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易碎琉璃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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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叫我一声爷爷

读书人沉溺于之乎者也,将士者唯爱驰骋疆场。而于樊青山,他这样一个在人间流浪的家伙,唯喜寻得一处安静之地,瞧着窗外人来人往。且在桌上摆着好酒,享受着一饮而尽的痛快。

平静,真的难求。

朋友于他而言,也许乃是一种奢望。他这一生,少有朋友。他有一个如父的师傅,有一个至亲的师妹,可是他还是选择了独自流浪。

人总有自己寻找的。可他这一生,又在寻找些什么?他心里,又还惦记着什么?这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他本是板着一张面孔,须知一个人喝酒总是孤独的,可他在仰头饮酒的那一刻便笑了。

客栈的倚栏处,那个白衣女子正向他扮着鬼脸,而后她又一笑,便向着樊青山走去。

“樊青山,你如何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此地?”琉璃的话语声很大,似乎也并不顾及。

楼下的客人瞧了瞧白琉璃,又瞧了瞧神色自若的樊青山,便又喝着酒,吃着菜。

琉璃又似乎想起他正被黑叶铁骑抓捕,不过,樊青山修为如此之高,又何须害怕?琉璃坐在了长凳上,与樊青山同桌。

樊青山悠然地向着碗中倒酒,一笑道:“我一向运气很好,自然能逍遥法外。不过若是要出这孤夜城,如今怕是有些困难。”

纵是他说道“困难”二字,他的剑眉也未曾皱下半分,似乎未曾有令他皱下眉头之事。

“昨夜不灭塔那里果真有一场大战,你又是如何知晓?”琉璃伏在桌上,小声问道。

“我呐,会未卜先知,上下测白桐五千年。就是你的前世今生,我只要一摸手,便可知晓得一清二楚。”樊青山忽又认真道,“如何?可否想试一下?”

琉璃点了点头,将手毫不犹豫地伸了过去:“那你可要好生帮我瞧一下。你知道的,便如数说来,反正我也不知我需要知道什么。”

樊青山的手很宽大,触碰在琉璃指间,有炽热之感。琉璃一时间竟觉得脸红,眼神一乱便落在了樊青山脸上。那剑眉之间散发着英气,双眼中总是那么有光,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却也未知,一个男儿也可以生得如此标致。不过说来,还是瞧着小玉儿心里舒服。

“你这般盯着我作何?可是我脸上脏了?”樊青山忍不住笑意,“不过,你那般模样也真呆傻。”

“你怎么如此取笑我?”琉璃却是不甚在意,“不过瞧你饮如此多酒,也不知你有没有银两付账?”

“我若没有,你可是有。我们即是朋友,这样一点忙,你可是都不帮?”樊青山道。

桌上的酒已经被饮去一坛,可樊青山却没有丝毫醉意,一双眸子亮得很。

两人也才认识一日之多,便成了朋友,但有些人纵是相处了多年,也未必是朋友。

“我?朋友,那我帮你便是。”琉璃也自然爽快,“你方才可是算出了些什么?”

“你命途有些曲折,不过你总会拥有你想要的。”樊青山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你的手,好像脏了。”

“你瞧得那般仔细作何?”琉璃手上不知何时沾了点尘土,“那你可是替你自己算过?”

“我从不未自己算命?”

“为何?”

“算命这种东西,可是信不得。玄而又玄的命运,有谁又能真的算清?”当樊青山道出这句话时,他望着门外,人来人往。

“你!”琉璃竟被他噎得说不出话,“那你方才还为我算命。”

“因为你相信。信则有,不信则无。”他继续喝着酒,大口大口地喝。

“姑娘,我也会算命。却不知姑娘可否赏个脸,让在下为你算上一算?”却不知何时自屋外走进来公子哥,兴许听得两人谈话,竟也凑了上来。

这公子哥脸上铺着胭脂水粉,瞧着两腮桃红,阴柔得很,像个女子。当他问着琉璃“可否赏脸”时,他那一只手便搭向了琉璃的手。

粉面公子哥一手搭在琉璃的手上,五根指头在轻动,满嘴笑意:“姑娘的手可真宽大,不过却是滑腻得很。”

