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西太后时代的“内廷供奉”
自咸丰十年,清文宗下旨挑选“外边学生”、传选“外边戏班”进宫承差,开始重建新的宫廷演剧制度。
光绪九年三月,西太后批准升平署,从北京的民间戏班中,选择优秀的艺人进宫承差。这一行动可以说成是:她在完成咸丰帝重建皇家剧团和演剧制度的未竟之业;也可以认为是:她要彻底改变东太后时代宫廷演剧毫无色彩的局面。
选取优人进宫承差,并非始于西太后,从康熙时代开始,就有南方昆、弋两腔技艺最卓著的乐人和伶人,源源不断地被选入皇宫,成为皇家剧团的成员。当时皇家剧团的管理机构叫做“南府”。
不过,西太后时代有所不同,一是选择的地域有异:西太后不喜欢昆、弋两腔,事实上昆、弋两腔在民间也已经过时,她喜欢当时在民间正走红的乱弹(指京剧,当时也叫“皮黄”),而乱弹最优秀的演员都云集京城,所以选择名伶也就可以在京师就地取材。二是这部分伶人的身份有变:以往选艺人进宫,为的是充实皇家剧团,伶人只要被选中,就成为“南府”的专职演员,与民间完全割断联系,一入皇门深似海,吃皇粮也就要一吃到死了。三是皇家剧团的管理机构“南府”,已经易名为“升平署”。西太后命升平署挑选民间最走红的伶人进宫当差,已是兼职的性质,他们虽然名在升平署的册籍,有“吃俸米”的待遇,宫中传差时随叫随到,但他们演完就出宫,平时仍然搭班唱戏,像民间其他的伶人一样。
在清光绪年间作过司房管提纲太监的信修明,在《老太监的回忆》一书中谈到,由于“外边唱皮黄的名戏子进内承应供差,因以教习的名义,隶升平署吃钱粮俸米”,所以被称为“供奉”。可以知道在太监的概念中,“吃俸米”的技艺人就是“供奉”。光绪年间“夙值内廷”的乐师曹心泉,也在《前清内廷演戏回忆录》中谈到“时小福、孙怡云二君,初入内廷供奉未久”云云。可见,宫中确实是把被升平署选入宫中,为皇家演戏的“吃俸米”的伶人叫做“内廷供奉”的。当然,清廷从未正式给予地位低微的伶人以“供奉”的头衔,这些“内廷供奉”在清宫档案中的名称一直是“外边学生”“外学”或“教习”,但宫内如此称呼,官方也未禁止,宫外俗间也就更乐得使用这种带有恭维意味的尊称了。
“外学”或“教习”的最初分别是:前者为演员,后者为教师,二者互不相兼。咸丰年间再度选艺人进宫,“学生”和“教习”就不那么分得清楚了,只要愿意留在内廷当差,吃俸米都是“食银二两”“白米十口”“公费一串”,待遇上也没有什么区别。到了光绪九年,“再挑民籍,但与前不同者,自此以后,所挑进之伶工,悉数称为教习,除有传差之时,进宫演戏而外,尚须传授内宫太监们的戏艺”。也就是说,有资格被选进宫的伶人,原则上一身二任,名为“教习”,也是“演员”。但让谁去传授戏艺,还要等待西太后的挑选、诏命。一般被选中的艺人,都会把到宫中授艺,看成是不可多得的荣耀。
“内廷供奉”这一称呼很有渊源,也并非是清代宫监们的杜撰。从唐代开始,宫廷内就设有以某种技艺侍奉帝王的职位,文词经学之士称“供奉”,医卜技术之流称“待诏”。“供奉”和“待诏”原本也不是名词。“供奉”原来是动词,特指贡献给帝王,或以技艺姿色侍奉帝王,后来就成为这一类人的职官名称。唐玄宗时有“翰林供奉”,宋代的武职阶官、宦官阶官都有“供奉”一职。“待诏”是一个动宾结构的词组,意思是等待诏命。汉代时就有“待诏金马门”, “备顾问”的职位。唐代先有“翰林待诏”,负责四方表疏批答、应和文章等事。