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活判官
再说孙硕的船队在湖面上和官船对峙着,他们的船多是渔民的小船,最好的不过是漕运的粮船,哪里比得上官家的战船来的威风异常。官船上传来一声嘲笑:“这就是乱匪的战船?怕是只会哄欺小儿的乱匪吧。”
平日里孙硕不会理会这种很明显的激将法,但此时节心热要调查孙安祖的死因,恨不得马上就到明天,便对身旁的李文渊说:“文渊兄弟,初次和窦大哥并肩作战,不如露上一手,也好煞煞官军的锐气。”
李文渊听罢点了点头,抽出一支没有刻名字的精钢羽箭,一张弓便射了出去,只听得破空之声传来,旋即官船上的一名正在大笑的水兵胸膛被射了个对穿,羽箭透体而出,又将隋字大旗射落,整个箭簇没入桅杆,兀自中抖个不停。
只一箭,慑的官船上再无声息,孙硕乘机命令手下发动进攻,大败官军,俘获战船水兵无数,得胜而还。回到山寨按理论功行赏,排宴庆祝,席间孙硕对张金称说:“大当家,此番大胜定会引得山下清河郡震动不已,今日起,我准备差李文渊去清河郡探探官府的风头,如有什么事情也好早做准备。”
张金称点头同意:“让文渊兄弟多带金银,最好是能打通在官兵中的关节,互不侵扰是最好的。”
散席后,李文渊去取了金银,与窦建德和孙硕告别:“两位兄长,静候我的好消息吧,在此期间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张金称为人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你们保重。”
有惊无险,李文渊在塞给了城门守卫各四吊钱后,总算是带着一马车的货物进了城,找了个大宅子将马车停好,叫宅子里的人把车上的大箱子抬了进去。
关上宅门以后,李文渊找出三个最大的箱子,将锁头打开,三个精壮的汉子从里面钻了出来。这三人都曾经是死囚,为孙安祖所救,获救后便弃了自家的姓名,改用孙安祖的姓,按照自己的年龄排位孙大,孙二和孙三。
李文渊对三人说:“你们三人都在清河郡有过备案,若是被人发现通报官府,我们的计划就要失败了,我出去打探消息,你们在此等我的消息。”
三人点头称是,李文渊换上一身武师打扮,来到了酒肆点了壶酒,要了几个下酒菜开始自斟自饮。却听得一边的人说道:“听说了么,活判官前几日被城外的乱匪绑去了,这几天才回到医馆,也不出诊了。”
另一个说:“是啊,原本是这城里最大的医馆,现在还不是要乖乖的夹起尾巴做人。树大招风啊。”
“什么树大招风,分明是个庸医,我听人说他是失手医死了那山寨的大当家才不敢露面的。”
“医死了乱匪头子还能有命回来?”
“你这愚夫,那活判官为何敢自称是判官?自是有起死回生的本事,那日他失手医死了乱匪头子,自知是活不成了,随后自己服下了秘药,假死了过去。那些个乱匪一看,哎呀,这头头也死了,医师也畏罪自杀了。只能葬了头目,又把活判官丢到山林里。到了夜间药效过了,活判官这才回得了清河。”
李文渊听罢摇了摇头,这帮子人一个故事都能传出着许多花样,不过倒也有所得,知晓了活判官的消息。结了酒钱便回到了自家的宅子中,心中在反复的谋划该怎么接近活判官。
李文渊仔细考虑过后,又换了一身猎户的装扮,在手上随便缠了白布,淋上了点猪血,出门打听到了城里最大的一家医馆。到了医馆也不论规矩,一脚将门踹开,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座,直接问道:“哪位是活判官?快出来给老子接骨,他奶奶的一头傻豹子敢咬老子,还不是让老子剥皮拆骨了。”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拍在了桌案上。
李文渊打听得清楚,活判官自打回来后,便只是对外说不再行医,但实际上却是只医治富豪强权,也就是说只要钱够,就能够见到。
这时旁边来了一位年轻的医师对着李文渊笑了笑说道:“这位兄台,家师年事已高已经不再出诊了,我来为兄台先看上一看吧。”
李文渊故作恼怒,一把推开年轻的医师,怒道:“你看?你毛长齐了么?老子这双手可他娘的是金山,你他娘的给老子治坏了再遇虎豹你去替老子死么?滚,让那活判官出来。”
这时候门帘一开,一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白髯老者走了出来,叫住了被李文渊呛得面红耳赤的年轻人,说道:“这位说的倒也没错,身为猎户手不听使唤可不行。”说罢偷瞥了一眼桌上的银子,继而说道:“让他到后面的接骨室等我,我去准备下接骨用的东西。”
李文渊在年轻医师的带领下,来到了接骨室,还是随便扯过了条凳子就直接坐了下来。不一会那活判官也来到了接骨室,就要拆李文渊手上的纱布,李文渊一扭头对年轻医师说:“去,给老子打壶酒去。”
年轻医师没好气的说道:“家师规定,医馆不许饮酒。”
“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去为这位猎户打壶酒就是了。”活判官没等李文渊再次发作便对年轻医师说。
年轻医师很尊重活判官,听得自己的老师都这么说了,便忍气吞声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活判官着手开始一层层的拆着纱布,越拆越奇怪,怎么越往里面血迹越少?突然心里觉得不妙,刚要细想之时,李文渊抖开手上余下的绷带,一把抓住了活判官的衣领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短匕抵在了活判官的肋骨上。
“别出声,不然我就要试一试你是不是真的能救活将死之人。”李文渊狠声说着,见活判官点头,便插回了匕首,要喂活判官吃自己带的一粒丹丸。活判官哪里肯吃这来历不明的丹丸,紧闭着嘴不肯吃。李文渊情急之下用脚用力一踩活判官的脚,活判官吃痛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李文渊趁机将丹丸塞进活判官口中,顺了下去,想要吐出来已然是来不及了。
见活判官吃了丹丸,李文渊便放开了他的衣领,任由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呆滞的问李文渊:“你给我吃的什么?”
