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风俗,节俗是避不开的题目,尽管许多人谈过了,轮到《金瓶梅风俗谭》,还得拿它开篇儿。
龙躔肇岁,凤纪书元,就从这一年开岁谈起吧。
年俗
说到过年,很多人会联想到王荆公那脍炙人口的名句: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金瓶梅》呢,第七十八回用了这样的文字来描述:“看看到年除之日,窗梅痕月,檐雪滚风,竹爆千门万户,家家帖春胜,处处挂桃符。”提到的恰恰也是爆竹、春胜、桃符这三样东西。是啊,哪有比这三样更能凸显年节气氛的呢!下面逐一道来。
爆竹
爆竹,爆裂之竹也。最早的爆竹是把截成段的竹竿放到火中烧,使爆裂作声,故又称“爆竿”。南宋初年诗人范成大《腊月村田乐府十首》中有一首《爆竹行》,描述农家燃爆竹的情景,十分翔实生动:
岁朝爆竹传自昔,吴侬政用前五日。食残豆粥扫罢尘,截筒五尺煨以薪。节间汗流火力透,健仆取将仍疾走。儿童却立避其锋,当阶击地雷霆吼。一声两声百鬼惊,三声四声鬼巢倾。十声百声神道宁,八方上下皆和平。却拾焦头叠床底,犹有余威可驱疠。屏除药裹添酒杯,昼日嬉游夜浓睡。
从这首诗里,我们知道,燃爆竹并不只是简单地把竹节投入火中了事,而是烧透火力后,由健仆持将击扑使爆裂,大约那样响声更猛烈吧。击扑后的爆竹焦头,拾归垫在床下,犹可驱疠。
古代本有于岁前一日击鼓驱疠的民间活动,后来发现火烧爆竹的声响更猛烈,便用它来代替鼓声以祓除不祥。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曰:“正月一日……鸡鸣而起,先于庭前爆竹,以辟山臊恶鬼。”那么,至晚在六朝时,燃放爆竹已成为岁时风俗。
不过那时燃放的爆竹,跟《金瓶梅》所写的爆竹,名虽同而实不同。《金瓶梅》时代燃放的是那种用麻纸缠裹火药制成的爆炸物,其响如炮,故又名“炮仗”。最早大概见于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字作“爆仗”。其卷七写驾登宝津楼诸军呈百戏曰:“忽作一声如霹雳,谓之爆仗,则蛮牌者引退,烟火大起,有假面披发,口吐狼牙烟火,如鬼神状者上场。”像这样每次由爆仗发号而依次出场表演的傩舞前后共有六场,由此可以推想,爆仗最初有可能是作为仪仗信号使用的,所以才叫“爆仗”。
到南宋宁宗嘉泰年刊的《会稽志》记云:“除夕爆竹相闻,亦或以硫磺作爆药,声尤震惊,谓之爆仗。”可知名虽称“爆竹”,其实乃“以硫磺作爆药”,跟《金瓶梅》时代燃放的炮仗已经很相像了。只是那时使用大概还不是很普遍,更多使用的可能还是“截筒五尺煨以薪”的爆竹。
《金瓶梅》里还有个挺特别的词儿,叫“元宵炮”,都出现在第二十四回。一次是家人来昭的儿子小铁棍儿向陈经济要炮仗放,陈经济“与了他两个元宵炮”;一次是众妇女元夜出去走百病,仆妇宋惠莲叫陈经济:“姑夫,你放个元宵炮我听。”看来是一种特制的专在元宵夜放的炮仗。
春胜
说起“春胜”,人们会想到李义山的《骄儿》诗:“请爷书春胜,春胜宜春日。”爷:父亲。立春日,小儿请父亲书写春胜条子,拿去张贴。在小儿看来是很好玩的事情,在大人则寄托着厌胜邪魅、保佑安康的厚祷,因为春季阳气回动,万物复萌,最易感染时气,在医学不发达的时代,那是很可怕的事。
