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

关于马克思一生的学说，恩格斯曾予以高度评价，他概括说：“因为马克思首先是一个革命家。他毕生的真正使命，就是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参加推翻资本主义社会及其所建立的国家设施的事业，参加现代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正是他第一次使现代无产阶级意识到自身的地位和需要，意识到自身解放的条件。斗争是他的生命要素。很少有人像他那样满腔热情、坚韧不拔和卓有成效地进行斗争。”把马克思的全部学说从根本上把握并规定为关于现代无产阶级自身解放的学说，不仅是恩格斯对马克思学说的科学定位，而且也是马克思思想中一生不变的重大主题。之所以能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马克思思想的根本要素是一种包含各种特殊事物的普遍性，人类解放作为马克思终身为之奋斗的理想目标和价值诉求，最深刻地表征了这种普遍性。也就是说，在马克思多层次、多维度的思想体系中，解放的思想无疑具有最大核心价值和最高统摄意义。然而，如果仅仅是从不同角度、不同层面对马克思人类解放的思想进行诸种阐释，解放的现实道路就仍然处于遮蔽状态，道路并没有从本质上得到呈现。这是因为按照黑格尔的观点，真相不单单是一个关于“什么”的问题，更根本的是一个关于“怎样”的问题，具体展开的过程才是关乎本质的东西。所以，探讨马克思的人类解放学说，也不单单是探讨他表达人类解放的“理论旨趣”究竟是“什么”的问题，重要的环节还在于探讨他表达人类解放的“理论历程”究竟是“怎样”的问题，即探讨在马克思那里，人类解放的“现实道路”及其具体的展开过程。

人类解放的“现实道路”要在根本上得到呈现，离不开对“现实的人”和“现实的历史”进行科学阐释，马克思的理论巨著《资本论》，作为他表达人类解放的“理论旨趣”所达到的目的或成果，既承担了对“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进行科学阐释的职能，又表达了马克思追求人类解放的“理论历程”。之所以做出这种论断，主要基于三点原因：第一，《资本论》最为集中和具体地讨论了建立在历史唯物主义之上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理论。它“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实现了对资本主义现实的揭示和对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人的命运的揭示。第二，《资本论》实现了三重批判：对资本主义政治经济的批判、对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学暨资本主义社会意识形态的批判以及蕴含在这两种批判中的在生存论意义上对人的存在方式及其命运的批判。第三，相较于马克思关于人类解放的早期文本所表现出的那种人道主义精神或表达人的全面发展的价值理想的“道德号召力”而言，《资本论》通过对资本运动逻辑的阐述和对资本主义发展规律的揭示，指明了导致人类“异化”或“非人化”的根本原因，为人类克服异化和消灭剥削做出了科学阐释。因此，马克思表达人类解放的“理论旨趣”，只有通过《资本论》所揭示的“理论历程”才能展开；换句话说，离开《资本论》就无法真正理解马克思的人类解放学说，把握解放学说就无法脱离《资本论》及其所揭示的“现实道路”。然而，人类解放的现实道路并没有就此呈现出来，因为上述说法到目前为止还属于一些被提前端出来而未经证明的结论，虽然这些结论包含某种真相，但是在达到目标或结果之前，内容的自我展开过程才是真理本身。为此，本书导论部分的任务集中在三个方面：首先是对国内外马克思人类解放理论的研究模式进行梳理，以之作为进一步进行论述的现实语境和思想资源；继而关注马克思关于人类解放的现实道路与其理论阐释之间的关系问题，重点阐明马克思是怎样通过《资本论》这样的“理论”著作去面向和揭示人类解放的“现实道路”的；最后说明笔者的论证思路，以便对本书的整体结构和主要内容进行先行的理解和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