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义选钞》序

岁辛卯，将有远行，为家塾选次《四书》文读本五百篇，篇百为类，类分前后。《四书》文所以推阐传注，使经志章明也，择其义正而易明者为初类，辞质者居前，辞绚者居后。命题者多变，不可以不豫也。择其避实而课虚者为初次类，题语全者居前，有断截者居后，纤琐及类叙题皆附后卷。夫摭实者似易而实难也，虚者似难而实易也。今之为此者日多，取其题之尤难而文之且足为常法者而已。然善为文者，必尝以此习其趋避操纵之势，使在我变不可穷，则亦不可不尽心焉。择其发挥经义，有补于传注者为中类，题语单者居前，偶及稍长者居后。择其断章自为文，足以之有当于圣贤之旨者为中次类，题旨浑全者居前，绪繁而文以补缀、裁次为功者居后。论议足以不磨而文之最高者为终类，气体犹未离其类者居前，深有得于古者居后。《传》曰：“天有十日，人有十等。”层累之数，自是而极矣。每帙五十篇，其文相等夷者，赢于其限，则比较而汰之，不足则阙之。

经义之兴，四百馀年。昔人习为之，以至工者宜夥不以数取之，则学者之日力有不给也。其文为世所传诵而不取者，吾必有所以非之，异时当评论以俟世之君子。尝以为经义之上者，世即废经义，其说必足以附经而存。次则世苟不废经义，必当知之以为法式。又次则当使读者求其用心，必知其为好学深思之士也。以此概之，励有存者矣。

夫学为物者，必有利于未有物之先，而后乃见其所为之者。缝人之为缝，其于纫针开剪，量尺按熨，无不习焉，是未有衣也。不此之求，求故衣而视之，天下无能为缝者矣；匠人之为匠，其于挥斧引墨，锯体穿柄，无不识焉，是未有室也。不此之求，求美室而度之，天下无能为匠者矣。经义之兴既久，为之者日陋，而学将寖绝，则其敝得无有似此者乎？夫缝人之日无完衣，辍机而布帛，无非衣也；匠人之目无完室，入山而林木，无非室也；学者之目无完文，读书而辨志，无非文也，其于成法犹象之而已。知斯意者，于兹选亦将无所不足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