唐玄宗时设“翰林供奉”,专备应制,在职官名称上也把文学之士和医卜技术之流的“医待诏”“画待诏”区分开来了,尽管他们的职责都是供职于内廷别院,以待诏命、以备顾问,以他们的专业知识为皇帝服务。《京本通俗小说·碾玉观音》中,民间已经有尊称装裱字画和雕刻玉器的艺人为“待诏”的习俗。清代称南书房行走为“内廷供奉”,是职官名称。同时也有以技艺侍奉帝王、以待诏命的人。《清朝野史大观》卷一就有“光绪时,慈圣志存颐养,命挑选能书画琴棋之妇人,入内供奉。又留心民事,命浙省织造,选进能蚕织妇人数名入内,以供顾问……入内供奉”的记载。这些原本在唐代被称为“待诏”的技艺人,清代又改为被称作“内廷供奉”,真正的品官“内廷供奉”反而宁可叫“南书房行走”了。伶人也是技艺人,宫中可能也就顺理成章地把“供奉内廷”的艺人称呼为“内廷供奉”了。
西太后时代的内廷供奉谭鑫培
据齐如山《戏界小掌故》记载,晚清京城戏园子都给御史衙门、内务府、升平署留有“官座”,升平署的专职人员由于负有为“升平署”挑选“内廷供奉”的职责,所以他们可以很方便地长年免费地看戏、挑人。据王芷章《清升平署志略》“民籍学生年表”所列光绪间历年被升平署挑选进宫的“供奉”人数如下:光绪九年20人,十年1人,十一年1人,十二年6人,十四年2人,十六年4人,十七年3人,十八年4人,二十一年6人,二十六年3人,二十八年6人,三十年14人,三十二年1人,三十三年6人,三十四年1人。其中包括我们今天还可以略知一二的名伶,如乔蕙兰、穆长寿、孙菊仙、时小福、杨月楼、王桂花、谭鑫培、陈德林、于庄儿、相九箫、王长林、汪桂芬、王瑶卿、龚云普(甫)、杨小楼、王凤卿,等等。
在这26年间,民间当红名伶成为“内廷供奉”的共有78人。从入选的具体名单上看,可以说,民间名班的伶人成熟一个,升平署就选入一个。在俗间商业竞争中“能叫座”的当红伶人,几乎悉数成为了“内廷供奉”。看来,内廷选择的标准已经与民间的标准取得了一致;或者较为确切地说,是民间演艺的走向也已为宫廷所接受。
对于“内廷供奉”的报酬方式,西太后实施了月俸和赏金相结合的办法。这与南府时代也有根本的不同。
道光以前的南府时代专职教戏的“教习”,月银是四至四两五。而演员在身份上是皇上的奴仆,他们从江南被选进宫之后,生活上得到优厚而周到的照管,却没有俸银和赏金。在皇家看来,他们演戏演得好是本份,演不好应当受到责罚。皇帝即使有赏赐,也就是用点实物“意思意思”而已。这种制度一直继续到嘉庆时期。比如嘉庆十一年四月二十九日演戏之后,档案记有“上赏”的内容:
安庆:宫扇一把;柴进忠:夏布手巾一条;福成、贾进喜:每名手巾一条、香串一串;黑子:纱袍一件、香串一串;刘德:深色葛一件、香串一串;贾德魁:深色葛一匹。
如果真有受到特别赏识的艺人,皇帝会以“品官”作为重赏施之伶人。直到嘉庆朝,南府中还有八品、七品乃至六品的“官职学生”,享受着有“顶戴”的待遇。
道光以后,宫中不再以“顶戴”作为对伶人的赏赐,对演剧的赏罚也更多地用银钱来体现。出了错,扣月银加打板子是常事;演得皇上高兴,也有赏钱。道光五年演完《升平宝筏》后,全体人员得赏银200两。《升平宝筏》是大戏,10本240出,唱下来少说也要十天半月,算得出的有关人员也有四百多人(教习4名,管理人员47名,上场人内学94名、外学152名,杂务人员115名)。四百多人分200两银子,虽然这赏赐不是扇子、手巾之类,也还是“意思意思”的意思。
