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大失控：复杂系统的脆弱性

1859年8月31日早晨，太阳喷射出巨量的带电粒子（即日冕物质抛射）。18小时后，它们袭击地球，形成明亮的极光，导致在凌晨1点，鸟儿放歌，人们误以为天已大亮。电话线中的电流感应阻滞了信息传输，从电线上迸出的火花可以点燃报纸。依照来自冰芯的数据，这样强度的太阳喷射约500年一次。一份2008年美国国家科学院的报告得出结论称：与此相似的事件会引起“广泛的社会和经济混乱”。大停电将持续数月，没有GPS，没有手机通信，甚至没有空中飞行……

日冕物质抛射可能会引发地磁暴，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相当严峻的威胁，不过，我其实对人们过度依赖超级复杂系统更担忧。许多以前可以很好控制的事情，现在却常常带来灾难性后果。像市场、交通和互联网这样的复杂系统，看起来稳定，但其复杂性使它们天生脆弱。因为高效，大规模复杂系统蓬勃发展起来，取代了低效的市场、小型农户、反应缓慢的媒体，还有本地信息处理系统。它们工作时，无疑是美妙的；它们失常时，我们会追悔为什么没能早点认识到依赖它们的危险。至少现在还没人有本事使用地磁暴，让那些为现代生活运输货物的卡车和飞机瘫痪，不过一场传染病或者生物恐怖袭击就足够了。就在几十年前，食品生产地点还要毗邻人口中心。现在，遍布全球的分销网络保证了世界各地不受饥荒的困扰；不过，一旦分销网络突然毁坏，大规模饥饿的可能性就增加了。GPS给平民提供精准服务也就是近20年的时间，可如果现在它失灵了，通勤一族肯定会备感不便，多数空运和航运也会寸步难行。互联网在设计上确实能抵抗各式各样的攻击，不过我们对它的依赖实在太惊人了。一旦它出了问题，工厂和电厂就要关闭，陆空联运停止，医院和学校会瘫痪，大部分商贸歇业。当人们不能采买杂货时，将会发生什么呢？就可能的场景而言，如果用“社会混乱”这个词来形容，显然过于轻描淡写了。

现代金融市场是依赖复杂系统的典型，高杠杆豪赌失败将导致经济体系混乱，其结局总是很早就能预计到的。想想2008年世界经济崩塌后的惨烈场景，你就会对各国政府事前绵软的监管措施感到不可思议。复杂系统千头万绪，这往往会使因果关系被遮蔽得严严实实，即使耗费大量精力去调查，也很难非常清晰地还原事情的原委。2010年5月6日的“闪电崩盘”在几分钟内就蒸发了过万亿美元的市值，最后发现这缘于高频交易算法之间以一种不可预知的方法交互运行。你或许认为随后出台的新规则能杜绝此类事情，不过，小型的闪电崩盘依旧持续，大系统依然脆弱。

我们能通过以上案例知道其危害巨大，是因为它们已经发生了。其实，更大的危险来自复杂系统隐蔽的脆弱性。混沌物理学家詹姆斯·克拉奇菲尔德（James Crutchfield）已经专门论述了这些风险。不过据我所知，关注他的人并不多。我们本不该如此。保护人们免受复杂系统带来的灾难是政府能做也应该做的，要把注意力转移到现代复杂系统的脆弱性可能带来的众多威胁上来。只有提前识别出那些最致命的危险，才能未雨绸缪，想出应对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