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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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命如锉草

阿锤保住了那块写着二十五的小木牌,而阿胖只能去太和军服役。

阿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十一村的位置,阿亚、阿花、阿粥忙迎上前去,搀着他坐下。

“疼!疼!疼!疼……”

“快擦擦血。”阿亚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大块来。

“他的衣服太脏了,用我的吧!”阿花也撕下一块来。

“都太脏了,应该用水洗洗!”阿粥说完跑到准备做饭的逆行者那里盛了一碗滚烫的开水。

鼻青脸肿的阿锤看着面前两块脏兮兮的布条和一碗滚烫的开水,心中欣喜的同时也惊惧万分,欣喜的是同伴的关心,惊惧的那两块布太脏了上面全是土和汗水的混合物,还有阿粥的那碗开水!

当阿锤和阿胖格斗的时候,神谕殿的白袍女孩一直在观看,当她看到阿锤反败为胜后对着珂木·烟微笑着招了招手。

珂木·烟一脸媚笑地来到女孩身边,女孩微笑着踢向珂木·烟小腿肚子,珂木·烟一闪身躲过女孩的这一脚。

女孩的微笑瞬间消失,板着脸,看都不看珂木·烟一眼,低着头指着自己面前的石头台阶。

珂木·烟老老实实地站在女孩面前挨了一脚。女孩指了指阿锤勾了勾手,转身进去神谕殿内。

珂木·烟耷拉着眼皮,掩藏着凶厉的目光向阿锤走去,如果阿锤没受伤他绝对会把阿锤打受伤。

阿锤这次的伤全是皮外伤不致命,根本用不着神水来治疗,休息几天就会好,但也甭想通过后面的最后一项考核。

珂木·烟想不明白女孩为什么又要救阿锤,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来到阿锤身边。

看到阿锤,珂木·烟的气不打一出来,两天受伤两次,明明弱的和小鸡仔一样却又通过了考核。

珂木·烟平复了一下心情,端过阿粥手中那碗滚烫的热水向嘴里灌去。

四个孩子盯着他喝下那碗滚烫的热水,只见他转了一下眼珠,瞅着手中的粗陶碗将滚烫的开水咽了下去,斜了一眼阿粥将碗还给了阿粥,然后抓着阿锤的后襟像抓小鸡仔一样往神谕殿走。

珂木·烟提着阿锤进入神谕殿,还是那个祭台,女孩已经端着两碗神水等着他回来。

一旁一位女祭司正接回阿胖的手腕,嘎达一声阿胖一声惨嚎,手腕恢复了活动的能力,他看了一眼阿锤,低着头快速的向外走去。

女孩让阿锤喝下一碗神水,端着另一碗看向珂木·烟。

珂木·烟粗暴地脱掉阿锤的上衣,看着女孩用神水涂抹阿锤的伤口,小声嘀咕:“明明都不用喝神水,只需要涂一下伤口就好了。”

阿锤打量着神谕殿内的环境,他没有找到自然女神的雕像,不由的有些失望。

女孩将他身上的伤口涂抹一遍,那些流血的口子慢慢的结着血痂。

珂木·烟道:“明天的考核你要是再受伤我就直接弄死你!”

阿锤委屈道:“我也不想啊。”

“滚,滚,滚,吃饭去!”珂木·烟道。

阿锤看看女孩又看看珂木·烟,没敢询问女孩的名字,悻悻地走出神谕殿。

广场上孩子们和逆行者已经开饭,十一村的孩子已经盛好了阿锤那份等他。

阿锤、阿亚、阿花、阿粥四个孩子围在一起喝着喷香的肉汤,赞叹着神水的神奇,阿锤的脸已经看不出猪头的模样。

阿胖蹲在不远处,小口小口的吸溜着肉汤,没有人理会他。

吃罢晚饭逆行者们带着淘汰的孩子去太和军报到,阿亚、阿花洒泪。阿粥也志得意满的告诉阿锤、阿亚,他以后会好好照顾阿花。

阿胖眼中充满了怨毒,跟着逆行者离去的背影和二十多年前的老胖一模一样。

阿锤、阿亚回到十一村的临时住所,阿锤翻了翻麦草堆,乔叶给他的那本书还在。

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阿亚,阿锤想到明天的考核禁不住皱起眉头。最后一项考核并不是达到锤子武士的标准就可以完成的,它需要的更是烈火般的勇气,坚不可摧的意志。

