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身份，8

“就因为这个身份的敏感性，我的误差容许度直接被往小数点后面踹了两位！要不是我亲自操刀，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成功！”

程婧生气却又自豪，在镜头面前手舞足蹈，精致的小脸浮出红晕，很幼稚，却也显得元气十足。

宋方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给她留了一条回信：

——那当然了，你是谁呀，除了你谁都做不到。

叮咚~

听到听觉神经信号合成的提示音在宋方耳朵内部响起。

宋方愣了一瞬：这么快就回信了？

这丫头该不会一直守在终端边上等他回信吧。

“咳咳。低调。保持低调。”

程婧在新的视频邮件中如此说道。“不过提醒你一下哦，那个身份太老了，你最好尽早换掉，不然就算我的水平再高，主网也会发现的。”

宋方颔首。

没算错的话，这个身份的真实年龄……好像有一百五十五岁了吧？

这个时代的人，生活条件好的话，活个一百多岁轻轻松松。但无论如何，哺乳动物寿命的理论极限大概在生长发育期的5到7倍，也就是说在一百七十岁左右。目前好像还没有哪个老妖精能活到这个数。最高的话，好像也只有一百五十多岁。

要是超过这个岁数了还活蹦乱跳的，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程婧可以修改那个身份的外在表现来欺骗人类的眼睛，甚至可以让人类根本意识不到这个身份到底是谁，却骗不过主网。

不要把主网当成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机器，只会死守一个死板的阈值。

但除了这个身份之外，宋方手里的其他身份就更不合适了。就算有风险，也只能忍着。

好在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个身份的原主人不会来找他的麻烦——他自己怎么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呢，对不对。

深吸一口气，宋方用意念控制终端，正式接入主网。

眼前瞬间一黑。

明明身处干爽的办公楼，他却仿佛鱼跃入水。

微凉的海水温柔地拥抱他，湛蓝的神经递质中，电讯号藏在气泡里连串上升。藏匿于其中的两个按钮一左一右，对应着过去和现在两个身份。现在的那个写着他的名字，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字体，过去的那个则是空白，姓名栏在散发着微光，提示宋方必须输入。

没有想太多，宋方简单地在姓名栏里输入了一个数字“8”，按下按钮，推开按钮后面的那块海水，走了进去。

光芒和声音刹那间笼罩了他。

一样的街道，一样的广告牌，还有一样悠哉的行人和车辆。

他又回到了自己在凯尔特网吧下机时呆的那个地方。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走到路旁的车站，借着广告牌的倒影，宋方打量自己。这片区域的物理规则实现得很好，现实世界里头能做的这里基本都能做。

这是一张从没见过的脸，不管跟他哪辈子都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不过好在程婧审美在线，这张脸可以称得上英俊了。

然而……

看着倒影中自己的衣服，宋方哭笑不得。

看来程婧的审美只坚持到她捏完脸就下线睡觉去了。此时的宋方头上顶着礼帽，身上穿着披风，戴着白手套的手掌中塞着一条手杖，活脱脱地是从十七世纪的英伦街区上穿越过来的。

如果只是这样也不能说难看，只是这片主网街区是以三十一世纪日常城市风景为蓝本塑造的，穿成这样很奇怪而已。

……如果他礼帽上没有两个兔子耳朵，披风衣摆没有两只兔子在啃胡萝卜，手杖的把手也不是兔头形状的话，就只是“而已”。

所以他不是从英伦街区上穿越过来的，而是从英伦街区上的马戏团帐篷里穿越过来的吗。

这才呆了两分钟不到，都有五波人朝宋方行注目礼了。

没办法宋方只好先退出主网社区，回到了自己的主网空间中。每个主网身份都有一个自己的主网空间，相当于他在主网里的家，实质则是由主网分配给用户的存储空间。除了本人和被邀请者之外，任何人都无法进入这片存储空间，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宋方查了一圈，发现他留在这里的皮肤都不见了。

好嘛，敢情程婧觉得他衣品不好，全都给他清空了？

他还出不去了是咋的？！

宋方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份“8”的账户。他这个身份拥有的资产大多是不动产之类不太容易流通的类型，变卖的话动静太大了，他暂时不敢这样做。

好在户头里还剩下了点零钱。具体数额宋方记不住了，不过大差不离，程婧没有顺手牵羊。

宋方调取了商店目录，给自己订购了几套换装用的皮肤，正要关闭商店目录，忽然想到了什么。

又操作了一阵，宋方等到了交易成功的提示。

能成功，就说明8的公民等级依然被主网承认。他的目的达到了。

宋方心满意足地退出主网，启动终端的通话功能，联系上了福利院的院长，请他转告菲娜自己买好了终端，以后可以随时跟他联系。

没想到还没等到中午，电话就从菲娜那边打来了。

宋方刚接起来，还没等开口，那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瞧你干的好事！”

***

病人家中有人在哭泣。

当然病人并不叫病人。但他的名字是什么很重要么？

不，不重要。

没有人记得他，也没有人在乎他。

因为凡是记得他、在乎他的人，都和他一样卑微，一样默默地生，默默地死。他们的苦痛和他们的名字一样，都是微不足道的。

可哭泣声依然不止。

“孩他爸，你卖了我吧，卖了我，拿钱去上网。放过妞妞，好不好？”

病人的妻子紧紧抱住怀中的小女孩，流着泪哀求道。

病人一脚踹翻自己的妻子：“就你这垃圾样，白送都没人要！把孩子给我！”

一边骂人一边伸手去抢孩子。

她怀中只有三岁的小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病床上，一个双腿瘫痪的老人正锤床大骂畜生，旁边躺着的另外一个老人已经不能说话，眼泪湿润了她脸上的沟壑。

“闭嘴！老东西！要是没我给你一口粥喝，你早就饿死街头了！”

病人叫骂道，对自己的妻子拳打脚踢。

他的妻子倒在地上，无力反抗，只好蜷起身体，死死地将女儿护在她的怀中。

可是她能坚持多久呢？她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家里仅存的食物都被她分给了女儿和公婆。为了照顾他们，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外出工作，手里自然没钱。

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屋里有人么？我们根据订单，上门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