咸丰十一年赏金渐涨。升平署有档案记载,本年正月初一演的开场喜庆戏《膺受多福》和《岁发四时》,扮演福星的演员得到一两重的银锞三个,40名钟馗每人一个(这一赏赐也许是道光时代留下的旧例)。当年四月十八日,升平署240人得到赏金720两,人头份,每人3两。“艺人们每次戏后每名大都得到五钱、一两,最多一两五钱银子。初七日(七月)演出《群英会》等戏后,武丑陈九儿一次得到五两赏银,为在热河唱戏的最高等级”。这一时期的赏金基本上是平均分配,高赏和低赏相差也不悬殊,偶尔有个别人得到特赏,也是不常见的特例。
宫廷演剧从无赏到有赏,从赏物到赏金,应当是与演剧者的身份变化有关。从皇家剧团的自家奴才逐渐变成外边戏班自由职业的民间艺人,皇家也有报酬考量上的斟酌和应变。
到了西太后时代,赏金的发放逐年攀升,分配上的档次也逐渐拉开。光绪九年“重新召入民间艺人之初,演出的最高赏银在八两左右”;到了光绪三十四年,“谭鑫培、侯俊山等主演一场戏后曾多次拿到60两银子的赏金”。同是内廷供奉,西太后发放的赏金已是三、六、九等。第一档案馆今存“光绪二十三年赏单”上,记录了一次宫中的赏金份额:“外边教习”共33人赏银600多,平均每人差不多20两。而得赏30两的有13人:孙怡云、侯俊山、王桂花、李燕云、李连重、谭金培(谭鑫培)、于庄儿(余玉琴)、陈德林、时小福、孙菊仙、杨永元、相九箫、罗寿山。最少的6两1人王长林。
这种划档分配赏金的做法,既有对技艺的鼓励,也有西太后显示她作为帝王的支配和威权的欲望。据曹心泉叙述王长林不得宠的原因:“长林因演《一疋布》,对旦角说:‘这疋布你先搁着吧!你知道阴七阳八吗?你们娘们饿七天就死,咱们爷们饿八天也死不了。等你死后,我把这疋布卖掉,爱吃什么吃什么。’太后闻此怫然,谓:‘你们男人就这样尊贵吗?老不给你赏,看你吃什么!'”。看来,西太后还有点当今“女权主义者”的味道。因为这个原因,王长林常常没有赏,即使有也是末赏。然而王长林又不被革出宫外,因为他是武行、丑行中最好的配角,扶持红花的绿叶。他是谭鑫培等名伶不可或缺的搭档:演《庆顶珠》时,谭的萧恩,他的大教师;演《樊城昭关》时,谭的伍子胥,他的下书人;演《乌盆记》,谭的刘世昌,他的赵大;演《御碑亭》,谭的王有道,他的孟得禄。王长林后来又是杨小楼“离不开的臂膀”,杨小楼打把子特别快,王长林能配合得恰到好处。所以他自己也很感叹,常和同样不得脸的李永泉说:“人家杨小楼,到宫里来演戏,如同小儿住姥姥家来一个样。我们两个人来演戏,仿佛来打刑部官司的犯人一样。”不过,王长林毕竟是个别的特例,绝大多数“供奉”们的赏金与演艺之间,还是比较匹配的。
西太后时代的内廷供奉杨小楼
特赏是西太后专为顶尖的和会讨好的伶人特设的。光绪十六年,三庆班主兼台柱杨月楼在例赏之外又得到西太后“银二十两,药四匣”(当时杨月楼正有恙在身)。这在当时是一种格外的“恩典”。传说光绪某年,西太后生日时传戏,谭鑫培“误时,数传未至”。西太后问他为什么迟到,他说:“为黄粱扰,致失觉,儿女辈不敢以时刻呼唤,遂冒死罪。”西太后听完,说:“渠齐家有方,着赏银百两为治家者劝云”。光绪三十三年,二月十六日“陆华云、陈德林、王瑶卿进切末赏银二百两”,这三个人也是西太后钟爱的演员。西太后以种种有名目和没名目的“特赏”,对内廷供奉中的佼佼者表示宠眷和奖掖。这种越来越高的特赏,不仅买到艺人的技艺,也买动了他们的心。