阿锤想要告诉阿亚关于最后一项考核的事情,但是想了想他还是没有告诉阿亚。

阿锤道:“阿亚,早点睡吧,养好精神!明天的考核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勇敢的面对。”

阿亚听了他的话,也祝福他一句,扯过麦草盖到身上,沉沉的睡去。

太和十一村神谕殿前

乔叶这三天每天都来到这里等候,前两天他都没有看到阿锤的身影,他不知阿锤现在是去了太和军还是在继续考核。

刚才将近物静,一位逆行者送阿粥、阿花、阿胖到太和军后来到十一村,看着神谕殿前的几位村民,高声问道:“谁是阿粥,阿花,阿胖的家长?”

村民中走出六位。

逆行者接着道:“你们的孩子现在在太和军服役,十年后才能来。哦对了,那个叫阿粥的因表现出色他十年后会在太和军中当一名长官。”

几位父母或悲或喜,悲的是老胖,喜的是阿花和阿粥的家长,尤其是阿粥的父母,喜极而泣口中直呼阿粥争气,却忘了当初阻拦阿粥不让参加考核。

逆行者说完正欲离去,乔叶拽住他,问道:“大人,那个叫阿锤的孩子怎么样了?”

逆行者面色古怪,道:“呵呵,阿锤,他还在考核。”

乔叶听了很是高兴,但他又担心起阿锤来,阿锤还是走到了最后一项考核,还是要去面对那项最残忍的考核。

村民们听到阿锤还在考核,一个个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老胖反应最激烈,目光无神,低声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公平。这不可能……”

太和军营

阿土端着手臂,右手上缠着厚厚的布条,他来到阿胖的铺位伸出自己的左手,声音低沉:“我叫阿土。”

阿胖也伸出左手:“我叫阿胖。”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金阳历2496年初春第四天,曦时。

天空阴鸷,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雨水打在神谕殿的墙壁上的叶子上发出嗒嗒的声音,一滴雨水落在神谕殿前的广场上,噗的一声,只见泥土抱着那滴雨水缩成一小团泥泞,顷刻间广场就被雨水打湿了。

逆行者们没有为孩子们准备早饭,他们早早的在广场搭建了一个圆形的只有一个出口的石头围墙。

“集合!”

孩子迅速的按照之前的名次排好队,阿锤看向其他孩子,大多数都昏昏沉沉的,显然是没睡好觉,只有少数显的很精神。

昏昏沉沉的孩子应该是知道最后一项考核内容,神采奕奕的孩子应该不知道这一项的考核,抑或他们知道考核的内容对自己很有信心。

阿锤也没睡好,寒冷的雨水让他浑身起着鸡皮疙瘩,他反复地提醒自己,一定可以的。

阿亚是少数还算精神的孩子,他嘴角翕动,口中喃喃道:“阿花,我一定可以通过考核的,阿花,我一定可以通过考核的。”

“这项是勇气考核,希望你们可以通过这项考核,成为逆行者,我们的袍泽。”

珂木·烟站在临时住所前面,他的盔缨被雨水打湿,贴在头盔上一动不动。

“现在准备考核。”

领队领着孩子们来到广场中心的石头围墙前面。阿锤这时才发现石壁下蹲着一排孩子,有男有女,他们黝黑瘦小,和筷子似的手腕和脚腕上打着镣铐,乌黑的大眼睛时而转动一下才使得他们木讷的脸上有了一丝生气,哦不,是有了一丝人气。

他们是奴隶,古日奴族的奴隶。

这是阿锤第一次见到奴隶,他们比阿锤还要瘦小。他们乌黑的大眼直直地盯着阿锤这些胜利者,仰视着这些即将开始勇气考核的孩子们。

阿锤觉得空气在凝固,他有些喘不过起来,好像那些沉重的镣铐绑在他的身上一样,阿锤想起他翻看羊皮卷的那天早晨乔叶问他的话。

“想通过逆行者的考核不是成为锤级武士就可以,能做到吗?”

