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致符·加·柯罗连科(1888年1月9日,莫斯科)
我无意中骗了您,十分善良的符拉其米尔·加拉克契昂诺维奇,因为我未能弄到我剧本的单印本。待书印好后,我把书给您寄去,不然我就当面奉呈,现在请您别生我的气。
我居然有兴致让人把昨天收到的格里戈罗维奇老人的来信[96]抄一遍,并把它寄给您一读。有许多原因使我把这封信看作如同黄金一样,我都不敢读它第二遍,以免丧失它最初给我留下的印象。您可以从这封信中看到,文坛的声望和可观的稿费并不能使人摆脱单调的小市民生活,摆脱病痛、寒冷和孤寂:老人的生命行将结束。您还可以从信中得知,一片虔诚地教诲我走正道的不只是您一人,您还一定会理解我,我是多么羞愧。
我读完了格里戈罗维奇的信,就想起了您,我立刻感到害臊。我明白了:是我不对。我在信中把这一点告诉您,这是因为在我周围没有人需要我的真诚,也没有人有权听我倾诉这一番衷情,而您呢,我虽然没有征求您的同意,却在内心里和您结成了同盟。
我依从了您的友善的劝告,开始给《北方通报》月刊写一个不大的中篇小说[97]。作为开端,我着手描写草原、草原上的人们,也描写我在草原上的感受。是一个好题材,写来十分欢畅。但不幸的是,由于我不习惯于写长作品,由于我害怕写下多余的东西,我就陷入了极端:每一页都写得很紧凑,像一个小的短篇小说,画面壅塞挤集,互相妨碍,这就破坏了总的印象。结果是画面不成其为画面,因为这画面上的细节不像天空的星星一样融为一个总体,它倒像一份提纲,干巴巴地罗列了各种印象。从事写作的人,比如说您,是会理解我的,而读者呢,他会感到不耐烦,会表示嫌恶。
我在彼得堡度过了两个半星期,见到了许多人。好人见到了不少,但没有遇上一个识家,不过,这也许倒是一个好兆头。
我在等2月号的《北方通报》,想读一读您的短篇小说《同路》。普列谢耶夫说,书报检查机关狠狠地把您砍了一下。祝您新年好,祝您健康和幸福!
真心诚意忠实于您的 安·契诃夫
又:我觉得,您的《索科里涅茨》是近期里最出色的一个作品。好比一首好的乐曲,这作品是按艺术家的本能所暗示给他的全部规则写成的。总的说来,您在自己的书中是一个大艺术家,是一种巨大的力量,在您的作品里,甚至那些会把别的艺术家断送的巨大缺点也并不惹眼,例如,在您的书中女人自始至终固执地不露一面,而这一点我只是在不久前才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