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神下凡
杜宁平赶到的时候，那个捕快正在和老人家煮饭。两个孩子看样子是饿了好久，老人估计也是饿了，额头冒着虚汗。
把那罐盐找到后，拿着就往火坑里丢进去，然后立马把正在烧火的老人拉开，一阵青烟冒出。
饭自然没有吃上，因为杜宁平对两个孩子和老人说，要去带他们吃好的，然后就在不远处的小酒馆里，吃的也就是三个素菜，不过对于挨饿的孩子来说，这是绝世的美味。
刚开始两个孩子还不敢吃，但是慢慢的还是端起了碗。
杜宁平一直招呼着让他们吃慢点，老人就没有吃得那么快，只是一边吃，一边在说谢谢。
旁边的捕快端着一杯苦茶水慢慢喝着，知道自己差点弄出人命，想起来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杜宁平安顿好了之后，才回到杜思远身边。
见杜宁平回来，杜思远猜到应该没有让悲剧发生。
于是杜思远看着赵月娘:“你的孩子我已经叫人替你安顿，你丈夫在这两年里的事，可以说了吧！”
赵月娘看了看杜思远，又看了看齐文政和杜宁平，似乎有点顾虑。杜思远道:“没事的，这位齐捕头，也是个好捕快，你可以直说！”
赵月娘道:“大人，其实，说了也没用多大的用处，我们是得罪不起他们的……”
杜思远打断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所准备，你尽管说出来，你说的他们是指谁?”
赵月娘道:
“大人，我还是从头说起吧。
两年前，我丈夫刚从军中回来，就如大人所说，得了一笔钱，我丈夫是个武人，又没有什么特长，去大户人家做工又不去，两个月后有一天，他把银子拿了三十两，我吓了一跳，问他要拿去做什么?他说做一点小生意，我知道他那里是做生意的料，但是也没有阻止他，也没有详细的问他，再过了一个月，他又拿钱，而且这次是五十两，我问他到底做的什么生意，他说是布匹生意，说还要多进货，还要钱，可是我连半匹布都没看见，再问之下，他就喝骂我不要多管，一年不到，钱全部被他花完了。我这时发现我丈夫可是变得人形消瘦，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像是得了什么病一样，于是有一天我暗中跟着他，看他到底在干嘛！
结果那天民妇看到他在进了一个巷子，半天没有出来，我实在忍不住，冲进去一看，他正在…………”
说到这里，赵月娘哭得泣不成声，杜思远知道，她是看到丈夫在吸食芙蓉花粉。
齐文政却不知道，问道:“你究竟看到你丈夫在干嘛？”
杜思远向他摇头，示意不要问:“老齐，我待会儿给你说。”示意赵月娘继续说，赵月娘慢慢停止了抽泣:
“大人也应该知道，吸食此物，被发现是要当场斩杀的，知情不报，全家人都要连坐，但是民妇怎么敢报，两个孩子这么小，母亲又老了，体弱多病，民妇实在是……”
杜思远道:“你为家人着想，你丈夫已经被你杀了，你若是现在反正，说你最近发现，我可以帮你一家……”
赵月娘哭道:“大人，那是因为我不得不杀他，之后的一年，他到处借钱，到最后没有人借钱给他，一个月前，我发现他不仅把钱还完了，而且又有钱在花，问他他说是赌赢得来的，直到十天前，我半夜醒了，正要起夜，但是他却不见了，正准备出门看看，却听到屋外有声音，好像是两个人在说话，我悄悄走到门后，只听一个人对我丈夫说:'这次我们要运到北边，陕州地区，这些死人就要麻烦你搞定，但是你自己注意，你们梁国对此物可是禁止接触，别让别人知道了，还有，你自己吸食的时候，别让别人发现，否则，即使你逃得出梁国，在默斯翰的人手中，你只怕想死都难。'我才知道我丈夫在替这个叫默斯翰的人做事，而他做的，就是把芙蓉花粉藏在尸体之内，运出梁国，往北卖到其他国家，大人你知道，自从我梁国宣布杜丽居王爷当年对此物的痛绝之后，无人敢和这芙蓉花粉沾上半点关系，我丈夫自己深陷其中倒还罢了，但是他居然帮助别人用这毒物来害人，这让我一家人如何是好，一旦天下人知道，岂不是…………”
齐文政大惊失色:“你是说你丈夫在替别人把这毒物运出梁国城关?”
