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提问者，解答者(三)
“来自远方的漂泊者，你好。”
在阑珊陷入“须臾与永恒”的幻境之后的第七毫秒，西门戎同样也听到了䬓和䬔的声音，随后一幅短暂的幻象在他眼前展开，内容却是重量级的。
西门戎看到了太空中的战斗与迫降，看到了墨潭沼中的舔舐伤口与大战万毒金蟾妖王，看到了与魔血帝、红莲华的对峙，看到了收服幽灵状态下的阑珊……而随着幻象的放映，他的心渐渐沉到了谷底。
永恒的观察者、无尽的记录者，这两个西门戎刚刚得知其称号的存在，确实一直在为九墟做着“扫描”和“备份”，这意味着自己在它们面前从来都是单向透明状态，再考虑到䬓䬔拥有的强大力量，这种生死掌握于他人之首的感觉，非常不好。
然而此刻的西门戎却感觉不到哪怕一丁点儿的敌意，不是䬓和䬔多么和善，而确实没有任何必要，无论是永恒的观察者还是无尽的记录者，它们与普通“强者”的差距怕是比“强者”和凡人的差距还要大，实力的鸿沟决定了䬓和䬔根本没有张牙舞爪的需要，足够聪明的人都会选择合作。
“是的，我来自远方，来自九墟之外的世界，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的安宁。”
西门戎没有否认，没有隐瞒，因为这完全没有意义，面对实力极其强大但是态度还算不错的存在，留下坦诚的印象是最聪明的选择。
“在过去一百万个大日呼吸中，九墟之上从未出现过什么足以打搅我等安宁的存在，”永恒的观察者如是说道，“大妖不行，九帝不行，深渊意志有这个实力，但是她出不来。”
无尽的记录者接下话茬：“你的道侣是深渊意志的微小碎片，她随时都可能再次沦为深渊意志的傀儡，把这么危险的存在放在身边，你就没有畏惧和恐慌？”
“确切的说，完全没有。”西门戎面带微笑，语气淡定，“阑珊是阑珊，深渊意志是深渊意志，阑珊和深渊意志之间的关系紧密程度不会超过那些正在沧澜派和坤艮宫猎杀的水妖与你们的关系，这种风险性和巨大的收益相比起来微不足道。”
仿佛是某种幻觉，总之两个拥有无与伦比(至少在九墟表面确实如此)力量的存在，在那一瞬间居然处于语塞的状态，但很快，䬓和䬔都有了反应，无尽的记录者直接发送了一组压缩到极限的信息流。
曾经降临于阑珊的剧痛，现在也缠上了西门戎，不过后者适应的更快，对压缩信息的反应也更加有恃无恐——“一百六十七次的死亡和被吞噬记录？所有深渊意志的碎片都没有好的结果？那请问你们是不是在盼望着第一百六十八次会有惊喜？不过我想，考虑到一千多个大日呼吸之前的事件，红莲华才是第一百六十八个碎片，阑珊至少是第一百六十九个。”
西门戎的表述没有停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一千多个大日呼吸之前，魔血帝在无量幽冥血域发现了深渊意志的一个碎片，他用隶属终末混沌之道的魔血‘侵染’了这个碎片，并把她转化为自己的‘女儿’，这种转化并不完美，但至少在一定程度上隔断了红莲华与深渊意志的联系，而作为‘碎片的碎片’，阑珊和深渊意志的关系终于越过了‘量变到质变’的那道坎儿，不管阑珊曾经是什么，至少她现在在肉身和心智上都是一个如假包换的人类少女，而且恰恰是我所喜爱的那一种。”
再说完上述的话之后，西门戎微笑着等待䬓䬔的回应，这是一种旨在占据主动的试探，当然也是他推断的结果，无论永恒风暴的两个意识是肯定还是否认，他都将获得重要的情报。
然而无尽的记录者并不按套路出牌，“来自远方的漂泊者，你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吗？”这句话过后，是比方才更加丧心病狂信息灌注。无尽的记录者显然已经知晓西门戎的“皮实程度”，所以比上一次灌的更加粗暴生猛，更加惨无人道。
然而对于本来就丧心病狂的西门戎来说，无尽的记录者的“攻击”，其实是最好的礼物。
在极端痛苦的一瞬间过后，西门戎获得了许多关于九墟的宝贵知识，这些知识是如此凝实，如此沉重，以至于西门戎不得不专门分出一个线程去考虑它们究竟意味着什么，至于其他线程，当然是继续与䬓䬔交(套)流(话)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永恒的观察者提问道，“如果你要的是长生，那么你已经通过地球科技变相地实现，如果你要的是力量，那么完全可以有更‘安全’的方式，在过去九万个大日呼吸中，数以百计的人类修士就是在不知道‘世界本源’的前提下完成了飞仙，而你……为何要接触那些危险的存在？”