上引义山诗所说的“春胜”,实际上关合着人日和立春日的两种风俗。《荆楚岁时记》曰:“正月七日为人日,以七种菜为羹,剪彩为人,或镂金箔为人,以帖屏风,亦戴之头鬓,又造华胜相遗。”又曰:“立春日悉剪彩为燕以戴之,帖‘宜春’之字。”
据董勋《问礼俗》云,元月一日为鸡日,二日为狗日,三猪,四羊,五牛,六马,第七日便是人日。是日剪彩作人形,象征“人入新年,形容改新”,并造“华胜”以送人。华胜即花胜,是一种厌胜邪祟的吉祥物,大约装饰得很漂亮,故曰“华”,跟后世呈交叠状双菱形的方胜可能属于同一类。做这种物事互相赠送的,多半会是闺中少女,因为那正是她们夸耀手工的绝好场合。立春日剪彩作燕形,象征“燕燕来归”,因为燕子是春季早归的候鸟,戴上燕形,表示春天已经回来了。这日还书写“宜春”吉语,于门户上张贴。人日与立春日的民俗活动,内容差不多,时间差不远,常常闹在一起。春胜就是把花胜与宜春搅在一起了。明代以后,春联盛行,春胜又成为春联的替代语。《金瓶梅》所说的春胜,极有可能指的是春联。
桃符
桃符,说白了,就是两块桃木板,上面画点或写点什么,岁除立在或挂在大门两侧,以驱百鬼。桃木可驱鬼的传说有许多,如《神农百草经》曰:“枭桃在树不落,杀百鬼。”《淮南子·诠言训》曰:“羿死于桃棓。”高诱注:“棓,大杖,以桃木为之,以击杀羿;由是以来,鬼畏桃也。”后世道士驱鬼用桃木鞭或桃木剑,盖有以也。
门前悬桃木以驱鬼的风俗也产生得很早,《艺文类聚》卷八十六引《韩子》:“插桃枝于户,连灰其下,童子入而不畏,而鬼畏之。”那么,最晚公元前三世纪已兴此风,只不过用的是折下的桃枝,悬挂的时间似乎也不确定。汉代把时间固定在“腊除夕”,桃枝也发展成人形的桃偶,并有“立大桃人,门户画神荼、郁垒与虎,悬苇索以御凶魅”(见王充《论衡》卷二十二)等一套比较复杂的程序。汉代风俗的形成,跟下面一则传说有关:“上古之时,有兄弟二人:荼与郁律,度朔山桃树下简百鬼,妄祸人则缚一苇索,执以食虎。”
东汉人王充所著《论衡》及稍后应劭的《风俗通》都叙述了这个故事,一谓出自《山海经》,一谓出自《黄帝书》,总之流传许久了。
六朝时,这个传说有些变化。《荆楚岁时记》引《括地图》曰:“桃都山有大桃树,盘屈三千里,上有金鸡,日照则鸣。下有二神,一名郁,一名垒,并执苇索,以伺不祥之鬼,得则杀之。”
有趣的是,这一时期的民俗也有相应的变化,据《说郛》本《荆楚岁时记》载:“正月一日,是三元之日也……帖画鸡户上,悬苇索于其上,插桃符其傍,百鬼畏之。”究竟是先有“鸡鸣桃都”的传说,还是先有了这样的风俗才附会出那样的传说来,那是民俗学专家感兴趣的事。我们不过由此得知,汉代的桃偶此时已被板状的桃符所替代。
关于桃符的形制,宋陈元靓《岁时广记》引《皇朝岁时杂记》云:“桃符之制,以薄木板长二三尺,大四五寸,上画神像狻猊白泽之属,下书左郁垒右神荼,或写春词,或书祝祷之语,岁旦则更之。”前图所示桃符,是从《清俗纪闻》中截取的,原书附有说明:“桃符系于一对木板上彩画之龙虎、朝官、桃柳、‘平升三级’之图,挂于两门之左右两侧,以除邪气。”原图是彩色的,可惜书在日本,我们只能从译本中截取黑白图。
