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致伊·列·列昂捷耶夫（谢格洛夫）（1888年7月18日，费奥多西亚）

亲爱的船长，我从黑海岸给您写信。我在费奥多西亚，住在苏沃林将军处。这里闷热难受，风又干又燥，像是陷入了窘境一样，简直要喊救命了。在费奥多西亚没有树，也没有草，无处藏身。只有一个办法：游泳。我现在就游泳。海妙极了，蓝色的温存的海，温存得像是纯真少女的头发。在海边就是住上一千年也不会感到厌烦。

我们在谈话中消磨时光。夜里也是这样。我渐渐地变成了一架说话的机器。我们已经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又提出了新的、谁都没有提出过的问题。我们一味地谈呀、谈呀，看来最后的结局是：我们终将会由于舌头和声带发炎而死去。和苏沃林在一起不说话是办不到的，就像在巴尔金[130]那里不喝酒是不行的一样。的确，苏沃林是敏锐的化身。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在艺术中他扮演的角色像是塞特猎狗在猎获田鹬时所起的作用一样，也就是说，他是凭灵敏的嗅觉来工作的，而且他总是热情奔放。他不甚了解理论，没有学过科学，有许多东西他是不懂的，什么东西他都是自学的，正因为如此他完全没有受到坏的影响，并保持了自己的严整性，也正因为如此他有自己的独立观点。由于他缺乏理论，他就很自然地要在自己身上发展大自然慷慨赋予他的东西，把他的本能发展成巨大的智慧。和他交谈是很愉快的。而如果理解了他的谈话方式，理解了他的诚恳（这种诚恳又是大多数交谈者所缺乏的），那么和他闲聊几乎是一种享受。而您的“德国佬苏沃林”这个说法我是非常理解的。

请给我寄来一本《剧院的麻雀》。如果您真的写出了一部喜剧，那您真是好样的，真是聪明人。您尽量写吧，您现在愿意怎么写就怎么写吧。想写悲剧，您就写悲剧，想写空洞的轻松喜剧，您就写轻松喜剧。您生就这副天性，您不会去适应别人的观点和判决。您应该遵循自己的内在情感，这种感情是神经过敏的人的最好晴雨表。您写出的剧本越多，那就越好。啊，我又说教起来了！请原谅，亲爱的……这不是说教，而是同您交谈。当我给您写信时，我看到了您的脸庞。

我要进城，到邮局去。再见。上帝保佑您！

您的 安·契诃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