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致阿·尼·普列谢耶夫(1888年9月15日,莫斯科)
亲爱的阿历克塞·尼古拉耶维奇,别斥责我,您让我把话说出!我答应过您为10月号提供一篇短篇小说,现在我才知道,当时我头脑中完全混乱了。我到莫斯科去时,决定在9月里为《北方通报》写一篇东西,在10月1至2日完稿,10月5日以前寄出……就是“10月”这个狡诈的字眼在我头脑里与“10月号”混在一起了。从9月初开始写,我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在9月份就要排印的那一期的!恳切地请求您和安娜·米哈伊洛芙娜原谅我的漫不经心。11月号上一定会有我的一篇小说[133]。这是毫无疑问的(如果您不淘汰它的话)。我在慢慢地写,这篇小说是气呼呼的,因为我自己在生大气。
至于迦尔洵文集的事,我不知道向您说些什么为好。连一个短篇小说也不提供吧,我可不愿意这么做。这首先是因为,像已故的迦尔洵这样的人,我是全身心地热爱的,而且我认为,我应该公开承认我对这种人的好感;其次,迦尔洵在去世前一段时间里在我身上花了许多功夫,我对这一点是忘不了的;再次,拒绝参加文集,就是不讲友情,就是下流。这一点我从骨髓深处感觉到了,但是请你想一想我的尴尬处境吧!我根本没有稍许适合于文集用的题材。
我这儿所有的东西不是太庸俗,就是太欢快,要不就是太长了……有过一个不太好的题材,但就连这个题材我也用来写了一篇小随笔,寄给了《新时报》,因为我对这家报纸欠了满身债……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题材:一个迦尔洵气质的年轻人,人品出众,正直而又十分敏锐,他平生第一次来到了烟花院。由于对严肃的事情应该严肃地谈,因此在这篇小说里对所有的事都得毫不夸张地说实话。也许,我会把它写得像我所希望的那样,使人产生一种窒息的印象;可能,我会写出一篇挺好的小说[134],可以用于文集,但是,亲爱的,您能保证书报检查或者编辑部本身不会从小说中抽走我认为是重要的东西吗?因为这本文集是有插图的,因此它一定要经过检查。如果您能保证,一个字也不会被删掉,那么我用两个晚上的时间就能把这篇小说写好。如果您保证不了,那么请您再等一个礼拜,我会给您一个最后的答复的,也许我会想出一个题材来!
祝福多产的作家谢德林和谢格洛夫!当然,多做工作总比什么也不做为好,您对青年作家们的指责也完全是公正的[135]。另一方面,多写作也并非对每个作家都适宜。比方说,以我为例吧。在上一季度我写出了《草原》、《灯火》,一部剧本,两个轻松喜剧,还有许多短小的短篇小说,而且我还开始了一部长篇小说的写作……那又怎么样呢?如果把这一百普特[136]的沙子淘一淘,那就只能淘出(如果不把稿费计算在内的话)二十佐洛特尼克[137]多一点的黄金,仅此而已。
下个季度我仍然还得多写。我要拼命尽量多挣一些钱,以便夏天可以什么事情都不干……啊,我已经非常厌烦莫斯科了!秋天只是刚刚来临,而我已经在想春天了。
我已把买庄园的事情延迟到12月份去了。您担心我会被银行的锁链缠住身。这未必可能。问题在于我买的是小东西,而且我需要向银行支付的款项,不会多于我每年花在租借别墅上用的钱,即100——150——200卢布,而这点钱我还付得起。在中等收入的情况下,银行的债务可以在两三年之内还清。如果我想要造房子,那么造一幢有六、七间最好的房间(天花板较高的铺地板的房间)的房子,费用最贵也不会超过一千卢布,这笔款子我可以在夏天从三个地方预支到,或者在夏天到来之前直接挣出来。最初可以用草盖屋顶(在波尔塔瓦省这种草屋顶造得挺好看),地板和窗子我们自己来油漆(米沙能油漆得很好)。许多事我们都可以自己做,因为我们自幼就都养成了做事的习惯。最主要的是家具和陈设。如果没有安乐和舒适的家具,最好的房子也会变成鬼才知道的样子。而我正好没有家具。呜呼哀哉!
如果您关于柯罗连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真令人太惋惜了。柯罗连科是个不可替代的人。人们喜爱他,读他的作品,而且他还是一个很好的人。说句老实话,由于米哈伊洛夫斯基[138]也已不再为《北方通报》撰稿,我感到忧郁。他聪明,有才华,虽说最近他有一点儿无精打采。很难用普罗托波波夫[139]或impacatus[140]去取代他,就好比用蜡烛去替代月亮是很难做到的一样。
大概,明年夏天,至少是在7月以前,我们又将住在林特瓦列夫[141]家里。我们不赞成您到克里米亚去,如果您想欣赏令人惊愕的自然风光,发出几声惊叹,那您就到高加索去吧。可以绕过像基斯洛沃茨克这样的休养地,顺着格鲁吉亚军用大道到梯弗里斯,然后再从那里到博尔若米,从博尔若米经过苏拉姆山口到巴统。这样比生活在日益犹太化的雅尔塔便宜一些。
若尔日克大概到音乐院去了。
问候你们全家和列昂捷谢夫。
祝你们幸福!
您的 安·契诃夫
11月份我将到彼得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