笨重的桃木板每年换来换去的,够麻烦,聪明的人就用红纸书写吉语贴在桃符上,每年只换纸联就行了。这大概是春联的最早形式。后来渐渐的连桃木板也取消了,桃符遂成为春联的代用语,名虽存而实已亡。不过,那是《金瓶梅》刊行以后的事了。
辞岁·压岁钱
旧俗过年,热在年前的忙碌,闹在年后的灯宵。过年那几天,基本上以家庭活动为中心,气氛的主调是吉祥、喜庆、隆重、和睦,反倒不那么热闹十分。其中最重要的,大概要数年夜饭和守岁辞岁了。清人富察敦崇用“合家团坐以度岁”来概括,精到。
如今社会风气开放,年轻人喜欢独立,一人在外或小家庭过年的,不算稀罕;但是六十岁往上的人,多少都会记得一大家人团团围坐吃年夜饭的情景。不管离家在外多远,但凡有可能,总要在除夜前赶回家,实在赶不回来,家人也会为他留座,并设碗箸,所以年夜饭又叫“团圆饭”“合家欢”,一道名叫“全家福”的什锦大盆和象征“年年有余”的大鱼盘是必有的传统节目。除此而外,北方人半夜还要吃一顿跟“更岁交子(子时)”谐音的饺子。晚饭后,男人聚博,小儿放鞭,妇女们便团坐炕上包饺子,刀砧之声,远近相闻。最穷的人家,哪怕剁点白菜,年三十的饺子也是不能少的啊!
除夜聚饮,最晚在晋代巴蜀地区已成风习。晋周处《风土记》记蜀地风俗曰:“至除夕,达旦不眠,谓之守岁。祭先竣事,长幼聚饮,祝颂而散,谓之分岁。”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亦曰:“岁暮,家家具肴蔌,谓宿岁之储,以迎新年。相聚酣饮,请为送岁。留宿岁饭,至新年十二日则弃之街衢,以为去故纳新也。”
那么《金瓶梅》是怎么说的呢?且看第七十八回有关文字:
(除夜)置酒于后堂,合家大小——月娘等,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孙雪娥、西门大姐,并女婿陈经济——都递了酒,两旁列坐。
这明明是“合家团坐以度岁”的意思了。不过,这里的“合家”,本不应包括西门大姐和女婿陈经济在内。按旧俗,已出嫁的女儿,除夜、初一这两天不能回娘家,否则会带来穷气,或曰把娘家吃穷。西门大姐因夫家已破,和女婿陈经济久居娘家,是个例外。
接着上面的文字,《金瓶梅》又叙道:
先是春梅……五个磕头,然后小玉……磕头;其次者,来昭妻一丈青惠庆……一般儿四个家人媳妇磕头,然后才是王经……来保儿子僧宝儿、来兴女孩儿年儿来磕头。西门庆与吴月娘俱有手帕、汗巾、银钱赏赐。
这里写的是大年夜的另一项重要活动——辞岁。明刘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曰:“三十日……夜以松柏枝杂柴燎院中,曰烧松盆,岁也。悬先亡影像,祀以狮仙斗糖、麻花馓枝,染五色苇架竹罩,陈之家,长幼毕拜;已,各自拜,曰辞岁;已,聚坐食饮,曰守岁。”
这节文字前半说的是岁和祭祖。岁不一定家家都搞,但祭祖一般人家是不能少的,虽不如宁国府“除夕祭宗祠”那样隆重(插图所示即《红楼梦》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的景象),至少也要设个祖先牌位,供以香烛、羹饭。《金瓶梅》于此项活动,只曰:“西门庆烧纸,又到于李瓶儿房,灵前祭奠。”烧纸,大约就是祭祖送钱的意思了。
