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愿者上钩【修订】
夜幕降临，临泾城北的远方闪烁着密密麻麻的火光，好像全世界的萤火一起在前方燃烧，那是胡人的军队正在集结。
晋人按兵不动之时，越来越多的胡人来到了临泾城外，从闪耀的火光来看，至少有五千人了。
面对越来越庞大的对手，临泾城中的将军们都已经坐立不安起来，众人一起来到城垛之上，观望敌情。
胡氏两兄弟出生安定郡望族，凭借着出身地位做了临泾城的校尉军官，却没见过什么阵仗，今晚的架势把他们吓了一跳。
“楠将军！胡人兵马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到了天亮，他们估计会有一万人了！”胡里焦急万分的说道，“既然将军决定先下手为强，为何还迟迟不击鼓出兵？”
“还不是时候……”楠枝却在一边打断说，“胡校尉稍安勿躁。”
晋人崇尚门第，虽然楠枝只是一介女流，但是她的父亲是安定郡守。所以胡里只是心中暗暗不满，除此之外也只能作罢。
这时，一名军士匆匆赶上城墙，报告说：“将军！城中百姓五百人和一些流民都已经集中起来了，现在聚集在城东。”
楠晏听了，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楠枝，女儿也点头示意，他说道：“命令打开东门！”
胡里和胡广都大吃一惊：“大敌当前，我们还要开门？”
楠枝笑笑：“两位胡校尉都不要慌乱，你们现在只需坐镇在此就可以了。城外已经准备妥当，到时候还请两位带兵在这里牵制胡人呀！”说着，她用手拍拍坚实的城垛，嘿嘿一笑。
胡氏兄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楠枝的脸色突然沉下来，说道：“要是让胡人破了城，或者二位临阵脱逃的话，我爹就会要了你们的脑袋！”
两人慌慌张张赶紧拜倒在地：“卑职定当死战不退！”
接着楠枝又恢复了笑容：“那就有劳二位了！”
……
临泾城并不大，上千名庶民被军士们带到城东，熙熙攘攘地挤在一起。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军队需要征发劳役，只要参加的人就可以得到一些粟米，而且不论男女老幼都可以参加。
不过兵临城下，人心惶惶，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参与军事的。不少人心忧将军此举说不定将自己当作炮灰岂不是吃亏？所以一直到晚上才凑齐一千人。
诸葛离带着众人也在队伍之中。
二郎对家人的身家性命甚是看重，原本不让小萌和妻子过来，不过亭长却说没有什么危险，既然人多能多拿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他们三人向来对亭长信任百倍，加上小萌闹不过，也只好来了。
很快就有数辆马车拉着一堆堆木棍前来，由数十名军士向人群分发。
“诸葛亭长，他们这是要我们干什么？”二郎拿着木棍疑惑地问道，“他们不会要我们去和胡人拼命吧？”。
“放心……用兵之事乃是关乎国家生死的大事，他们既然连妇女孩童都要，就不会让我们去送死。”诸葛离低头看看手中的木棍，发现一头缠着布条和油，原来是一支火把，嘴里嘟哝着：“原来如此……我们算是鱼饵么……”
接着队伍的前方架起几个火盆，火种从前方传下来，点亮一个个火把。
这时一名骑马的军官奔向东门，大声下令：“开门！”守门的士兵得令将大门缓缓推开。
一见大门一开，城中百姓惊慌失措起来。
“他们要干什么！”“胡人在外边哪！”……
四下军士拔出兵刃才止住这场骚乱，军官命令道：“待会会有人带头，你们紧紧跟随，从城东而出，向城南奔去即可！不过放心，你们绝无性命之虞！”
接着有数名骑兵挥着军旗，在前面慢跑而行，军官大喊：“跟上！跟上！”
众人排成一条长龙，一脸茫然地跟着骑兵们向城外跑去。
这条闪耀的火龙从临泾城的东面窜出，向东跑了一小段距离，就转头南下。众人一路跑了三四里路，来到一个土坡之后，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些军士。
军士下令道：“来者将火把熄灭！速速回城！”
众人觉得莫名其妙，也只能照办，灭了火把再一路跑回城去。
“这些当兵的真是折腾死人了！”二郎抱怨道。
小萌也带着哭腔说着：“小萌想回家了，外面又冷，跑得又累，想睡觉了！”
“哎呀！”诸葛离也懊悔不已，“这浪费的力气那几包粟米兴许还吃不回来，真是亏了！”