李文渊一笑:“您不是自称是活判官么?我这是家传的三日丧命散,加了点自家的秘药,没有人可以解,想试一试您掌管着生死簿这些年,在阎王爷面前的面子有多大,能否活过三天。”
活判官苦笑着说道:“不要玩笑,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文渊见活判官识破自己的调笑之语,便也收起了笑容,问活判官:“你前日医死了我家大当家,大当家死前你曾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我要知道内容,同时你是怎么下的山我也要知道。”
活判官听李文渊说话的意思,是城外高鸡泊的人,当下面如土色,连忙说道:“那日我被你山寨的人掳了去山上为那位医治刀伤,我为他清洗伤口之时,听得他说晚上要留我一起吃手把羊肉。我早年间随长孙将军出使塞外,替随行的使团中人医治伤病。在草原上便听过发物一说,此时听得那位病人说晚上要吃羊肉,又问了前几日的吃食,当下便是明白有人存心要杀他,我便俯身在他耳边说我能治病,但治不了人心,他这伤口怕是好不了了,当夜那位病人就暴毙而亡。一位张姓的头目拦住了其他匪头,并把我礼送下山,给了我银两让我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李文渊听得一头雾水,按活判官所说,杀人的并不是他,最后的线索还是指向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厨子。可是自己这已经没了证据继续查下去是何人所为了,自己距离历史的谜团如此之近,甚至身处其中,却是不能解开谜团。正思虑着,坐在地上的活判官说:“这位好汉,我该说的都说了,能不能把解药交给我啊。”
李文渊又取出一枚药丸,当着活判官的面吃了下去,说道:“挺甜的,我自己用山楂红糖做的小药丸,开胃补气的。”说罢便大笑离去。留下了背后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打湿的活判官自己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李文渊带着孙大兄弟三人,回到了山寨向孙硕和窦建德说明情况:“那活判官是生性胆小之人,只因为有一手好医术才叫了个判官之名,在那种自以为必死的时候想必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会有所虚言的。”
窦建德眉头皱了皱,这回事情有点难办了,活判官也只是看出了食杀之事,却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当天晚间李文渊与窦建德在山中一处幽静之所一边赏月,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着。
对于窦建德,史料记载都是农民领袖,却都刻意忽略了他本身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要不然凭什么可以从一众乱匪中杀出来,建立大夏政权呢?
两人正在林中散步,听到不远处似乎有人说话,连忙隐蔽行踪躲在一旁偷听。只听得一个用下人的口气说道:“大哥,那窦建德和孙硕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昨日派李文渊下山绝对不仅仅是探查官府动向,城里的兄弟说李文渊去了医馆,见到了活判官。”
另一人听了以后说:“没关系,那活判官也不知道什么事,我找他来就是为了对付他们追查的。活判官和我们山寨没有任何关联,而且生性胆小,他所说的话他们一定会相信的。”
李文渊和窦建德对视了一眼,都是惊异的眼神,后者的声音分明就是张金称!有听见那个下人说:“要不要找机会做掉他们?”
张金称说道:“没这个必要,咱们做的滴水不漏他们也追查不出什么事情,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归附我们,为我所用。”
窦建德听得心头火气,却是强行忍住了没有爆发出来,等到那两个人完全走了过去,才和李文渊回到了水师二队,跟孙硕说了所听到的话。孙硕咬牙说:“果然和文渊兄弟说的果然没错,还真的是张金称动的手。大哥,要不我们先发制人?”
窦建德点了点头,既然已经知道了是谁杀了自家兄弟,就绝对没有隔夜仇,当即便让孙硕联系还终于孙安祖的旧部,准备抢先动手,杀了张金称为自己兄弟报仇。
啪!一个茶杯被摔得粉碎,张金称勃然大怒,对前来报信的人说:“可恶,我好生招待窦建德,这厮却不思回报,还妄图煽动孙大哥旧部来要霸占我山寨?”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那孙硕差人对我说他已经探明了孙大哥的死因,说是张大当家下的手,要我们作为孙大哥旧部响应他,合力铲除大当家,支持窦建德做大当家。”
“不能再等了,大当家。这要是再等下去就是妇人之仁了,怕不是要引颈受戮啊。”张金称手下劝阻道。
“好,既然他窦建德无情,就别怪我张金称无义,联系各队,速速进寨,随我除去寨中的叛逆。”张金称恨声道。
窦建德和孙硕正在等着剩余的几个人回来复命,却听得外面一阵骚乱,推开房门走出来一瞧却是被火把映的亮如白昼,自己的兵士和张金称的兵士对峙了起来。
张金称坐在马上说:“窦建德,孙硕!你们两个叛逆之徒,我好生待你们,尤其是孙硕你,我念你忠于旧主,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委你要职,你却为何要忘恩负义背叛于我!”
孙硕听得张金称说的如此大义凛然,怒极反笑:“哈哈,张金称,你自己不也是不念孙大哥旧情,使了那食杀毒计,诱得孙大哥创伤不愈,惨死屋中。你有何颜面说我是忘恩负义之徒?你才是恩将仇报之辈!今日我便是要替孙大哥报仇雪恨,杀了你这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