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其烈如火!
人影再现。
秦隐的话既传入了妇人的耳中,也传入了管事的耳中。
赵二正在端详银子的眼睛阴冷下来,抬起眼皮,“你个破落小儿,难道还想跟老夫好好算算这银子的归属吗?尊严?呵,这锭银子我还怀疑你是偷的赵府!”
秦隐没有理会,目光自然扫过四周,日头正盛,四下依然无人。
起码是现在。
一截麻绳被他缓缓从腰后抽出,一圈一圈缠在手掌之上。
看着脚尖开始悄悄分开的赵二。
秦隐的步伐没有半点紊乱,走到赵二身前十尺之处,站定。
“她在,我不动你。”
“现在,她看不到。”
毫无感情的声音听的赵二心里一阵邪火,阴冷反问,“臭小子,而后呢?”
“而后?”
秦隐视线微垂,俯视比自己矮了半头的赵管事,一脚刹那抬起,收膝。
猛地一脚窝心踹!
轰!
赵二双臂挡在身前,整个人却仍然被横踹一丈远!
两手散开,轻轻颤抖,他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一脚,竟然好似一头蛮牛冲撞而来,那力道,怎么可能是眼前这破落户小子能有的?
咚!
一脚重重踏地,周围的青石板都在震颤,沉积的灰尘纷纷扬起。
秦隐双脚生根,跨步而立。
双瞳之中这一刻无半点色彩!
玄宗健体功法如洪钟大吕在耳边回荡。
劲道开始从肌肉中升起,浑身肌肉尽数鼓起。
遵从此世界天道,曾经陌生的青牛劲此刻遍布全身。
一牛之力!可撼千斤!
就是这具在毕方眼里百窍不通的废材之躯,竟在月余时间里生生将玄宗健体拳练成一半!
因为这具躯体下,埋藏的是秦隐那曾惊艳另一个世界的卓越天资,和那足以承受世间一切苦难的……无上意志!
左脚跨开,两脚与肩同宽,两手爪握成拳抱于腰间,拳心向上。
秦隐眼神漠然的划过那双被麻绳彻底包裹的拳头,眼皮缓缓抬起。
形意五行,炮拳属火,一气开合,其性最烈,其形最猛!
这一式,他要泄掉心里那再压抑不住的怒火!
炮拳,起点式!
远处的毕方一对小眼中出现错愕。
它发誓从来没教过秦隐这拳法,甚至都没看秦隐练过。
难道这个小子以前练过武?
而另一边,当看到秦隐此刻陡然刚烈如火的起手姿时,赵二先前看轻的眼神终于变了。
“小子,竟然是个练家子,只是就凭不知哪学的下三滥招,就想和你赵爷斗吗!”
声音刚落。
赵二脚步间弹跳交错成影,手臂如毒蛇般甩来。
空气中似有长鞭炸响。
赵二他不是灵修者,但在鱼梁豪门赵家这么多年,防身御敌的功夫可也是修习了二十多年!
这一手白猿拳法,可是脱胎于黄阶功法《白猿拳经》的锻体部分。
是赵家恩赐给老仆们的无上荣耀。
这是外界那些武馆根本学不来的。
右臂甩起如重鞭,落点赫然是秦隐的脑侧。
只要打实,不死必残!
看对方半息之内杀招已至。
秦隐依然保持着定步姿态,双瞳缩成针尖,悠长的呼吸下一瞬陡然一闭。
右脚瞬进寸步。
左臂翻转间斜架眼前,姿态浑厚如石。
轰!
秦隐感觉宛如巨石锤臂,身躯一矮。
赵二眼中露出喜色,虽然他抡出的手臂被卸些力气偏到一侧,但这招无疑已经取得巨大优势。
对方也就普通武人的水准。
这力气,半牛之力多些有限。
妥当了。
然而就在他心念刚浮起间,下一刻眼前的少年却左臂突的一拧,一荡,力道凭空再涨五分。
自己的右手不由被带偏。
一瞬之间赵二中门大开,这名管事那双鼠目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惊愕。
展身进击!
秦隐根本没有理会自己已经被砸成青紫之色的左臂,那藏于腰间的右拳这一刻却仿佛刹那挣脱数十条绞缠的麻绳与皮筋,如攻城重锤轰然崩出。
丹田劲。
这一刻行于肌肉筋膜之间的青牛劲如同烈火上的一桶油,这一刻赵二竟然恍惚看到一头青牛向自己狂暴撞来。
不……
是一头疯牛!
不好!
这念头刚闪过。
空气陡然闪过一道短促强劲的炸裂之声。
噗!