齐文政听了她说的话，自然也猜到了她说的是什么东西！
他不敢相信，梁国有人敢沾染此物。但是杜思远却是很平静，因为他早就知道此事，而且他也明白，沾染了这个东西，不是你想摆脱就能摆脱得掉的。
人的一生不就是这样吗？一步错，步步错，就像你说了一句谎，就要用更多的谎言来瞒住这个谎，到最后，你自己都分不清究竟你说的是真是假。
杜思远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叫默斯翰的人，是什么来头?”
赵月娘道:“不知道，我只听到两次这个人的名字，关于这个人，好像说很有权势。”
杜思远又问道:“那么你丈夫的尸体，你是怎么处理的?”
赵月娘道:“我杀了他以后，本来想去俯首认罪，但是在下午，几个外族的人不由分说，将尸体抢走了，还说如果不想一家人死得难看就要我认罪的时候对我丈夫的尸体的事只字不提。后来这位大人和这位小兄弟去抓捕我的时候，我就说尸体被我埋了，这两天这位大人问我我只能说埋在城外，被野狗叼走了。”
齐文政在一旁记着，杜思远却是想着这其中的种种。
杜宁平心中也是在叹息：霍木斯特这样的人，被这毒物缠身之后，落到这步田地，刚才要不是自己去得及时，恐怕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家破人亡了！
只听得赵月娘又道:“大人，民妇我所知道的，已经全部给您说了，大人答应照料我的两个孩子以及母亲，民妇感恩戴德，无以为报，但是民妇求大人一件事。”
杜思远道:“你说！”
赵月娘道:“我虽然不知道这个默斯翰是有多大的能耐，但是我丈夫替他办事，我一家人的行踪，只怕早就被他知道了，因此今后只怕连累了大人，我的两个孩子以及我的母亲，如果实在不便，大人将他们二人送给别人家抚养就行，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大人您，只有这一条性命。”
杜思远道:“你放心，你的两个孩子我一定好好抚养照顾，老人家我也会妥善安置，你也不要太过执念，我拿你的命做什么?”
赵月娘道:“大人，您听民妇一言，民妇我若是不被正法，默斯翰的人就会对此事有怀疑，到时候我的两个孩子在您那儿，岂不是连累大人，大人答应我，您即使要查此事，也要暗中探查。”
杜思远道:“依你说来，我还要怕了他不成，难道他们还敢在我梁国境内对我梁国的公人下手不成?”
赵月娘却是面色凝重:“大人，您千万不要大意，就当是民妇临死前给您的忠言逆耳……”
杜思远还没有说话，赵月娘已经倒在地上，嘴角有一丝鲜血流出。齐文政赶紧上前查看，随即向杜思远道:“她已经死了！”没人知道她怎么死的。
杜思远看着，默不说话，临死前的忠言逆耳。
他忽然问齐文政道:“她一个普通妇人，怎么会有这样敏捷的心思，还有这谈吐，倒像是个大户人家的人。”
齐文政道:“她以前确实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过嫁人之后的几年，她家就生意不好，然后没落了，所以才会有如今这番情景。”
大户人家的小姐，他不由得想到了莫如兰。如果自己不幸沾染了此物，一家人岂不是跌入万丈深渊，随即一身冷汗。
下午，杜思远宣布将赵月娘判刑，当场处决。其实不过是做戏给别人看，他不能辜负了赵月娘临死前的嘱托。然后将赵月娘葬了，就简单的叫了两个道士来做了下法事。
天已经黑了，赵月娘的坟前，来了一堆人，除了早就到了的杜思远杜宁平和齐文政，还有莫如兰带来的陆星繁和陆星河，两个孩子还不懂事，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就再也不能醒来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有赵月娘的母亲，自己这个孩子，就这样没了，也是伤心欲绝。花妹也跟着来了，自然还有小玉也要带来。
花妹要懂事些，陆星繁和陆星河一个三岁一个四岁，想到一直哭下去对身体不好，就过去拍着他们，对他们说道:“弟弟妹妹，你们放心，花姐会保护你们的，你们的娘亲那么爱你们，其实啊她在天上看着你们呢，你们不要哭了，知道吗？只要你们不哭了，你们的娘亲就会回来和你们相见的。”
杜宁平安慰道:“对啊，你们花姐姐说的对，知道吗？今后啊，不止有你们花姐姐，还有叔叔我啊，还有你们奶奶不是还在吗？还有兰阿姨，还有这位大叔叔，还有小玉，我们隔壁还有一个小燕子，还有好多好多人陪你们呢。”
三四岁的孩子，那里知道那么多，听杜贤花说母亲在天上看着自己，信以为真，慢慢的停止了抽泣。
远处的白衣女子，见了这一幕，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她心中却是已经打定主意，一定就出这背后的元凶，彻底杜绝祸患，不然眼前的这一幕，天天都会在这片土地上演！
齐文政也有些替两个孩子以及老人哀伤，一家人因为这毒物，落得如此下场，也替他们有些幸运，有着杜思远愿意照顾他们。
也不由得感叹杜贤花这孩子，虽然只有六岁，不过却是懂得不少，像个大人一样。
让两个孩子祭拜之后，一行人就开始回到家中。
齐文政却是自然要和他们分别的。
杜思远临行前让唐丽容一家帮忙照看一下家里。杜宁平迫不及待的敲门，开门的却是萧长泰，杜宁平有些以外又有些意料之中，杜思远道:“萧公子什么时候到的?”
