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决定（大章）
三胖经过之前的一番歇息，虽然恢复了不少，但是在刚才一次又一次的砸下滚木礌石之后，只觉得胳膊有些酸疼。苦涩的将最后一块礌石推下，拿出背在背上的硬弓，向下射箭，箭支离弦，城下也响起了一声惨叫。三胖顾不得去欣赏被他射杀的突厥士兵，又再次拉弦，有些苦逼的发现，自己竟然拉不满弓弦了。苦笑着将这支力道有些微弱的箭射落下去，虽然三胖已无多少力气，但身居高处，又是硬弓，这一箭射在答落勇士的侧颈处，却是一箭致命，跌落下去的答落勇士已然毙命。
又一次击落了突厥士兵的向上攀爬的攻势，这时的隋兵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他们的气力不足，硬弓已经拉不开，而且滚木礌石已经用尽。而下方的答落勇士有些驻足不前，在第一次损失千余人的勇士后，又来了上千人的攻城勇士，但这千人已经死伤十之七八，只留下寥寥的两三百人。但依旧还有刚赶来的上千人队伍，但是却没有人敢再次进攻了，先前那一幕在这些答落勇士的脑海中闪过，顿时打了个冷战。
后方的答落俟斤也发现了前方千余人的答落勇士，在长梯面前驻足不前。此时，答落俟斤旁边的一个千夫长开口劝道：“俟斤，不然先让勇士们休息片刻，而后再次进攻。”
答落俟斤也拿那些不肯上前攻城的答落勇士没有法子，总不能全部射杀他们吧，若真那样做了，可就不是威慑了，他便会从俟斤变为一个牧民，说不好还会被暴怒的手下杀害，连牧民都做不了了。答落俟斤点点头，说道：“先让他们撤下来，休息片刻，随后，你亲自带着他们攻下周槃！”
城墙下的千余答落勇士在听到撤退的命令后，顿时浑身泄了一口气，转身撤向后方，坐在地上，拿出行军干肉就着不多的粮食吃了起来。之前的两波攻城却是从早上打到了中午，这些答落勇士得到了休息的命令，又腹中饥饿，所以都吃了起来。
突厥不事农耕，以牧马牧牛羊为生，所以并没有多少粮食。出征之前，会斩杀家中的牛羊，制成干肉，以便于携带，虽然家中的牛羊被斩杀以作口粮，但是出征回来的时候必然会有比牛羊更值钱的战利品，而且牛羊众多，斩杀了也不心疼。平常也是顿顿食肉，这要是让杨广和裴寂李靖知道了，也不知道会对这个三餐食肉的民族做出什么。
答落俟斤的这个命令，让隋军得到了珍贵的喘息之机，隋军知道，下一次的进攻会更加猛烈。所以都抓紧时间瘫坐在地上，拿出干粮，一边填饱肚子，一边恢复体力，以应对接下来突厥士兵的攻击。
这时，远处的沙钵略有些疑惑的派出了一个骑兵，向答落俟斤传达他的疑问：“为何停止进攻？”
答落俟斤不敢造次，说道：“请回禀大可汗，答落勇士攻城疲惫，隋军虽然顽固，但等答落勇士休息片刻后，必然攻下周槃!”
