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代际理论与社会经济地位传递

代际社会地位传递始终是一个热点研究话题，学者们不断地探索研究代际流动的决定性因素（如Blau and Duncan, 1967）、变动水平（如Breen, 2004）、国家之间的差异及其解释（如Erikson and Goldthorpe, 1992; Corak, 2004）以及模型背后的理论基础（如Becker and Tomes, 1986）。早在19世纪，英国统计学家Galton就通过研究父子遗传提出了“回归”。2014年，Clark的《虎子崛起》（The Son Also Rises）一书的出版又掀起了新一波的争论，作者通过研究姓氏认为社会地位从出生就被决定了。可见，社会经济优势的代际传递是社会学领域的核心问题（Ganzeboom, Treiman and Ultee, 1991）。

父辈与子辈之间的经济地位的统计关系研究始于Blau和Duncan提出的地位获得模型（Bowles and Gintis, 2002）。该模型以路径图的方式反映了父亲职业对儿子职业的影响，分离了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见图2-1）。结果显示，子女教育是起着重要作用的中介变量。家庭背景对社会经济地位的影响主要通过教育系统实现，受教育程度也成为社会分层研究中的主要变量（Conley, 2001）。

图2-1 布劳-邓肯的地位获得模型

说明：该模型呈现的是父亲受教育程度和职业对儿子调查时职业的影响路径，包括直接影响和间接影响。

资料来源：Blau and Duncan, 1967: 170。

经济学领域也一直热衷于研究基因遗传和环境对子女社会经济地位的不同影响。主要的研究结论有：父亲与子女之间的收入相关性较低，“父亲的低收入或高收入都不必然传递给下一代”（Becker, 1988）；同卵兄弟收入的相关性比异卵兄弟或者非双胞胎兄弟相关性强；父母和子女一些特征的相似性影响财富积累，比如对未来方向的安排、个人效率感知、职业道德、学习成绩以及风险规避行为；财富更多的家庭，教育回报率和其他人力资本投资回报率可能更高；财富、教育和种族在父代与子代之间的经济地位传递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Bowles and Gintis, 2002）。

在确定了父辈与子辈之间地位代际传递后，研究者开始探索其中的传递机制。从理论上看，父母可以直接将有形资产（如钱）和无形资产（文化资本、社交网络、时间偏好、风险偏好等）传递给下一代。同时，结构性的不平等使得代与代之间的优势和劣势得以持续（Pfeffer, 2014）。Bowles和Gintis（2002）将代际社会地位相关性分为直接和间接的影响（见图2-2），类似于布劳-邓肯地位获得模型。

图2-2 代际社会地位影响

对社会经济地位传递深入研究后还发现，代际传递的机制是有异质性的。极其富裕的父母，财产对代际相关性的贡献更高；财产非常有限的家庭，贡献率几乎接近于0，即代际影响是非线性的（Pfeffer, 2014）。代际地位的相关性最强的可能集中在底端最贫穷的家庭和顶端最富裕的家庭。财产在不同的分布上贡献不同正反映了财富传递机制的异质性（Bowles and Gintis, 2002）。同时，代际传递也因国家、地区而异（Chetty et al. , 2013; Pfeffer, 2014），社会制度在代际社会地位传递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不同地区的不同社会环境比如福利体制安排、教育系统会导致不同的代际传递机制（Pfeffer, 2014）。

在父代和子代两代的代际传递得到深入的研究后，沿着Warren和Hauser（1997）的问题“社会经济背景有直接的三代影响吗”，目前代际关系的研究已经延伸到了三代及以上，祖父、父代、子代之间的地位传递途径成为研究者们讨论的重点。关于祖父辈对孙辈的影响，有研究认为，隔代影响的途径是一种马尔可夫（Markov）传递，即祖父母对孙辈的影响主要通过中间的父辈实现，而并没有直接的影响（比如Erola and Moisio, 2006; Warren and Hauser, 1997;Cherlin and Furstebberg, 1986）。然而最近的一些研究挑战了传统的马尔可夫模型观点，发现祖父辈和孙辈的职业地位是直接相关的（Chan and Boliver, 2013），祖父母的教育对孙辈的教育产生直接的影响（Jæger, 2012），所以祖父辈的影响是一个非马尔可夫（Non-Markov）过程。

我们将这样一种分析思路借鉴到财产研究上——父辈的社会经济地位如何影响子代的财产水平。国外研究表明，遗产继承和父母的财产转赠是家庭财产积累的重要途径，因此，父母对子女财产水平的影响除了间接地通过影响子女的教育、职业、工作单位、收入等以外，财富的直接转移也起着重要的作用。这实际上是一个非马尔可夫的过程。然而在中国，由于私人财产积累的时间较短，遗产继承现象并不普遍，遗产继承对财产的影响还较小。但作为一个家庭关系紧密的传统国家，父母对子女的财产转赠是普遍存在的。父母对子女财产水平的影响，即财产的代际影响在中国社会背景下是一个值得深入探讨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