萧长泰道:“我们是来找你们兄弟二人的，那位唐姑娘说你们出去了，让我们等一下，所以就等到现在。”
杜宁平和杜思远是见过他的，其他人却不知道。莫如兰没有问，杜贤花却是问道:“这位叔叔是谁呀？”杜思远道:“待会儿爹爹跟你说。”
杜宁平道:“你们?里面还有谁来了?”
萧长泰道:“我的同袍，唐姑娘在做饭，他在帮忙烧火呢!”
一行人说着走了进去，杜宁平自然立马就到唐丽容身边，杜思远看着正在厨房烧火的一个黑衣人行了一礼道:“黑剑捕快来帮我们烧火做饭，真是不敢当。”
黑衣人站起来也行了一礼:“那里的话，我既然要来吃总捕头的饭，有份吃就该有份帮忙。”
大家这才看到他，身形和萧长泰差不多，不过一看就感觉他是一个非常具有威严的人。
萧长泰道:“这位是我同袍兄长，高仲戬，本来他之前呢是叫高仲坚，因为本朝天子名讳也有个'坚'字，时时有诸多不便，所以就改叫高仲戬了。”
杜思远道:“原来如此，两位去正堂坐吧，生火这事，岂能麻烦你们呢!”
莫如兰也道:“即是客人，哪儿有让客人生火做饭的道理。”说着自己去生火。
萧高二人也没有再说什么，跟随杜思远到了正堂坐下。杜宁平则是还在唐丽容身边，他向莫如兰道:“嫂子，这陆家两个孩子安排在哪儿啊，我们好像没有房间了，还有老人家，这可是有些难办啊！”
莫如兰道:“哎，就让花妹跟那个星繁睡吧，然后让小玉跟星河睡，我和你大哥今晚上就打地铺吧，只是老人家就难安排了。”
杜宁平道:“哎，两个孩子的家，什么都没有，如今又被依法没收，真是…………”
唐丽容打断道:“可以让老人家跟我奶奶住一段时间，我奶奶一个人有时也没人说话，正好可以解闷儿。”莫如兰道:
“那做姐姐的就先谢谢妹妹你和王婆婆了。”
忽然小玉过来道:“平叔叔，爹爹叫你过去，说叫你跟另外两位叔叔商量事情呢!”
杜宁平听得，就直接到了正堂。
杜思远叫杜贤花带着其他三个孩子到了外面。
萧长泰看着杜宁平道:“有邻家小妹在旁，犹如脚下生钉，你这是难过美人关啊！”
杜宁平只是笑笑不说话。
杜思远道:“两位来找我们，想必是有事情了。”
高仲戬道:“我们二人倒是所获不多，就是因为我二人无处可去，所以才来到贵处，其实是想知道你们查到了些什么!”
萧长泰道:“赵月娘交代了什么?”说完看着杜思远，杜思远也看着他，说道:
“在下相信两位，就如实说了，不过希望两位不要让我信错了人。”看来杜思远还是对萧长泰和高仲戬心存戒备。毕竟只见过一面，何来信任，这句话不过是试探罢了。
萧长泰道:“看来你对我们二人信不过，不过我理解，我们仅有两面之缘，这也没什么。”
杜思远倒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陪笑道:“那里的话，我确实审过赵月娘了，她说他丈夫在替一个很有势力的人办事，也就是负责寻找刚过世的人的尸体，用来藏毒运出我梁国城关。这个人叫默斯翰，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萧长泰和高仲戬同时失声道:“什么?默斯翰!”