他又看着蹲在路边不愿再走的小萌，说道：“小萌娘子，赶紧起来吧……唔，想不想看好戏？离叔带你去看。”
“好戏？”小萌扑闪着眼睛，“哪里？哪里？”
诸葛离神秘一笑：“回城里就有了。”说着把小萌背起来，继续跟上队伍。
队伍又急急忙忙回到城东，这里的军士早就准备着火盆等待了，他们下令道：“点燃火把，速速向南！”
“哎哟！这真是耍人哪！”队伍中的人又抱怨起来，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没办法，只好照做，点了火把又跟着骑兵向南慢跑而去。
诸葛离却没有这么做，他对着二郎说：“二郎，小萌已经累了，我带她休息一下。”
“好勒，诸葛亭长，我和妻子继续帮他们做事，你和小萌先歇着吧。”二郎抹抹额头上的汗水说道。
诸葛离趁人不注意，带着小萌悄悄地溜到一边，灭了手中的火把，躲到城外一片枯萎草丛中。
两人放眼望去，四里之外胡人的营地之中也亮起无数火把。
“好多萤火虫！”小萌开心地拍手道。
“傻丫头！那都是胡人……”诸葛离说，然后他回头望着远处的临泾城，奔走的百姓举着火把也好似一条星星点点的火链。
“有意思，”诸葛离喃喃自语道：“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吗。”
……
在胡人营地，他们本想等到天亮和主力会师之后再一起攻城。
不过哨兵来报，晋人连夜出城逃跑了，而且已经连续两个时辰人流不绝，怕是天亮之后连个人影都没了！
这下把他们急坏了，他们本来就是想要南下劫掠，要是让口边的猎物跑了那还得了？而且晋人弃城而逃，难道他们势单力孤，城中无兵了吗？
胡人的头领们已经急不可待，勒令众人骑马披甲，准备攻城。
胡人兵马举着火把，靠近临泾，火光弥漫，遍地光辉。
趴在草丛中的小萌有点吓坏了，她这时才知道这些天来跟着自己后面的胡人有这么多！
“离叔！他们来了！”她惊叫道。
“不要慌，他们冲临泾城去的。”诸葛离说道，他探长脖子，想要看看这临泾将军到底能拿出什么本事来。
胡人人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来到城下，城墙之上只有数百晋军，他们见到胡人袭来，纷纷大喊大叫，胡乱射箭。
诸葛离看着这混乱不堪的场面，和那场精心安排的百姓出逃的戏码极为不称。心中嘀咕：难道守城的人马不知道主帅的计策吗？
他再向远处看去，胡人军队西面有一片密林，如果有伏兵的话，那里一定是绝佳的场所。
他举起那根早已熄灭的火把，指着密林之处，自言自语地说道：“林中伏兵，其策一也。”
果不其然，当胡人众军专注于攻打城墙之时，密林之中对着城下火光方向发出一阵阵密集的箭雨。
伏兵在暗，胡人在明，暗箭伤人，无人知晓。
胡人被杀伤众多，不过他们的主帅还以为是城墙之上的箭雨伤人，看着军队久攻不下，甚是奇怪。直到胡人右翼损失惨重才如梦初醒，一名胡人头领骑马狂呼，准备重整旗鼓。
诸葛离撇嘴一笑，“这晋人将军到还有些计策……”然后又四下张望，在自己的面前远处有一条土坡，他伸出木条，指着那里，念念有词地说道：“既已伤敌，敌军大乱，趁势而攻之，胜矣！晋军主力必定在此。”
小萌听不懂诸葛离在说什么，但是她看着城墙之下一片火光交错，兵马混乱，觉得很有意思，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诸葛离面前的土坡之后并没有兵马杀出，倒是密林之中，冲杀出一大批晋人骑兵，他们狂呼酣战，猛攻胡人队伍末尾，势如破竹。
“哎……居然猜错了……”诸葛离有些扫兴地说着。
再看胡人首尾受敌，自顾不暇，一些人马已经四散而逃。那些搬运攻城武器的士兵，纷纷丢下器械，转头逃跑。晋人骑兵并不追赶，在他们之后紧紧跟随着数百轻步兵，这些步卒手持油罐火把，对着胡人的攻城武器纵火焚烧，一时间火光冲天。
晋人欢呼胜利，而胡人策马往北方逃窜而去，临泾城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诸葛离摆弄着手中的木棍，点点头，像是称赞了一下这场战斗的将军，又转头说道：“好戏结束了，小萌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就领不到吃的了……”
而小萌已经趴在草丛之中呼呼睡着了。
诸葛离叹了一口气：“这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