看一下奖励分档的情况,可以得知,西太后的评价和民间戏剧界对伶人的褒贬,没有太大的出入。在民间走红的名伶,在宫中常常也最受青睐。看来,民间的审美观和艺术风尚,以及在这时日趋强烈的捧角追星的风气,已经进入宫廷。
宫中的月俸自咸丰十一年被定为“食银二两”“白米十口”“公费一串”以后,一直到光绪年间都变化不大。光绪后期,西太后对她喜爱的名伶也偶尔增加月俸,就像给品官增加俸禄一样。然而“加银一两”“加银五钱”,相对于赏金来说,就更多地是表现了一种荣誉。光绪三十年,升平署奉旨指定内廷供奉中的个别艺人分行负责监管演出,并提高他们的薪俸:“周如奎、张长保是有武行之戏着二人专管,每人加添二两钱粮米;是有武旦之戏着于庄儿专管,加添二两钱粮米;梆子文武着侯俊山专管,加添二两钱粮米;文旦之戏着陈德林专管,加添二两钱粮米”。这也是按劳付酬的意思。“白米十口”是实惠的东西,一家人的口粮都有了,对入选为供奉的艺人来说,赏金才是大宗的收入。
皇家给予他们的荣誉和实惠,对伶人来说,当然是重要的。艺人在民间演剧界的地位,虽然可以确定他们的身份和价值,宫廷的承认更犹如锦上添花。
在晚清的名伶圈子里,都把能够被挑选入宫,看成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有资格被升平署选中,进入皇家剧团的名册,标志着伶人在民间演剧的成功,而能在皇宫登台献艺,也被伶人看作是极大的光荣。齐如山在《谈四角·陈德霖》中曾经叙述过他进宫之初的感受:“……在宫中第一次演戏,是同孙菊仙、穆凤山二人合演的《二进宫》,那时孙菊仙正是气足声洪的时候,穆凤山也是大名鼎鼎,德霖的嗓音刚回来年月不久,也是正好听的时候,西太后大乐,很夸奖这出,说孙这出戏比金福好(宫中永远呼金福,不曰叫天,亦不名鑫培),德霖刚出马也还配得上。西太后说完之后回宫,后台诸人,一齐给德霖道喜,说这是百年不遇的事情,刚挑上差使,头一次演戏,就蒙佛爷指名夸奖,是以往没有的。德霖当然也非常得意,他曾说:回家来,几乎三夜没睡好觉。因为在宫中当差的名角,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回家来,一个传十个,十个传百个,第二天大家就都知道了,都来探询。于是闹得家中人来人往,热闹了好几天。他自己一想:头一次虽然得了好,以后更得小心,从此便害起怕来。幸而以后接续演了几次都没有出毛病,才放了心。由此一来,不但在宫中得了面子,连在外边搭班也容易多了。这个班也来约,那个班也来请,从此便发达起来……”谭鑫培得到西太后的赏识,“各王府宅门,对于谭,都要另眼看待”。各府家中演堂会时,一定有谭鑫培的戏,报酬优厚,大家都捧他。因此,天性骄傲的谭鑫培对西太后始终心怀感念。
当时,有着“内廷供奉”身份的名伶,在人生的舞台上,也演出了不少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这些故事由于与达官显贵或政治背景有关,而具有特别的传播力和生命力。诸如:
光绪戊申年,项城五十寿辰,府中指定招待来宾四人,即那桐、铁良、张允言、傅兰泰也。是日集各班演戏,必有戏提调,以指挥诸伶。任之者那桐最称职,戏谓谭曰:今日宫保寿筵,君能连唱两出为我辈增色乎?谭不欲,曰:除非中堂为我请安耳。那桐大喜,乃屈一膝向谭曰:老板赏脸。谭无奈何,是日竟演四出。群称那中堂具(真?)有能耐,会办事。
