)。
但是高处不胜寒。“在过往几年中,微软(Microsoft Corporation)花了数十亿美元研发新产品。”一个哈佛大学的教授观察后说道。“但他们搞出什么新东西了吗?没有。”创造财富的新理念开始更多来自那些门外的野蛮人和初创公司,以及能够迅速看到并抓住机遇的小公司,或者曾经规模小而现在已经长大的企业巨头如谷歌(Google LCC),虽然它或许已经开始失去优势。所以,在整个创新之轮的最后一环,战略开始研究如何帮助既有机构像初创企业那样获得强大的创新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