杜宁平道:“两位，听你们这口气，我想问这默斯翰到底是什么人物?”
高仲戬道:“你们不闻天下大事，自然不知，这个默斯翰，三年前不过是坎尼亚半岛中一个小部族的领袖，但是就在这短短的三年内，此人带领族人开始扩张，不断提升军队实力，在去年四月，便统一了坎尼亚半岛和希齐尔半岛，其统领的赫拉族族人更是称其为下凡的天神，今年三月此人又以不到一年的时间彻底打败了屋波尔，从此成为多勒雅海最强的势力，实力可以说与我如今卫国和你们梁国旗鼓相当，如无意外，今年年节之前，应该要统一建国了，相比之下，如今这西部版图，无论是我陕州还是你们常州，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州之地，不足挂齿。”
杜宁平道:“我们怎么没有听说这些事!”
萧长泰道:“你们常州西边全部都是萨珊人的地界，萨珊人一向看不起赫拉人，只要萨珊人封锁消息，赫拉人再有天大的事情你们不知道也正常。”
杜思远道:“那么以他现在的实力，岂不是可以称帝了？”
萧长泰道:“这倒是不太可能，周齐两国早有严令，西部诸国若是没有上表获得同意只能称王，不能称帝，否则视为挑衅，我中州五国都是得到周国或者齐国的准许才敢建国称帝的，除非他默斯翰以为如今的实力能和周齐两国抗衡，否则称帝之举，他是万万不敢的。”
杜思远又没有说话，他又在想事情，他现在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人了，可是这个人，只怕自己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人家一个指头都能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这条路，犹如漆黑的夜，即使知道路径，可是也打不过这路上的妖魔鬼怪。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萧长泰听得他的叹息，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说道:“有些事情，就像一个漩涡，你总是想着不要踏进这个漩涡，但是却不知道，自己本来就在这个漩涡里面，除非让漩涡消失，否则你永远无休止的被困在漩涡里面。”
杜思远听懂了他的意思，自己就算不是梁国的捕快，也是一个梁国臣民，这是一个国家对另外一个国家的阴谋，自己本来就在阴谋之中，所以，一切只怕都是必然的。
苦笑道:“让漩涡消失，我有什么本事能让漩涡消失?”
高仲戬道:“不必如此丧气，要知道，天下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他做如此祸害天下人民之举，如若能让天下知道，即使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为天下所不容，我们只要能找到他们销售芙蓉花粉祸害民众的证据，便可以让这个漩涡消失。”
杜宁平道:“可是，这又谈何容易，我知道你们黑剑捕快都是军中收养的孤儿，没有牵挂，可是我和我大哥，还有一家老小，若是牵连到他们……”
萧长泰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没有牵挂来祸害你们吗？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如果不让主谋之人正法，接下来破碎的家庭就会是一个接着一个，不单是我卫国，你梁国也是如此，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下一个就是你们，赵月娘和他丈夫，这一家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杜宁平反驳道:“我和我大哥又不会去吸食芙蓉花粉。”
萧长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高仲戬也不再说，杜思远也有些抱怨的口气说道:“兄弟，你想想，这关芙蓉花粉什么事？”
杜宁平道:“这怎么不关…………”还没有说完他闭嘴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蠢得像头猪，或许猪都比自己聪明。
芙蓉花粉只不过是工具，是另外一个国家祸害自己国家人民的工具，这是国家对国家之间的阴谋，即使没有芙蓉花粉，也会有其它东西，祸害是背后的主谋之人，他只要还在，就是没有芙蓉花粉，他也能用一颗糖甜坏你的牙齿，只要这个人还在，这个巨大的漩涡就会永无休止。
除非，这个人不再能搅起这个漩涡，这所有的一切，才会停止。
叫来了小燕子和王奶奶过来吃了饭，人倒是好多，都快没有凳子了。
萧长泰看到杜思远如此廉洁，倒是由衷的敬佩。
把一堆孩子和赵月娘的母亲安排好了之后，一家人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