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财产存量、分布和变化趋势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虽然意识到了财富的重要性及其分配的严重不平等，但是由于数据的缺乏，相关的研究非常少。较早的财富研究出现于美国20世纪60年代，Lampman用不动产税收数据估计了1922～1956年美国的财富不平等趋势（Lampman, 1962）。之后随着相关财产数据和调查的增多，对财产基本状况的研究也越来越多，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方面：财产存量和结构、财产不平等现状及变动趋势、顶端精英人群的财富状况。

目前对于财富存量、分布和变化趋势的研究是一个非常热点的话题，众多研究者试图估计国家财富、家庭财富，判断财富不平等的走势。Jantti和Sierminska（2008）利用调查数据，比如澳大利亚的收入与劳动力动态调查（Income and Labour Dynamics in Australia Survey, HILDA）、美国的收入动态面板调查（PSID）和消费者财务状况调查（SCF），分析了OECD国家的财产水平、财产结构、财产变化趋势以及不平等程度。Davies等（2010）研究了全球家庭财富水平和分布，利用家庭资产负债表和调查数据估计了39个国家的资产、负债水平和20个国家的家庭财产分布。此研究指出，全球顶端10%的精英人群拥有71%的总财富，全球财产的基尼系数高达0.802，比观察到的消费水平和收入的不平等程度更高。2015年的畅销著作《21世纪资本论》收集了美国和欧洲的历史数据，估计国家财富与国民收入的关系，归纳了财富收入比的长期趋势图（Piketty, 2014）。瑞信研究院（Credit Suisse Research Institute）从2010年开始每年发布全球财富数据和报告，统计全世界和可获得数据的一些国家的总财富量、平均成人资产，统计百万富翁人数，分析了财富的代际流动和继承，估计2000年以来财富不平等变化趋势，预测未来五年国家的私人财富、富人数量的变化趋势等（Shorrocks, Davies and Lluberas, 2011-2016）。这是一套了解全球财富状况和变化的很好的文献资料。

除了对全球的财富水平和分布进行研究外，各个国家的研究成果也层出不穷。比如，Piketty等（2004）根据地产税数据描述了法国近200年的财富不平等变化历史。Dell等（2007）根据税收机构的税务数据估计了瑞士1913～1997年顶端5%、1%人群财产在总财产中所占的比例。其他还包括英国（Atkinson and Harrison, 1978; Lindert, 2000）、芬兰（Soltow, 1981）、瑞典（Klevmarken, 2006）、挪威（Ohlsson et al. , 2008）等一些发达国家都有财富不平等的历史变化趋势研究。在美国，得益于大量调查数据、追踪数据以及税收数据的可获得性，财产研究更丰富。有关财产水平、财产结构、财产不平等的研究非常多（Wolff, 1990、1992、1994、1995、1998、2000、2004; Keister, 2000; Keister and Moller, 2000）。研究者还特别关注了财富分布顶端人群的财富状况、财富结构和模式、占总财富比例的历史变化、人口学特征、财富流动和遗产继承情况（Atkinson, 2006; Keister and Lee, 2014; Keister, 2014）。

尽管国外对于财产的分布和不平等状况已有大量研究，但由于财产本身的特殊性——分布极其偏倚，抽样调查很难收集到极富人群数据——对财产真实现状的探索仍在继续。

改革开放以前的中国经历了一个平均主义时代，财产分配相对平等。直到20世纪80年代，市场经济的引入和发展促使一些人积累了大量私有财产，研究者开始关注财产，1988年的中国家庭收入调查项目（CHIP）首次纳入了家庭资产与负债的问题，为家庭财产研究提供了数据基础。McKinley利用1988年CHIP数据详细地研究了中国农村的财产状况，分别分析了农村土地、生产固定性资产、金融资产、房产、土地价值和家庭总资产的水平、结构和分布（McKinley, 1993; McKinley, 1996），同时还解释了收入与这些财产之间的关系。总的结论是，农村的财产不平等程度较低。农村的土地分布比较平等，而且占家庭净资产的比例高，达到59%。当时的农村，财产分配差距较小，甚至小于收入分配差距。Brenner（2001）利用1995年的数据进行了类似的分析，更新了农村财产分布结果。李实等（2000）使用1995年中国家庭收入调查项目数据对中国城镇住户的财产分配状况进行实证分析和国际比较后发现，与其他国家相比，中国城镇居民之间的财产分配差距并不大，但是财产分配差距超过了收入分配差距，并呈加速扩大趋势。中国城镇家庭财产分配差距产生的部分原因是计划经济遗留下的分配模式，尤其是福利分房。李实等（2005）进一步用1995年和2002年两年的中国家庭收入调查项目数据描述中国居民财产分布不均的状况，发现中国居民的财产不平等快速扩大，而其中的主要原因来源于城乡差距的急剧拉大，数据显示，城乡之间的人均财产比从1995年的1.2上升到了2002年的3.6。Li和Zhao（2008）用同样的数据进行了类似的分析，得出的结论是，房产已成为城市和农村家庭最大的财产，城乡差距的扩大是全国财产差距扩大的主要原因，而城乡差距扩大又主要源于住房制度改革，住房私有化极大地促进了城镇家庭财产的积累，全国财产不平等加深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农村土地价值的下降。另外，国家统计局2001年对城镇住户进行了一次专门的财产调查并公布了财产分布的基本统计描述（国家统计局城市社会经济调查总队，2003）。

瑞信研究院在历年的《世界财富报告》中也估计了中国的国家总财产、20岁以上成年人的平均财产、财产结构和财产分布。2013年成年人人均财产是22230美元，全国总资产为22.2兆美元。近几年，西南财经大学专门组织开展了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FHS），结果显示，2011年中国家庭净资产均值为115.43万人民币，中位数为18.1万人民币，其中，城市家庭为237.51万人民币，中位数为37.3万人民币，农村家庭为32.2万人民币，中位数为12.23万人民币，中国家庭总资产为471万亿人民币（甘犁等，2013）。这样的结果也引起了较大的争论。总体而言，受数据限制，对中国家庭的财产研究还非常有限，关于中国家庭的财产存量、分布等一些基本状况仍然存在较大争论，还需更翔实的数据、更多的研究去探索实际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