光绪戊申(三十四年)是1908年,当时,袁世凯任军机大臣、外务部尚书,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那桐也是内务府满洲镶黄旗举人出身,内阁学士兼直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好生了得的人物。谭鑫培倚仗自己是西太后的红人,敢于以调侃的方式给那桐出了一个难题,同时他也觉得那桐怎么也不会肯向一个戏子“请安”,才故意叫板,没想到那桐这个大戏迷,太喜欢“戏提调”这个差事了,热衷于在宫监、名伶间周旋,把向名伶屈膝请安压根儿就没当回事。结果,在这次堂会上,老谭破例连唱四出,不仅袁世凯高兴,周围人也称赞那桐。由于当时的景况更像是半开玩笑,所以那桐没被看作是丢脸。“内廷供奉”老谭虽然吃了亏,但却赚足了面子。
民国四年,洪宪议起,袁项城寿辰,置广宴演剧,尽招在京有名伶官入南海供奉,孙菊仙、谭鑫培不至。九门提督江朝宗,亲率城厢驻兵挟持而行……演毕,鑫培不辞而去,大笑出新华门。
……
群下欲取悦主上,乃取《国贼孙文》一书,谱为《新安天会》,先生化为猴,克强化为猪,李烈钧化为狗,皆此一出中之奇谈也。排演成,于项城生日大开寿筵以取悦,先逼谭鑫培为《新安天会》主脚,鑫培严拒,次逼孙菊仙为主脚,菊仙又严拒,三延刘鸿声为主脚,鸿声允之……寿戏演毕,人赐银元二百元。孙菊仙云:我自内廷供奉老佛爷以来,眼中只见过银两,并未见过银元,“我做皇帝赏你两百银元”,真是程咬金坐瓦冈寨,大叫一声,大风到了,暴发富小子不值一笑。乃将二百银元沿途漏落,至新华门,而二百元尽矣。
民国四年已是袁世凯称帝的前夕,每个时代以拍马为业的“群下”,都总有惊人的创造力。《新安天会》更像是活报剧,其中的孙中山化为猴,黄克强变成猪,当然都是为取悦于袁世凯。狗仗人势的“群下”,误以为戏子原可以任意差遣,没想到老谭和孙菊仙都不买账。在老谭和孙菊仙看来:以前你袁世凯叫堂会,我们得去唱,那是买卖;如今你想去坐那把龙椅,也想要“传差”?堂堂“内廷供奉”,是吃过老佛爷钱粮俸米的,虽然不说什么忠臣不事二主,也不能为了几个钱让世人唾骂,所以才“招”而不至。
西太后时代的内廷供奉陈德林
结果,伶人当然还是拗不过九门提督江朝宗,戏还是唱了。“赏钱”却不稀罕——老谭演毕不辞而别,孙菊仙在回家的路上,把银元从车缝都扔了。老谭和孙菊仙敢拒绝当权者,敢有一点志气,还沾着一点政治倾向,这是他们作为前清“内廷供俸”的特权,刘鸿声就不敢,当然,也许是不愿。
西太后时代升平署内廷供奉陈德林的腰牌
“内廷供奉”在艺人的叙述传递中成为一个神话,直到清朝灭亡之后,还残存在伶人的记忆中。1922年,溥仪大婚,升平署“传戏”,吃钱粮的老供奉“陈德林、王瑶卿、王凤卿、龚云甫、朱素云、杨小楼、余玉琴”等欣然前往,新传名伶“尚小云、贯大元、余叔岩、小翠花、郝寿臣、俞振廷……周瑞安、五龄童、谭小培、盖叫天、九阵风”,也无人托故请假。即使余叔岩正“便血病大发”,也扶病登台,怕是“如不去,外间必疑为传戏无份,于名誉有关”。更有甚者,王又宸、王惠芳、林颦卿三人“本来内廷不要,后经托人多方运动,始勉强达到目的”。皇室已亡,伶人尚如此珍视“内廷供奉”的头衔,想方设法要沾一沾“朝阳日影”,足见其影响的深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