“我能!”

阿呆第一个进行考核,逆行者打开一个奴隶的镣铐并递给他一把太逆刀将他送入石头围墙内,然后又递给阿呆一把太逆刀。

珂木·烟面色威严,道:“进去杀死他!你就可以通过考核了!”

阿呆攥着太逆刀走进围墙内,墙内顿时传来呼喊。

片刻后,阿呆提着太逆刀走出来,浑身是血,他的手在抖,脸色苍白。

孩子们看到他的模样也都脸色发白,有的还干呕起来,孩子们忽然明白为什么逆行者没有给他们准备早饭了。

阿锤低着头没有去看阿呆,他一直盯着墙角的古日奴隶,就在刚才的考核时,这些古日奴隶都低着头身体不停地哆嗦,雨滴落在他们的脑袋上,再流下时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什么了。

“通过,带他去洗洗。”珂木烟道。

一位逆行者接过阿呆手中的太逆刀,带着阿呆离开了这里。

“继续。”

惨嚎声怒喝声不断从围墙里传出来,从围墙的缝隙中可以看到两把锋利的太逆刀在血色的雨幕中挥舞着,一个结实强壮,一个干瘪瘦小。

“我放弃!”

“不啊!我不当逆行者了!”

“求求你不要杀我!”

“大人我错了,我改!”

……

雨越下越大,血水顺着墙壁流出来,流到蹲在墙角的古日奴族孩子的衣角上,流到等待考核的孩子们的脚下。

有几个孩子还没轮到考核就已经放弃,而进到围墙里的孩子也没有几个通过考核。

面对死亡的威胁古日奴族的孩子奋起反抗,好几个参加考核的孩子都被砍伤了,他们战胜了参加考核的孩子,他们获得了活下去的希望。

阿亚通过了考核,当他走出围墙时只见他目光呆滞,口中喃着:“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一定会成为逆行者。”声音低的也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

轮到阿锤时二十四个孩子只有六个通过了考核。

“阿锤,到你了。”

阿锤不知道自己怎么接过太逆刀的,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进围墙内的。他想到乔叶,心道,和乔叶老师去太沧应该更好吧。他想说放弃,但是这两字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站在他对面的男孩,干瘪瘦小,手腕脚腕处由于长期带着镣铐被磨得粗了一圈,上面是一层厚厚的黑亮的茧子,现在被冰冷的雨水浸润而不停的颤抖。

那男孩双握着刀,眼睛中充满了不甘,他看着阿锤,心想,这个比其他人都要弱小,我应该能活下来吧。

阿锤双手紧握着刀,他犹豫了,他突然觉得成为逆行者好像并不是那么重要,他明白为什么神域其他国家都知道逆行者考核的方法却没有一个国家愿意用了。

这种方式太残忍了,对被杀的奴隶,对参加考核的孩子来说都太残忍了,然而那些生下来就是逆行者的孩子在七岁的时候就要杀死一个古日奴族的孩童。

没有人会在乎奴隶的性命,可是阿锤不一样,阿锤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奴隶。

没有人给他灌输奴隶命如锉草,只是一件工具的思想,他只知道奴隶可以干很多活,主人不用辛苦的劳作,但没想到他们的命也如锉草,只是一件工具。

所以当那个古日奴族的孩子高举着太逆刀向他砍来的时候,他退却了,他不想用一个生命换自己成为逆行者。然而围墙中的混着鲜血的泥泞让他脚下一滑,身体向后摔倒的同时正好踢到向他冲过来的古日奴族男孩脚上。

噗~

阿锤摔倒,那个男孩也摔倒了,倒在了阿锤的刀上。

古日奴族的男孩口中吐着鲜血,脑袋垂在阿锤的胸口,乌黑的大眼睛渐渐失去生机。

阿锤捂着肩膀面无表情地走出围墙,刚才那个男孩跌倒的时候太逆刀划伤了他的肩膀。

金阳历2496年初春第四天,露竭,大雨,阿锤杀了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