至于自己面前的那个布衣男子,粉面公子哥可真是没将他放在眼里,一身穷酸样,如何都能玩死他。

况且自己身后还有两个家丁,功夫都不差,身材魁梧,能将这布衣男子吊着打。

就是让他跪在地上喊三声“爷爷”,恐怕他也会去做,没有人与自己的生命过不去。

“但也是,姑娘你的手滑腻得很,就似羊脂膏玉。就是摸着,也是一种荣幸。”樊青山瞧着粉面公子哥,笑语道。

也不知樊青山可在嘲笑那公子哥的阴柔,若那公子哥是女子,恐怕又得迷倒多少男人。

可琉璃却是面生红霞,被樊青山的话说得头晕乎乎。粉面公子哥眼睛一转,瞧着桌子,脸一下便青了。他抓的哪里是琉璃的手,分明是一只男人的手!而这男人的手下,才是那娇滴滴美人的手,五指如玉。

粉面公子哥如碰着牛粪一般,手一下便缩了回去,冷声道:“小子,你可知我是谁?”

樊青山一笑,学着那公子哥的模样,又道:“小子,你又可知我是谁?”

“狗娘养的!本公子非得让你跪在地上喊数声‘爷爷’,”那粉面公子哥拍桌弹起身来,怒骂着樊青山,在转眼瞧着琉璃时,却又搓手笑道,“而后我便将这娇滴滴的小娘子请回府中,一起诗情画意。”

他向琉璃眉眼一抛,手一招,轻声道:“好生招待这位小兄弟,他若是不肯叫我几声大爷,喊几声‘爹爹’也行。但可别打死了,打死了我就听不到了。”

樊青山见过许多凶狠的人,眼前的这位公子哥实在排不上号,就是根本不配将他列入“不将他放在眼里”这里面。

琉璃甚至懒得瞧这公子哥,转身叫了那瑟瑟发抖的店老板,要了些招牌菜,就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也怪琉璃自己不曾有纳气的习惯,而五谷之中灵气有少,消耗甚快,这不,方才只是睡了一觉,自己便又饿了。

不过这样亦是极好的,又可以尝到美味可口的食物了,想到这里,琉璃就笑了。

店老板也不敢违背客官的意思,颔首低眉便去了。

这些事,樊青山自会解决,又何须她操心。

两个四肢发达的随从自以为是地残忍一笑,摩拳擦掌,将身子弄得咯咯响,渐渐靠近那个小子。

“琉璃,樊公子也在。”若玉也下了楼,手中握着剑便来了。这店里诡异的气愤,她自然也察觉到了,却不知琉璃又惹了何事。

粉面公子哥瞧着白若玉时,那两只眼睛都在放光,如今他才见识了何为女人。以前把玩的,也不过胭脂俗粉罢了。

“小美人,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粉面公子哥觉得自己今日倒是很幸运,能遇到两个绝世的美人。

随后,只觉得一人硬扳着他的下颔,将自己的头扭了过来。入眼的是那布衣男子,粉面公子哥满脸惊色。自己的两个随从已经躺在了冰凉的地上,不省人事。

“你可知晓,”粉面公子哥鼓着勇气道。

“我可不知晓你是谁,但我知晓你爷爷是谁,想必你也知晓。”樊青山抬着粉面公子哥的头,瞧着他满眼的惊慌,“你可知晓?”

粉面公子哥浑身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他从布衣男子的眼中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比他更为残忍的狠厉。

“我自然知晓。”粉面公子哥竟还笑得出来,“爷爷,爷爷。”

“罢了,我可没你这样的不孝子孙,哪里来,你便回哪里去。”樊青山一笑。

粉面公子哥倒也忍得住,满脸堆笑地低身退去,也没有放下一两句狠话。

“琉璃,你们这又是闹的哪一出?”若玉实在讨厌那公子哥得很,却是不知晓事情的缘由。

琉璃面色自若,自然将事情一一道来,不过这一一道来却是琉璃省下了一些细枝末节。

亦在这孤夜城,不过却是在城主府,独孤踏雪正在大堂之内皱着眉头,为昨夜之时忙得焦头烂额。

毒妖婆的幽冥人突至这孤夜城,定然并非偶然。若是没有想要得到的,那是百年难见一面。

在一两月前,却是听闻东玄海之处有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人畜之类,无一存活。就是海中的一些妖精,也没有幸免于难。