骑士飞驰到沙钵略面前，将答落俟斤的话禀报了沙钵略可汗，沙钵略点了点头，也没有催促答落俟斤马上进攻，因为之前他一直在看，在马上拿下周槃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支隋军，将城墙上的答落勇士肃然一清，虽然之后的那次进攻没有人再爬上城墙，但答落俟斤说的也不无道理，所以也不催促，而是向身后的叶护吩咐道：“回营，为答落俟斤准备庆功酒！”
沙钵略从未怀疑过答落俟斤不能攻下这座小城，答落勇士一万余人，周槃又不是城坚墙高之处，六七倍于隋军的答落勇士在经过充足的休息之后，必然一鼓作气的攻下这座小城，然后，沙钵略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掳掠秦州、陇西一带。
叶护领命而去，不多时，十万大军有些杂乱的往军营方向撤退离去。答落俟斤在马上看着离去的突厥大军，知道这是大可汗完全相信他能攻下这座小城，不禁感激的在马上欠身行礼，之后又催促答落勇士抓紧时间进食休息，以恢复体力。
城内的预备役将达奚长儒的这一番话，统统说给庶民之后，这些庶民便纷纷的帮着百余士卒拆起了自家的房子。但士卒不肯就着几家可劲的拆，而是这家拆一间，别家拆一间，而且在副将的命令下将整个县衙都拆了，完全不理县令幽怨的眼神。
有了庶民的帮助，拆除的石头和梁木很快就堆积在了城墙上，这些庶民看着死伤遍地的隋兵，热泪盈眶的跪倒在地，以谢他们的守城之功。这一跪倒让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悍卒们有些手忙脚乱了起来，他们扶起来一个，又跪下去三五个，无奈的看着他们。
士卒们看见跪地的庶民们还有六七十的老人，这些老人扶起来又跪下去，让他们没有办法，年长之人跪他们可是要折寿的啊！这些大头兵手足无措的跪俯下去，他们可接受不起足以当他们大人年纪的庶民跪拜。
经过达奚长儒和士卒们的劝解之下，这些庶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起身离去。庶民走尽之后，副将点名，以统计伤亡，隋兵人数不多，很快便统计出来。副将走到达奚长儒身旁说道：“上将军，士卒死一百七十人，重伤八十人，轻伤两百二十三人，共伤亡四百七十三人。上将军，我军死伤过半，若突厥再攻，守不住了，其它城墙可否调一部分士卒过来？”
达奚长儒在其它三面城墙分别布置了一千两百人，每面城墙都有四百士卒，又留四百人为预备役，以防那面城墙危急之时作援军之用。但此时，突厥人围三阙一，但其它两面只是围困，并不进攻，只是攻打北面城墙。想到这里，达奚长儒微微点头，说道：“之前的预备役做北面城墙守军，在从其它三面城墙守军各调百人，凑个三百人，为预备役，待城防危急时刻上前支援。还有，将其它三面城墙守军的弓箭拿出来一半，让新组的预备役发给城内居民，万一城破，让他们留作防身。县衙的兵库也打开吧，还有百十把直刀，也一并发给城内百姓吧。”
吩咐完副将后，看到一脸幽怨的县令走上城墙，愤愤的看着副将，副将一脸尴尬的赶紧走开，执行命令去了。
县令见副将离去，向达奚长儒打小报告说道：“上将军，这小子带人将老夫的整个县衙都拆了，可是有点放肆了。”这县令已经四十三岁，称二十多岁的副将为小子理所应当。
达奚长儒看了一眼县令，苦笑道：“我说你怎么有这个闲情逸致来这里，原来你的老窝都被拆了。”县衙不仅是县令的办公之处，也是县令日常居住的地方，所以副将拆了之后，县令无处可去，只得来到这里。
达奚长儒顿了顿不等县令回话，继续说道：“我军今日守完城池，必然有不少重伤士卒无法带走，就烦劳县令了，让他们走的安详一些。”
县令闻言肃然说道：“老夫受至尊命，牧一县数千庶民，不敢怠慢，自奉命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以求不负皇恩。上将军放心，待重伤忠勇之卒走后，我和数千庶民一起以身殉国！”
“县令是否觉得我这般做法有伤天和？”达奚长儒声音有些微弱。
