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137. 酒窖行刺 其二
新蒂高举匕首，看准了老头儿跳动的心脏。他毫不迟疑狠狠一刺——
利刃刺穿老头儿虚伪的外套，又刺穿层层华美布料，穿过肋骨，直达心脏。回过神来，匕首已经牢牢钉进他的胸膛。
说来奇怪，那老头儿张牙舞爪，瞪着眼睛，好像很生气，却没有要断气的样子。
新蒂大吃一惊，心想：“莫非我刺偏了？”
再想拔出匕首，刀刃已经卡在肋骨上了。那老头儿推开新蒂，灰溜溜向上爬。新蒂怕他跑了，连忙扑上去。他一把抱住老头儿的大腿，靠自身的重量拖住他。
二人一并摔倒，新蒂的裙子、老头儿的袍子，哪个也不短。互相踩踏着，谁也没办法一下子站起来。
新蒂手上也没有更多武器，他看老头儿肩上披的两条带子正好顺手，便抓来缠住对方脖子上，然后用着全身力气去拉。
这老头儿好生的命硬，无论怎么勒他，就是不见死状，还活蹦乱跳的！别看他病怏怏的，一口气绵延不绝，垂死挣扎的力气也不小，猛然起身挣开新蒂，又往上边跑。
酒窖的门不知什么时候锁上了，他捣鼓半天也没打开。只好用力拍门板大喊：“救命啊——！来人啊——！”
这时就听见外面有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小鬼，你快一点！别让他再嚷嚷了！”原来是老大！想必是他已经反锁了木门。有他里应外合，新蒂多少有底了。
“看你往哪跑！”
桌子打翻，玻璃果盘滚落在地。新蒂举起果盘朝着老头儿脑袋砸去。这么一下，也用了全力。砸中老头儿的额角，当即头破血流，老头儿却仍旧瞪着眼睛，他还活着！
老头儿冲上来一把抓住他，绝望的眼神盯着新蒂，新蒂有点怕了，连连后退躲避。房间狭小，并无多少退路。
这时，新蒂注意到老头儿胸前插着的匕首，不禁一阵好笑：“你还给我送刀来了。”于是趁着老头儿掐住自己脖子的时候，握住老头儿胸口的刀柄。
匕首卡得死死的，怎么也拔不出。二人扭在一起，都拼了命了。
新蒂力气不及老头儿，略有些吃力。他突然又想起来，自己还穿着高跟的拖鞋呢！抬起一只脚甩飞小小的尖头鞋，手捏着鞋底朝着老头儿脸上拍，一下一个黑眼圈。
老头大叫一声，胸口憋着的气散了。新蒂左右转动刀柄，这才把匕首拔出来。这匕首确实是宝器，滴血未沾，还闪着寒光。
老头儿大概是想明白了，死期已至，此番无法活着离开。索性留点线索给后来人吧！于是不再纠缠，而是一门心思拿头撞木地板。
不多时，破旧的木地板上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凹坑，这便是第一案发现场的记号。新蒂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怎么这么磨蹭！”
酒窖的木门打开，老大终于等得不耐烦了，亲自下来检查。他一把揪起老头儿后脑勺上所剩无几的头发，另一手不知操的什么兵器，顺着老头儿腋下刺进去。
老头儿呕血连连，竟然还能爬……
“救……命……”老头儿吐着血沫子，声音变得模糊。
新蒂握匕首又朝着他脖子上刺。匕首拔出，鲜血汩汩而下。老头儿的精神逐渐涣散下去，终于一命呜呼。二人长吁一口。
“小鬼，”老大连连摇头，抱怨说，“这可不行，不能算你的。至少有一大半功劳是我的。出这种岔子，我根本不可能分钱给你。”
“知道了，我不会跟你要钱的。”新蒂没有争辩。
“切，不贪财？你要做圣人的么！”老大见他这么淡然，反倒觉得不爽。
看着流淌的鲜血，饥渴感又涌上心头。新蒂低下头凑近伤口，手蘸着血添了一口。不好喝……老头儿的血尽是酸臭味，很稀，喝下去感觉也不舒服。
“你干嘛？”老大笑着问。
新蒂抬起头，他脸上全是鲜血，裙子也沾满了血。
“想尝尝味道。”
老大并不排斥他怪异的举动，因为“干这行的人多少都有点乖癖。”
但新蒂很排斥。拿鲜血当做食物？血的腥味令人作呕，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喝这个玩意活下去呢？除非生死关头没有别的办法了，否则他碰也不想碰一下。
“怎么样，血的味道好吗？”
“恶心死了，想吐。”新蒂答道。
老头儿还有口气的样子，眼睛睁着，嘴巴还在抽动。