血染东玄海,火红似云霞。

他们究竟在密谋些什么?让人瞧不透,也看不明白。

况且东玄海也在缥缈宗的管辖范围之内,却没有想到遭到这样的惨手,当真令人毛骨悚然。这自然也就拂了缥缈宗一巴掌,将其打得火辣辣的。

而青莲宗自听闻了这件事,也有绝情长老等人前去,一助缥缈宗寻个究竟。

而如今孤夜城被袭之事却仍旧没有宣扬出去,独孤踏雪却也不知要这一切是无声无息消失,还是告知缥缈宗与青莲宗。

而佛宗,从不出世轻易走动。佛曰:一切随缘。

昨夜与自己交手的猴面人,以他的修为,恐怕也是进出孤夜城自如,无人可挡。自然,独孤踏雪自己出面,那还是行的。

他与奉天教之间,又有何瓜葛?他的功法,也并不沾染奉天教的招式,不过却是颇为诡奇。

但独孤踏雪还是抬了抬手,便至天空飞来两只五彩斑斓的鸟,随后他便拾起桌上的宣纸,以灵气为墨,手指作笔,将一切写上。

随后,他瞧了瞧彩鸟的背,却没想到那鸟儿竟然背上打开一条缝,将这纸纳入其中。

随之,它们便向着天空飞去。

这鸟被称之为“千里”,乃是鲁氏一脉创造,用以传信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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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也不知何人写下这样一句诗,便也成就了白鹿城的繁荣。

白鹿城有高阁红楼,倚栏处有年少轻狂人。

一身锦衣长衫独卧,手边檀木小桌月光杯。

于柳子渊而言,这世间最为安逸的事情,便是倚靠在楼阁之上,手中握着一杯好酒,与天地共饮。

窗外小雾漫湖,青荷已露出尖尖的角,湖中花红锦鲤来去,而鼻尖扑来一点又一点清香。

却不知何人扰珠帘,惊了倚栏醉酒人。柳子渊一眼便知,那是一双女子的手,它纤长柔弱,让人怜惜。又落入眼的是一只脚,穿着花布绣花鞋,小脚之巧,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握。

眉眼盈盈似水,一身淡鹅毛黄的衣衫,自也衬其如花年华。

“子渊,许久不见。”声音温腻如春风,似乎足以将人融化。

不过怜雨瞧着这凉春之日,柳子渊却是衣衫散乱,露出白净的胸膛。她也瞧惯了柳子渊这般模样,不过与他再対目,那一双含情的眼睛,还是令她羞涩。

屋内的床上罩着粉红的纱帐,纱帐上有一张很古老的琴,怜雨便盘坐了上去。

“怜雨,我最爱的便是你的琴声,它总能扣着心弦。”

“子渊你喜欢便好。今日容我为你弹奏一曲《小春喜雨》,来为你助兴。”

十指芊芊,捻动琴弦。琴声悠悠,萦绕耳畔。纵是琴绝,亦是缭绕于心。

路上自有行人,听琴声而至。

可这行人却不是他人,乃是一身男儿装束的李弦月。李弦月冷目瞧了柳子渊一眼,柳子渊桃眼盈盈一笑而对,怜雨也不知何时走到了倚栏处,面有笑容。

青莲宗的流言蜚语自有根据,柳子渊果真为浪荡子。此为人间烟花地,男人众往之处,寻欢作乐。

“楼下那位公子瞧着也有些许长久了,若是有意,在下便请你一叙,共度这春宵。”

怜雨竟没想到柳子渊竟伸手拦住了她的腰,那掌中余温传至身体,不由得脸红,颔首低眉。

李弦月却是懒得搭理,一句话也未曾言语,便在街上消失。也不知李弦月去往哪里,若是再傻,那恐怕就……

柳子渊将手放了下来,端起了盛满葡萄酒的夜光杯,细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