“上将军何必有如此心思，我爷娘我妻儿尽被屡犯边境的突厥人杀死，城中百姓无不有丧于突厥之手的亲人，想必对上将军定然无任何怨言，反而会感激上将军。”县令的话让达奚长儒陷入沉思，用力的抓着手里的直刀，默然点头。
良久，长叹一声：“百姓何辜!？”
县令脸上也是浮现了一丝不忍，而后一脸坚定的说到：“为国丧身，为至尊尽忠，有何不可？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突厥禽兽踏入大隋腹心，肆意杀戮，掳掠家园？”
达奚长儒将手中直刀狠狠归鞘，心中在无一丝慈悲：“有劳县令了。”县令这才绽放了一声惨笑，转身走下城墙。
三胖坐在地上上，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将军和县令，但这并不是三胖最关心的。三胖将手中的最后一点干粮塞进口中，用力的咀嚼着，抓紧时间恢复气力。闭上眼睛，靠着城墙边沿休息着，他想到了儿子奶声奶气叫他阿耶，也想到了他那并不怎么漂亮的婆娘。
正在休息的三胖猛然听见了远处昂扬的号角声，急忙翻身起来，其余休息的士卒也纷纷起身，望着远方，他们知道，这短暂的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了。
隋兵们在达奚长儒的命令下，又进入了新一波的忙碌，搬木梁的搬木梁，抬石头的抬石头。待准备就绪，所有隋兵都很有默契的拿出弓箭，准备给再一次驱马前来的突厥士兵们一个教训。
达奚长儒用赞赏的目光看着这些隋兵，他们无一不是悍卒，能让他们成为悍卒并且在一场场战争中活下去的，是他们比常人更加优秀的学习能力，和能更快的总结每场战争之后经验。
这一次的答落勇士是由他们部族中最勇猛的千夫长带领，突厥人崇拜勇士，就和他们信仰狼一样。一千左右的答落勇士目光炙热的望着带领他们的千夫长，但可惜的是，这个勇猛的千夫长改变不了什么，在他们头上落下的依旧是数百箭支。
在毫无例外的熬过两波箭雨之后，还剩下七百余人的答落勇士，抓起软弓，向城墙上射去。但是那些聪明的隋兵们早就躲了起来，答落勇士失望的将软弓挂于马侧，翻身下马，准备攀爬长梯。
这一次，答落勇士的攻势在千夫长亲自参战中变得比第一次还要凌厉，他们眼中的梁木石头变得不在可怕，只是紧紧的盯着上面，奋力攀爬。
不得不说，这和隋兵们推搡下去的梁木石头有关，这些梁木石头不似专门用于防守的滚木礌石，它们是用于建造房屋的，所以这些石头并没有礌石重大，而梁木也没有滚木那样有杀伤力。所以再给答落勇士们造成不足百人的伤亡之后，终于，一个答落勇士踏上了城墙，其它的答落勇士见状，更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
城墙上的厮杀就在刹那间展开，随着答落勇士的增加，白刃战陷入了热潮。一批又一批的答落勇士被杀死，而后又有更多的答落勇士踏上城墙。但是隋兵们伤亡之后，只能抱着必死的心态杀向答落勇士，只求能在多拉一个垫死鬼。
“援军来了!”站在城墙上的千夫长劈死了一个隋兵，大声吼道。答落勇士闻声望去，见城墙下又来了一批新的攻城部队，顿时，攻势又变的更加凌厉。
这让原本就苦苦支撑的隋兵们一下子就陷入了崩溃的边缘，达奚长儒的命令再次响起：“预备役上前，快!”
这三百人的预备役因为上一次北墙差点攻破的原因，所以在副将的带领下，都在离北墙最近的地方待命。听到命令的副将像一个救火队员一样，带领着这三百人往城墙上跑去。
待副将赶到时，答落勇士已经在城墙上聚集了一百余人，牢牢的控制着近半的城墙。城墙下面还有更多的答落勇士往上攀爬。
这三百预备役的加入不过是让答落勇士的攻势为之一挫，复而以防守为目的，把控着已经占据的城墙，让更多攀爬上来的答落勇士有落脚处。
达奚长儒暗道不好，这突厥士兵竟然变得如此勇猛，隐约比第一次攻城来的更加猛烈，和兵法所云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完全不同，第三次的进攻已经超越了第一次的进攻。
这时城墙上的隋兵虽然有三百以逸待劳的预备役加入，但是形势仍然不容乐观，和拼命防守的突厥士兵陷入了僵局，但是这种形势必然会随着源源不断的突厥士兵打破，到了那时，周槃肯定难逃陷落的命运……