那枚被麻绳包裹的拳头正中赵二腹部。
赵二双眼刹那密布血丝,一口鲜血卡在喉咙,身形重颤。
小截,成功!
秦隐弓步出拳,漠然抬首。
那平静的面孔此刻在赵二眼中化作无限恐怖。
这个小子,简直冷静的可怕,明明也受伤了但连眼皮都他妈不眨一下啊。
情急之下,赵二生生压住这一口血不吐,左臂之内骨骼爆响,竟凭空拉长数寸,斜着盖下。
白猿拳法——腾空抖毛!
以攻代守,这是赵二此刻的应对,他必须重新拉开距离,然后好好审视对方的套路。
右拳掌背绷紧,秦隐屈肘上顶。
玄宗健体拳第六式——青牛昂角!
吕洛妃送他的的玄宗健体拳,此刻竟被秦隐练活了,这浑然天成的一击完美融入此刻的架招里。
远处落到树枝上观看的毕方瞪圆了眼睛。
这招,不就是这小子日夜苦练的其中之一吗?
此刻用出来,毕方那刚刚被悬虹雀弄沉寂的心再度崩腾起来。
这选择的时机简直太妙了!
以肘代拳。
牛角扬起的角度刁钻到极点,瞬间与赵二手臂相撞。
咔。
一声令人心颤的骨裂声从臂膀内传出。
赵二猛地张口痛吼出来,他的左臂遭受重创,身形被弹开。
截其中肘为大截,奏效。
中门大开!
赵二被彻底破招。
秦隐那折起如犄角的右臂此刻猛然拉长成鞭,翻拧突变劲砸。
肌肉绞紧,猛地一收,右拳一瞬间如重锤般轰然砸下!
轰!
这一刻被荡开中门的赵二眼睁睁看着那拳锋如锤落到自己肩胛骨。
半边身子瞬间麻住,紧接着就是钻心的疼痛传来。
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赵二轰然倒地!
还没等他从晕眩中摆脱,就感觉一只手掌猛地扣住他脑后头发,向上一提。
重重一砸!
砰!
赵二那每天必刮须抹膏的脸蛋被狠狠按到地面。
碎石将他金贵的脸颊硌烂,鲜血开始渗出。
赵二嘶嚎着想要起身。
但此刻的秦隐已经单膝死死压住他的大脊椎骨,左手再度发力一提。
“啊!”
头皮被拽起那钻心的疼痛让赵二喊出来。
他被那只有力的手掌提着强迫歪过头。
痛楚间,赵二看到了那一双平静到可怕的少年眼睛。
“二十两。”
“唔唔。”赵二挣扎着拼命摇头,他感觉自己的眼泪和鼻涕都流出来。
“买你一身伤和这……一条腿。”
赵二瞪圆眼睛!
“不!”
他的头再次被狠狠甩下。
压于背上的膝盖终于离开了。
然而对方的那条腿却悬起。
“不、不、不……”
脚如象踏。
咔!
仿佛树枝猛然劈裂的声音。
管事的右腿不正常弯折。
“————啊!”
“我、要杀了你……啊!!”
赵二身躯弓成一只虾米,脸孔因为剧烈的疼痛都开始扭曲变形,在那凄厉嚎叫。
他看到了掉落在一侧的那锭银子被捡起来。
疼痛打滚的他被翻过来,他又看到了那一张平静到可怕的少年面孔。
秦隐将带血的银锭放在赵二的胸口,看着赵二那惊惧躲闪的眼神,凑到对方耳畔,森然开口:
“这钱,拿好。”
“再多喊一句,信不信……我剐了你?”
赵二只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立起。
这个小子的眼睛,比他在王朝北疆曾看到的饿狼都要可怕。
这真是那个瞎婆子的娃?
赵二嘴唇哆嗦着,牙关紧咬甚至脸都涨的有些发紫,却终究没能再说出一个字。
秦隐淡漠的看着对方,起身。
动静终究是惊动了一些人,该走了。
少年垂着一条受重创的左臂,踉跄走向那停放板车的拐角。
“走,我们回家了。”
秦隐推起双轮车,红雀从树枝上重新落回少年肩膀。
……
“隐儿,你受伤了,让娘看看。”
“不碍事。”
……
“娘没偷钱,但娘好想自己偷钱了,是娘没用。”秦赵氏抹着眼泪,拼命的想起身,却被一双手轻轻压住。
“我信你。不哭了,将来我还得治你的眼睛呢,再哭就不好治了。”
少年的声音温和,如清风拂面。
……
“我儿有出息了,我儿有出息了。”
老妇人又哭又笑,坐在木板车上,有一句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那就是……
娘死也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