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寄白昼清晨
他是我去画室第一个就注意到的男孩。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二零一九年七月十一日，是我到画室的第二天。上课前，他突然走到第一排中间，带着大家喊起干巴巴的口号。瞬时，我的心纠了一下。
不应该纠结的，显得我很幼稚。
很奇怪，他一点都不符合我的理想型。可他很厉害，居然承包了我所有的余光。
第一次见他，身着深色衬衫，配上工装裤加上一双万斯高帮。他经过我，万物都变成了柔软的样子，周围的人都变得可爱了。我悄悄地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乱敲的心跳。虽然跟我没什么关系，但快乐这东西，不说它也会从眼眶漾到脚踝。好像全世界都知道，谁在心动了。
他就坐在我旁边的旁边。有时我和旁边的人聊天，会有意无意地把目光赠给他。他很认真地在画画，仿佛置身于闹市的一隅，全然不知周围之物。
我的眼里没有星星，但看到他的那一刻，一定是熠熠生辉的。
和所有怀揣着小心思的人一样，我对每一次有意或无意的相遇都充满惊喜。印象很深的一天早上，我比以往起的早了些去了教室，却发现了低头画画的他。初晨的日光洋洋洒洒，布满了他的身后，美好得一塌糊涂。在这样一个温煦和暖让人忍不住想打个盹的早晨，我很想向明媚的日光借一点勇气对他说第一句你好。
记得第一次和他接触，是画室刚到了一批平板支架。老师在群里问有谁可以帮忙去搬的，我就稀里糊涂地去了。就是没想到，他也在。一如既往的衬衫配工装裤，他好像很喜欢这样搭配。搬东西的时候，他还问了句需不需要帮忙，让我一时小鹿乱撞。我摇摇手笑了笑，一下跑得比兔子还快。发支架的时候，老师让他按名单给。我听着他报着一个个人名，默念着应该快到自己了。不曾想他并没有喊我的名字，而是直接走过来递给了我，只留下我发愣的目光。
老师让我们把钱都转给他，本可以借这个机会加一下他微信的。但是我最后还只是支付宝给他转了账，因为我不敢。
再然后，某节速写课发现他给一个女孩留了位子，我才知道他有了女朋友。之后我们迎来了第一次分班，他们俩在一个班。我很清楚地记得，那时喊完彼此间名字，他们都向对方的方向望去，两人脸上满是笑意。我第一次见到了他的光芒万丈。那是他望向她时，眼里的光。
我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世界静止吧，时间走到这里就可以停了。”
那个女孩很漂亮，也非常优秀。总之他们很配吧，我想。之后几个月，我们再也没有交集，我也不再去留意他什么了。直到有一天，我听说他们分手了，而且他被骂了渣男，就记得他那段时候心情不好，但我也不能做些什么。
我和他第一次聊天，那已经是联考后，临近圣诞节。他加了我，我没想到的，但其实还是挺开心的。我们分享了各自的夜宵，然后他发的照片里有一罐可乐，我说我有点想喝。没想到，他真的会给我。我当时真的是蹦出寝室的，虽然是黑漆漆的楼道，但我一点都不怕。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等着你似的，并告诉你，我不会走。哦，果然，一罐可乐立在十五楼的楼梯上：“嘿，我就是你的圣诞礼物。”
那天我们聊得还挺愉快的，有足足两小时。之后我知道他选了政治，我顿时一阵后悔：早知道我也选了，说不定还可以一个班呢。那天开始我们就天天聊天，各种稀奇平凡的小事。哪天又在非凡课上睡着了，哪天谁点的外卖先到了，哪天我速写作业画着画着就笑出来，被室友讶异地看了好多眼。
因为没有手机，为了能和他聊聊天，我蹭室友热点，借别人的移动Wi-Fi。有时为了回个消息，我抱着平板假装跟老师请假上厕所，实际上跑去了教室连了网回复。第一次干这种事，所以还是很胆小的，但也觉得很刺激。
以及很多次拿外卖的时候碰到，我都会不经意地瞥一眼他的身影。今天的黄焖鸡又迟送了半小时，门外的橘子树好像熟了，改天我以身试险帮你尝尝。经过大厅的监控都会忍不住看看你在干嘛，拍下你的蠢样发给你，还屡次被当成流氓。
室友好像发现了我们不对劲，来问我是不是有情况。我玩笑似的说了句：八字还没一撇呢。留下了她的阵阵唏嘘，还打赌说我一个月内必脱单。
他说他的梦想是国美，我说我的梦想是南艺。那时候一月份高考，临考交手机前，我还会对他说一句加油，晚上道一声晚安。我们说晚安的方式很独特，每次都发一些表情图案，每次都不重复。今天是✨，明天就是🌛。
考完后回画室，就全心备战校考了。每天都画到很晚，朝五晚九，夙兴夜寐。偶尔抬头看到一排排灯火通明的教室，也会觉得天崩地裂。还好，我们终于在一个班了，而且再也不会分班。那时我暗自努力，国美就国美。不料有一天他说，他也要去考考南艺。没人知道，我那天其实对着屏幕傻笑了一分钟。
生活的三点一线里总归不能都是灰蒙蒙的，还有像彩虹一样突然出现的他，让我怦然心动。本来要喜欢一个理想中的人，后来理想的人成了他。
中午在教室看彩头视频，无意间听见他报了西美。下午我二话不说也去报了名，赶在了截止日最后一天。素描做模特，我软磨硬泡地让他画了我，因此激动了老半天。第一次见他带了金丝边框眼镜，竟也让我看了好久。来画室前，我和同桌一起写了一份理想型男友。星座栏我写了白羊座，没想到歪打正着，他就是一只白羊。
除夕夜这天，整个画室一起吃了年夜饭。他那桌就在我斜对角，虽然只是个背影。然后我们还在教室看了春晚。我觉得没意思了就上了楼，没想到学校突然通知放烟花，我急忙就跑了下来。外面很冷，但烟花真的很好看。我捧起手机给他发了句：你看烟花了吗？啊啊啊好好看。他回复：超好看，冻了也值了。
我们互相说了除夕快乐。这天的我，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事儿：向他表了白。只是结果并不是那么尽人意。
我以前看到过一句话：“我告诉你我喜欢你，并不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只是希望以后的你，在遭遇人生低谷的时候，不要灰心，至少曾经有人被你的魅力所吸引。曾经是，以后也会是。”
新年了，疫情却来得很突然。我们很匆忙地不得不离开画室。这天中午我收到了他的回复：
“谢谢你的喜欢，但是很抱歉我不能作出相同的表示。我也经历过很多次感情，也面临过不少抉择。在做过很多错误的决定之后我也明白对于这个真的不能随意对待，否则不光是对自己，还是对对方不负责。
很高兴能认识你，但是对于你我更多的是当作朋友看待，一个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朋友之间是可能成为情侣，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的感情作为维系，这段感情注定会十分脆弱，充满各种矛盾和波折，最终也只会伤害彼此乃至形同陌路。
很感谢你对我做出的一切，但是我还没准备好，继续做朋友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接下来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健康平安。”
那一刻，我释然了。
新年快乐，阳光男孩。
现在已经三月份了，我已经过了十八岁。再过十几天，就是他的十八岁生日。还是很想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对他的喜欢出现在那个夏天，炽热的像天上的太阳，消失在二月的冬天，淡然的像纷扬的雪。好可惜，今年的南方没下雪。
现在剩余的日子没有你了，以后也不会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