“要再补一刀么？”
“不必。反正他活不成了，我们抓紧时间善后。你扛着他跟我上来。”
二人钻进马车，新蒂这才看到车里还有一具尸体，是老头儿的马车夫。原来老大已经不声不响地把有关系的人都做掉了。
“你穿的这些玩意都脱下来吧，任务已经完成，没必要留着。”
“嗯，好！”
这身裙子碍事得很，少年早就想卸掉了。他一口气全都脱下来，连着发带、胸垫、高跟鞋一起打包。“新蒂”消失了，马车里只有绰号是“小鬼”的江湖中人而已。
“你把这两个人的衣服全都扒下来捆在一起。他们身上的首饰全部装一个袋子。”
加兰德赶紧忙活，不多时完成任务。失去了服饰的威严，死者只是令人作呕的躯壳罢了。此时老大已经驱车来到贫民窟的陋巷，停在裁缝铺楼下。马儿啾啾一声，里面的裁缝老夫妇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们收下万事通送来的一大包衣裳，又拿给小鬼一身仆役穿的普通衣裳。全程没有一个字的交流，非常默契。
“难道说，我身上穿的也都是……”小鬼在一旁默不作声，不敢多想。
小鬼穿好衣服，恢复了男孩子的打扮。只是脸上还擦脂抹粉，头发也卷蓬蓬的，有点滑稽。
“接下来怎么办？”
“处理尸体。”
二人回到红伶会馆后门阴暗的小巷，小鬼撬开污水井的石盖，顿时一股恶臭的冷风吹了上来。前几天丢下去的歪脖子无赖，也不晓得现在什么样子了。
“当地人挖掘污水井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暗河。城里的污秽都会倾倒进暗黑，最终流向远处。”
“暗河？”
“别走神，把他们扔下去！”老大吩咐道。
加兰德二话不说照做。老大又命令他也跳进去。
“我也要下去？”
“当然！尸体怎么能随便丢弃在家门口！我们要丢得远一点。”老大催促。
加兰德跳进黑井，踩着老头儿落地。这井底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冰冷的石壁滑溜溜的。摸索四周，都是软乎乎毛绒绒的玩意，他不禁觉得一阵阵恐惧。
加兰德顿时又慌了，急忙朝上面喊着：“老大——！别丢下我——！”
过了许久，才见到一点点光亮照下来。原来是老大提灯下来。
再看到他凶巴巴的面孔，加兰德只觉得无比亲切，恨不得紧紧抱住他。
“老大！”
“看把你吓的。”万事通冷笑一声。
“你看看，做事顾前不顾后就是这样的。”老大指着地上腐烂肿胀的歪脖子说，“带上他一起走，我们顺着这条路往前，把他们全都抛进暗河。”
于是加兰德拖着尸身跟在老大身后。他脚下冰冰凉的，有浅浅的水流。慢慢地势变低，隐约听得到远处有湍急的水声。
老大一摆手：“停，就是这里。”
只见幽光下面前一条黑色的河水湍急流淌。真想不到光鲜亮丽的城池下，还有这样汹涌的暗流。加兰德不禁打个冷颤。他一慌神险些从水边跌落，幸亏万事通拉了一把。
“都丢下去吧。”老大又想了想，说，“等下，先把老头那玩意割下来，我的朋友或许需要。”
“诶？！‘那玩意’，是说他的那玩意么？”加兰德听得哭笑不得。他大概猜到老大在讲什么了，只是没想到他会让自己做这么奇怪的一件事。
“我认识一个店老板，专门喜欢收集奇怪的玩意。能开不错的价钱。”
“真的假的？还会有人出钱买别人的‘那玩意’，有什么用吗？”
“你别管，照做就是了。”
“好吧。”
加兰德只好照做，割下来的器官拿布料包好。而后二人将尸体统统扔进漆黑的暗河，只听得“咕咚”“咕咚”几声，去向便无从得知了。
这时一阵阴风吹来，煤油灯竟然熄灭了。
“没关系，我记得路。往这边走。”万事通从容不迫，摸索着墙壁行进。加兰德则怕得要命，紧紧抓住老大的衣角。老大一边走一边数墙壁上的砖块，回到污水井口的时候他喜出望外，“这里！”
二人一前一后爬上去，重见天日，天色快要亮了。
“终于完成了！”加兰德十分庆幸。
老大嘀嘀咕咕骂了一句，抖一抖身上的虫网。他们俩全身散发着下水道的恶臭，不人不鬼的。问他接下来还要干嘛，老大说：“我改主意了，带你去一个地方。有缘的话，你就能跟着我一起到达。”
什么地方还要有“缘”才能到的？这说法真可笑。
“别问那么多，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