辞岁,《金瓶梅》叙得较详。这是一个婢仆成群的千户之家,奴婢按地位高下,一批批地给主人磕头。一般人家则以长幼分,长者端坐,幼者叩拜。辈分最小的孩童,从曾祖、祖父、父母、伯叔一路拜下来,真会把头磕晕了呢。不过孩童也有他们的收获:磕一次头,会从长辈那里得到一个小红包,里面装着压岁钱。钱不一定多,却能由孩子自己支配。眼馋许久的鞭炮啦、糖人啦、小风车啦,都可以由自己递上握得热乎乎的铜钱,心口砰砰跳着,从小贩那里换回来。那是一种“今日我做主”的心理享受,无论父母买回多少玩具与吃食,都无法代替的。《金瓶梅》说“西门庆与吴月娘俱有手帕、汗巾、银钱赏赐”,那就是压岁钱了。
辞岁与拜年,本以除夜子时交岁分:交岁前为辞岁,交岁后曰拜年。民间似乎不大理会这样的区分,反正都是过年的吉利话,不过图个喜庆吉祥,何分年前年后,便大而化之地都叫作拜年;或加上一个“早”字,曰“拜早年”,以示与正式的拜年有别。
拜年·忌门
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六曰:“正月一日年节……士庶自早互相庆贺。”再往上推,汉应劭《风俗通》已有言曰:“(元日)长幼悉正衣冠,以次拜贺。”只是不大能说清楚那是辞岁还是拜年。
宋代郑刚中有《家旁有庙其巫每岁旦必鸣角作法以觞其神邻里闻角声则知其将晓矣》诗云:“村巫吹角天将晓,里巷拜年争欲早。我惊节物懒下床,眼看屠苏心恅愺。未能免俗出门去,礼数乖烦无所考。”这大概是拜年最早的直接记载了。
元人欧阳玄有一首描写新正的《渔家傲》词,也说到拜年:“元日班行相见了,朝回早,阙前褫帽欢相抱。汉女姝娥金搭脑,国人姬侍金貂帽,绣毂雕鞍来往闹。闲驰骤,拜年直过烧灯后。”蒙汉杂糅,各具风情,勾勒出一幅民族风情浓郁的年俗画。
明刘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卷二则明确记曰:“正月元旦……家长少拜毕,姻友投笺互拜,曰拜年也。”
《金瓶梅》第七十八回把这一活动称作“贺节”:“到次日,重和元年新正月元旦,西门庆早起,冠冕穿大红,天地上炷了香,烧了纸,吃了点心,备马,就出去拜巡按贺节去了。”
西门庆贺节,主要是去应酬府县官员,跟姻友互拜又有不同。明陆容《菽园杂记》卷五曰:
京师元日后,上自朝官,下至市人,往来交错道路者连日,谓之拜年。然士庶人各拜其亲友,多出实心;朝官往来,则多泛爱不专。如东西长安街,朝官居住最多,至此者不问识与不识,望门投刺,有不下马,或不至其门令人送名帖者。
(插图所示为全名帖,红纸六折。另有单名帖,单幅;双名帖,对折。折数多,表示恭敬,有多至十二折者。)这种望门投刺的虚应故事,南宋时已淫渐成风。周密《癸辛杂识》前集就有一则关于投帖拜年的趣事:
余表舅吴四丈,性滑稽。适节日无仆可出,徘徊门首,恰友人沈公子仆送刺至。漫取视之,类皆亲故。于是酌之以酒,因以己帖易之。沈仆不悟,因往遍投之,悉吴刺也。
主人自己不到场,派仆人携拜帖四处去投,称“飞帖”,因名帖又称“片子”,清代有人戏作《京月令》嘲云:“是日也,片子飞,空车四出。”可发一噱。
元旦日各家悉出拜客,“鲜衣炫路,飞轿生风”,怎样接待来拜年的人呢?《金瓶梅》又写道:
那平安儿与该日节级在门首接拜帖,上门簿,答应往来官长士夫……后边大厅,摆设锦筵桌席,单管待亲朋;花园卷棚,放下毡围暖帘,铺陈锦裀绣毯,兽炭火盆,放着十桌,都是销金桌帏,妆花椅甸,宝装果品,瓶插金花,筵开玳瑁,专一留待士大夫官长。
这应该是比较排场的接待了,或许还掺有小说家的若干点染,一般士大夫人家则不如此铺张。明王锜《寓圃杂记》补遗记曰:“京师风俗,每正旦,主人皆出贺,惟置白纸簿并笔砚于几上;贺客至,书其名,无迎送也。”此记虽云京师风俗,地方上想来亦无大差。据清人顾铁卿《清嘉录》所记,更有简率者:“或帖红纸袋于门,以接帖,署曰‘接福’,或曰‘代僮’。”
《寓圃杂记》所言之“白纸簿”,即《金瓶梅》里说的“门簿”,以其置于门厅而称之。门簿不只拜年才设,遇有婚丧寿诞,来客较多时,都设门簿,记下来客姓名及所送礼物,以备将来谢还。《寓圃杂记》还记录一则有关年簿的趣闻:刑部主事刘廷美岁旦外出拜年,家中设门簿,簿侧偶置一首朋友送他的题钟馗画像诗。大约诗做得好,来拜年的人各摘簿纸一叶录之,顷间簿尽;明日,复置簿,又尽。有朋友戏谓廷美曰:“此钟馗乃耗纸鬼也。”
元旦拜年虽然忙促,却只限于男子,妇女是日不能外出,俗称“忌门”。谁家这一日若有妇女入门,是一件很晦气的事情。《金瓶梅》写西门庆外出贺年之后,“月娘与众妇人早起来,施朱傅粉,插花插翠……都来后边月娘房里厮见行礼”,这就关合着忌门的风俗了。初二以后,妇女可回娘家。《金瓶梅》第二十三回道:“话说一日腊尽阳回,新正佳节。西门庆贺节不在家,吴月娘往吴大妗子家去了。”这里的“新正佳节”是泛指,并非指元日,因为当晚吴月娘回家后,与众妾商议轮流做东,称“明日就是初五日”,显然那日是初四。
新正为一岁之首,照旧俗讲,关系一年的休咎,所以禁忌特多:若失手打碎碗碟什么的,得赶紧说声“岁(碎)岁平安”;生了病不能请医生,否则终年不宁;这一天也不可吃稀饭,不然会出行遇雨。初一到初四并忌刀、剪、针,这大概是最令闺阁高兴的禁忌了——终年不断的日常劳作,忽然一下被禁除了,打扮可喜,呼邻引伴,甚至掷骰斗牌赌个小东道什么的,该有多么开心呢!由于新年忌刀,各家在年前就备下年菜,到时只需热一热或加加工,不必现动刀砧的。《金瓶梅》第二十三回写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三人年时赌道东,买个猪头让宋惠莲来烧;第七十八回写吴大舅来拜年,西门庆留饭,上的是“各样热碗下饭,大馒头点心,八宝攒汤”,都是不需动刀砧的。您细着品品,《金瓶梅》的许多细节,是不是经得住敲打的?
初一到初三,西门庆每日出门拜年,初四日到衙门中开印,表示年假放完了。实际上年还过得悠着呢,只拜年吧,清顾禄《清嘉录》卷一云:“(元日)薄暮至人家者,谓之拜夜节;初十日外,谓之拜灯节;故俗有‘有心拜节,寒食未迟’之谑。”不必更说吃节酒、接路头、破五、咬春、祭星、点灶灯等一日接着一日的节令活动了。一首民谣道:“耍正月,闹二月,哩哩啦啦到三月。”足见过年余兴之悠长。不过那是把元宵、二月二,甚至寒食、清明都算进来了。一般地讲,过了破五,衙门办公,商店开业,就算把“年”过完了,人们又忙着准备下一个更热闹的节日——正月十五的元宵灯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