“为了探知，为了求索。”西门戎脸上再无微笑，而是某种肃穆之感，“在我遥远的故乡，就是有人耗费国家级，甚至星球级的力量，去建造庞大到难以置信的机器，目的却只是为了把那些比微尘微小无数倍的基本粒子击碎，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窥测到世界本源的一鳞半爪，而我所来自的文明，恰恰是通过如此的探寻来取得进步的。”
这是来自地球的科学精神，和九墟仙道“惟我独仙”的思维方式有着巨大的不同，西门戎期待着永恒的观察者与无尽的记录者的答复，毕竟他方才表达的思想，以九墟的标准看太过惊人了些。
“你确实很有趣，来自远方的漂泊者。”说话的是无尽的记录者，䬔在过去的刹那中显然翻阅了“黝”记录的庞杂历史，“九墟仙道并不缺乏对世界本源的探寻者，但有你这种思维方式的寥寥无几，你的言语，让我想起了创造者。”
在“创造者”三个字说出后的刹那，西门戎面前出现了一个影像，那是一条浑身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巨龙，而它所处的背景则是动荡的红色烈焰。
“衔烛之龙？”西门戎小心问道。
“没错，九墟的人类和妖类都如此称呼伟大的创造者。”无尽的记录者的语气变的虔诚，这不是迷信，而是基于力量对比和创造者与被创造者的关系之上的顺从，“衔烛之龙拥有难以想象且难以企及的智慧，而根据我的猜测，你的出现或许就是伟大的创造者计划的一部分。”
“如果如此，那我很荣幸。”西门戎凝视着影像中的金属巨龙，那眼神仿佛在观看星团级甚至河系级战舰，有敬畏，有向往，唯独没有恐惧。
“你真的不惧怕么？”永恒的观察者问道。
“如果衔烛之龙是恶意的，无论我是否惧怕，都是一招秒的事情，惧怕有何意义？如果衔烛之龙是善意的，那么我为何要惧怕？”西门戎的回答依然淡定，“不过既然衔烛之龙没有把九墟弄成拜龙教横行，甚至默许了妖龙这样的山寨货色存在，那么至少说明它有试验者的基本素质，对如此强大而聪慧的存在，应该是敬仰才对。”
“狂妄，但不算无知。”无尽的记录者做出了评判。
永恒的观察者问道：“你来这片海域做什么？除了功法之外，你应该有更深刻的目的。”
“求索和救赎，至于两者哪个更重一些，我也无法确定。”西门戎说着，把九墟的大气环流和海洋环流与永恒风暴关系的示意图摆了出来，“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䬓䬔的存在不仅仅有降低九墟风速的作用，还导致了茂州的风调雨顺，蛮州的终年潮湿多雨，以及荒州的极度干旱严酷，或许在两位看来，拜夜教盘踞荒州也是创造者伟大计划的一部分？”
“是，也不是。”这是䬓的回答。
“不可说。”这是䬔的警告。
“很好，谢谢你们。”西门戎笑的很灿烂，“考虑到我让你们感到有趣这个事实，我希望能问几个问题，不需要详细的回答，只要‘是’和‘不是’或者‘不可说’就可以了。”
䬓：“四个问题。”䬔：“不能再多了。”
“很好，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伟大的创造者——衔烛之龙是否拥有大日、金乌、九墟、巨阙、霜怮的最高权限？”
䬓：“是。”䬔：“是。”
“多谢两位，我的第二个问题是：龙伯之国应该是个很庞大的领域，绝非当初坤艮、流形二帝所绞杀的一点点，是么？”
䬓：“不可说。”䬔：“不可说。”
“依然是十分感谢，我的第三个问题是：除了法力、妖力、魔力、鬼力、信力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形态的‘被炼化的灵气’，比如说龙力或者仙力？”
䬓：“是。”䬔：“不可说。”
“好了，谢谢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的计算无误的话，那么大日处于这种不断涨缩的状态，也就是近来一百多万个大日呼吸的事情，在遥远的过去，大日应该更小，也更为炽热，两位可有这方面的记忆？”
䬓：“不可说。”䬔：“否。”
“最高程度的感谢，两位伟大的存在，现在总可以把你们眼中的‘微小碎片’，我眼中的道侣和最佳合作伙伴还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